似水流年终成梦 19 学文

动车到达深圳北站已经是傍晚。下车后我拖着简单的行李箱低头随着人流望出站口走去，刚出来就被人拦住：“小哥，到哪儿去？”

我抬起头，一个戴着大墨镜，修着波浪形卷发的年轻人正横贯在面前，他穿着非常花哨的褂子和短裤，偏偏脚下穿一双擦得锃亮锃亮的黑皮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想你谁啊，我到那儿管你什么事？穿得这么痞里痞气的，比晓潇的雅痞风格还要雅痞。不过人生地不熟我也不敢逞强放肆，朝他讪笑说哥我不认识你。

“要不要妹子？我那儿多呢！”他低声对我耳语，我想碰到传说中的鸡头了。

“对不起，我有朋友来接。”我装得一本正经，与这种流氓离得越远越好

“哇，你真猜到我会来？”那流氓做了个大大的吃惊表情。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突然塞出一拳头，“你妹的，连老子也玩。”

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的有五个小伙伴，我，学文，晓潇，迦南，还有跟屁虫嘉美。在这些小伙伴里我和晓潇在一起鬼混的时间最多，但和学文的感情最深。据说学文的爸爸好吃懒做不求上进，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妈妈丢下他爷儿俩跟一个男人跑了，后来又得病去世了。学文的爸爸因此脾气变得特别坏，常拿他出气。小时候学文经常挨打，他爸下手真狠，打得那叫惨不忍睹。我姑妈抽我手下还会留点情，他爸每次都拿皮带抽，抽得啪啪响，吓得我们几个小孩躲在屋子里大气都不敢出。那时我妈和他爸是是同事，看学文实在可怜，每次他爸爸生气的时候就把他领到我家避难。我和学文从小就挤一张床，他在我家睡的时间比他自已的家还长。

受他爸爸武叔的影响，学文的脾气也很暴戾。尽管在我家表现得特别听话，但在我们小学那是出了名的好勇斗狠。那时候我们几个人在学校横行霸道耀武扬威，拽得跟古惑仔似的，其实都是别人惧怕学文。我和晓潇都是耍嘴皮子，一看势头不对撒丫腿子逃得比兔子还快，迦南也是边跑边喊有种你给老子等着。只有学文站在那儿冷笑，即使对方人数比我们多几倍或者有大块头，他都毫不畏惧，打起架来更是不要命，那些人渐渐怕了他给他起个外号“武疯子”。

读到初二时有一晚学文找我借钱，我看他身上有伤问他又闯什么祸了。他说把老不死的（他爸）放倒了，他要走。学文早就给我透露过有离家出走的打算，那天晚上他就揣着我给的200零钱坐火车离开了武汉，从此流落江湖。

他离开后那些被我们欺负惯了的小痞子开始复仇，我们很是吃了一段时间的亏，后来过年的时候他从外面回来找那些人谈判才彻底摆平。从那之后我们几个收敛了很多，不再敢随便惹事。

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知他在外面干什么，他也从不给我们说。有时候夜里偷偷打电话说他妈的这里比武汉还热，热得老子睡不着。

学文的处境好像在高二时明显好转，因为那时他回来看我们不再是穿地摊货，而是一身名牌。他抬起手腕让我猜他的手表多少钱，我说50，他白眼翻得像算命先生，最后有些炫耀地说28000。我妈的金手镯也是他送的。

我问他到底在外面搞什么，他说得特高深莫测：“妇女之友。”后来我才知道他当鸭子。他说刚开始去广州当球童服务员什么都干，后来有个混混见他会喝酒又长得很吸引女人，就让他去酒吧当男公关，慢慢成了行业内的红人。

学文身世不好但有个特别的优点就是长得很帅很英俊，我妈说他继承了他妈妈的好皮相。在学校他不打架时即使穿着再朴素的衣服看起来也像玉面书生，因此很招女生喜欢。我们那时喜欢跟他混的一大原因就是能和很多长得招蜂引蝶的小姑娘说话开玩笑。不过有个类别，嘉美好像从没喜欢过他。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对他的职业有些不齿，他除了我妈也不和其他的长辈来往。后来我慢慢想通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们还在学校里无忧无虑的挥霍青春的时候他却在外面艰难的谋生。每个人都有着过优质生活的本能愿望，当没有技术没有文化又没有好爹妈那只能靠出卖自已来改变命运。学文本性不坏，起码从没有干过偷鸡摸狗的勾当，更谈不上奸淫虏掠。用他的话说其实他也是为社会做贡献，那些女人在他身上得到满足回去又是良家妇女居家好媳妇，他为促进社会的和谐发展功不可没。

学文离家出走一年后我们那个院子改造，他爸爸拿了补偿款就消失了，从此再无音信。我完全记不清武叔叔长什么模样。

学文一把拿掉头上的假发，取下墨镜，哈哈大笑，嘴巴里吐出一个小东西来。

“这小东西还真是有用呢。”他用纸巾擦了下竟然像宝贝一样放进荷包里。

“什么鬼东西啊？”我一阵恶心。

“变声器，朋友送的，还没用过，今晚第一次试试还真把你给蒙住了。”他得意的说。

“你妈的又想干什么坏事哦。”我调侃他，有次回家他拿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我看，我不知道是什么就问，他挺神秘地说是他工作时的必需品，就像我们读书需要课本，写作业需要笔和纸。后来我从晓潇的岛国片里才知道原来是情趣用品。

学文是开车来接我，蓝色的宝马X5，看来现在他在深圳混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