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云中一犁刀剑 第十七章 离去（第一更）

在安阳郡不敢待太久的凤逸三人，只是稍做了停留，又买了点路上用得到的东西，补充了些盘缠，就在入城的第三天早上匆匆出了城，一路向东，准备出了蜀川，去到西楚故地，就算那王德本事再大，也不过是个县令，想要把手伸到楚王封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等出了安阳郡，可以说是安全了。

毕竟想在一位王爷的地盘上抓人，那简直是异想天开，漫说他一个不入流的县令，就是郡守来了，见到楚王也不敢放肆，必须三跪九叩行大礼，经过通报后，验明了正身，才能入府一见。

当今天下藩王数量不说多，但也不少，特别是像楚王这样，封在旧国故地的王爷，更是寥寥无几，身份尊贵的程度，远比一般的王爷要来的高，可以说是先皇当年最宠爱的子嗣，或者兄弟宗亲，才能有这种殊荣。

早先蜀地也原本是有一位王爷，但不是以蜀王称呼，而是封在了安阳郡这里，为安阳王，虽然也掌管不少的蜀地，可和楚王相比，便是差了一头，同为王爷，见了面，安阳王也需向楚王行礼才行。

不过早在十年前，安阳王就死于东京城外，当年柳相生率军南下，诸多藩王前去救援，带了大军不知多少，却被燕云铁骑杀得七零八落，惨败胆寒，连当时小皇帝的三皇兄安阳王晋易，都被柳相生于城外一剑砍下脑袋，送了头颅去皇宫，所率领的安阳军，尽数全军覆没，让当时来京的藩王人人自危。

从那以后，黎原王朝便没有再封安阳王，一直空缺至今。

等一路疾驰到了蜀东边界，再往前走不久，便能看见分界碑文，凤逸刻意放缓了车速，停下来问良玉道：“前面不远，约莫有个一盏茶的时间，我们就到楚地了，不回头看看？这一走，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第一次出这么远门的良玉，沉默了半晌，原本还觉得兴奋的心情，等真的到了这里，便突然多增了几分伤感和不舍，自打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蜀地的她，何时跑过这么远的路？更别说有朝一日离开故居，背井离乡去往他处了，简直从未想过。

可事实如此，等一会过了前面的分界碑，入了楚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到了那时，真的就如同老人说的话，物是人非了。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故土之乡，情深似海，难以割舍，便是离家千万里，末了望他乡之月，忆故乡之思，年年岁岁常如此，花月何曾是两乡？

不过良玉还是蹲下身，小心翼翼捧起一把泥土，装进盒子，算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丝念想，往后若是思乡，便可拿出来看看。

偷偷转头抹了眼泪，良玉坐上马车，把弟弟抱在怀里，情绪低落对凤逸道：“走吧。”

难得正经一次，不再嬉皮笑脸的凤逸，没有拆穿良玉哭鼻子的事，轻轻应了一声“嗯”，扬起皮鞭，驾着马车顺这条路一直向前驶去，激起尘土一片。

少年少，江湖老，几多风雨几多愁，梦里听花落。

岁月了，妆容俏，再回首时清风碎，沽酒醉剑声。

江湖向来只有一座，江湖人却有千千万万，少年郎江湖梦，一心想要仗剑行走江湖，一人一剑，成为世人传言中的英雄侠客，可以执剑纵马，逍遥天下。

可江湖进来容易，想要再出去，是何等的艰难。江湖处处都是腥风血雨，尔虞我诈，可能今日纵酒高歌，明日便身死荒野，连一座像样的坟冢都没有，成为别人故事里的配角。

这血染的江湖，不知埋下了多少的枯骨，留下了多少的遗憾，大家都是踩着别人的肩膀，身后一条血淋淋的路，在血与骨中踉跄前行，你看他时风采超然，万众瞩目，可背后的苦与伤，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是用别人的尸体，堆积出来的威名。

江湖路多残酷，大部分人都不过是别人故事里的殇，就像那凋零的叶，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随风飘落。

那些活过残酷岁月的江湖老人，只是浑浊着眼，佝偻着身体，向那些对江湖充满向往的年轻人，一遍又一遍讲着江湖的故事，讲起江湖路上的苍凉。

有时喝醉，在秋风中叹息，听着一个又一个高手崛起，一个又一个豪强陨落，峥嵘半生成空，败给岁月，输了人生，颤抖着身体，转身留下一个凄凉的背影。

这些人在江湖路上挣扎半生，侥幸活下来，没有赫赫威名，是一道缩影，代表了很多人。

能够活下来，其实已经是一种幸运了，事实上，走上这条路的人，大多数都死了，血染江湖，成就别人。

当秋风划过，无数的落叶凋零，满目沧桑，遍地残枝，一生凄凉。

他们看着无数年轻人怀揣梦想闯进江湖，就像是当年的他们，头角峥嵘，意气风发，充满朝气地追逐着梦里的那个江湖，有气吞山河之志，豪情万丈。最后无数人跌跌撞撞，遍体鳞伤，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失去了雄心壮志，埋骨他乡，黯然仰望那高不可攀的大山，最后心灰意冷，成为一个失意者，浑浊着眼睛，佝偻着身躯，偶尔向年轻人讲起江湖路上的悲凉。

这是一个轮回，这就是江湖。

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有的只是用血与骨铺就的路，无数人的悲歌，在别人的故事中，聆听自己的葬歌。

江湖事江湖了，江湖儿郎江湖死。

这血染的江湖路，骸骨如山，却依旧吸引着无数人，前仆后继，飞蛾扑火般地闯进来，心甘情愿。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恩怨情仇，冤冤相报。

一入江湖深似海，几时卧听澜雨声。

清风不与良人便，瘦马霜鬓醉倾颜。

争了一世的江湖，再回首时，还能剩下什么？错过了太多，空留遗憾。

也许曾有一个人，翘首以盼你可以归来，日日倚窗眺望，蹉跎了岁月，迟暮了红颜，却迟迟不见那个许诺她一生的少年。

你的梦是江湖，而她的梦，不过是你。

这江湖，断了太多人的念想。

为了那天下第一的宝座，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天路，太多人丢掉了性命，便是没死的，也失去了太多。

可这也是江湖的魅力，百舸争游，一路披荆斩棘，能领略到常人所看不见的风景，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进入江湖，不畏生死。

江湖少年江湖梦，若是不去江湖走一遭，才会是终身的遗憾吧。

这一年蜀地绿荫成萌，凤逸和良玉姐弟，一身素衣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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