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今年冬雪之大,倾泻之久,以致日暮也生阵阵寒意,沈无衣站在灞桥上,拉了拉衣领,生怕倒灌进来的寒风冻着了土豆。
好在数场雪毕,天气乍晴,彤云初歇,沈无衣依桥南眺,尽收眼底是终南山的旷远孤寒。
沈无衣将目光收回,望向河堤边,灞河附近多柳树,每年三月柳絮漫空飞扬,烟雾蒙蒙美不胜收,因此有灞柳风雪的美称。
沈无衣伸出手,落入掌心的白絮片刻间又被寒风卷走,严冬刚至,花木凋零,可柳林却郁郁苍苍,嫩绿的柳枝在雪风中轻舞,林间的野花更是姹紫嫣红,触目所及竟是春意盎然的景象。
昨夜聂如霜提及城内异样,明明是严冬腊月,可长安城竟然满城春色、花香缭人。
起初沈无衣还当是聂如霜夸夸其谈,今日从春风楼到灞桥,沿路所见让沈无衣心中暗暗称奇,城里百花争艳,落英缤纷洒落全城,再看这灞柳风雪,一时间让沈无衣错愕不已,分不清当下时节到底是严冬还是阳春三月。
低头就瞧见桥心护栏上干涸的斑斑血渍,溅落的到处都是,沈无衣环视一周,眉宇微皱,这抹暗红落在他眼里,就和雪地中姹紫嫣红盛开的野花一样刺眼。
沈无衣对着冰冷的双手哈了口气:“宋瑞就是死在这里的?”
聂如霜一身雪狐皮袄,手撑鹃红油伞,矗立在柳絮漫天飘舞的灞桥上,更加平添几分阴柔之美:“一月前的十二月初八,时逢腊八节,多有百姓来灞桥供奉腊八粥,逐疫迎春,敬神祭祖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当天的亥时三刻,宋瑞在这里遇袭,当场毙命。”
沈无衣逐一查看四处溅落的血迹,转身看向顾若雪:“案子交由大理寺查办,可有什么线索?”
顾若雪一袭红锦捕衣在雪风中猎猎作响,虽不及旁侧聂如霜的媚态万千,却多了几许浩然英姿。
“宋侍郎有皇命在身,所以案件事关重大,责令大理寺全力追查,仵作验尸后认定是在桥上被分尸。”
沈无衣:“什么皇命?”
“城外河道多年疏于清理,淤积塞堵,以至汛期多有洪患危急京城,宋侍郎掌天下川渎、堰决河渠,陛下下旨让宋侍郎亲自勘查京城河道。”顾若雪抬手指向灞河,叹息一声道,“谁料工期刚过半就遭此不幸。”
聂如霜依桥而立,侧脸笑言道:“京城是从东西两面引水进城,龙首北源又将河流与都城远远隔开,汛期历来都有,可几时听闻过京城有洪涝之患。”
沈无衣听出聂如霜言外之意:“莫非宋瑞奉命勘查河道还有其他原因?”
“宋瑞的确有皇命在身,只不过他领的是一道秘旨,可长安城里哪儿有瞒得了我的事,工部尚书在我那儿,三杯酒下肚就全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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