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 一，蓬莱

“不知该去往何处的旅人呐！你可知蓬莱此处？”

“蓬莱？”

“啊！蓬莱！传说那是仙人所住的居所，那里长满了人世间少有的药材和果实。弥漫着的仙气可以让凡人长生不老，那可是真正的仙境啊！”

“但你可知道，蓬莱，其实是存在的吗？不是传说，也不是神话。那是确确实实存在于这凡世间的仙地。”

“哪又怎么样了吗？即便这仙地确实存在，又和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确实是没有关系的，但.......若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能让你登上这处仙地，成为真正的仙人又如何呢？”

“不知该去往何处的旅人啊！仙岛就在那里啊！在那海之尽头，山之顶峰，云之深处，在那无人知晓的秘境，在那无人生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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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铺门口总是有个奇怪的阿婆站在那里拦住过路的每一个人说着同样的话，但在这种家家户户都是靠捕鱼为生的海边小镇里哪有什么人有兴趣愿意坐下来听她说谜语？人们大多只是匆忙把手一甩继续赶他的路去了。但阿婆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日复一日地站在小小的酒肆前拦住每一个路过的旅人自顾自地说着相同的话，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人。

你问什么是木偶人？就是那种啊！那种用木头做成的小人，后面有个可以旋转的小铁块。听二牛说那东西叫做发条，转动发条的话那个小人就会自己动起来。一摇一摇的，像只没了翅膀的小鸟。不过在这种小地方没人知道木偶人也很正常，毕竟那可是京城的贵族小少爷才有得玩的稀罕东西。

二牛的舅舅好像在京城做了大官，迎春节那会儿回来特意给二牛带了个木偶人。二牛有了那木偶人可神气了，一下子就成了镇子上的孩子王，每个孩子都从家里偷偷带出一些吃的给二牛希望能玩一下他手上的木偶人。不过二牛对木偶人宝贝得很，据说天天睡觉都要抱着这块木疙瘩，在镇上所有孩子里二牛也就只借给过邻居家的小花。

镇上没人愿意理站在酒铺前的阿婆，阿妈和阿爸都说她疯了。

好像是阿婆的大儿子在一天夜里出海打渔结果遇上了暴雨，整整三天都没回来，阿婆哭着跪着找人去救他的儿子，但那暴雨一连下了半个月。没人愿意因为一个非亲非故的阿婆丢了自己的命。半个月后，人们只找到了阿婆儿子打渔小船的残骸却没能找到她儿子的尸体。或许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吧..........

在那以后，那个阿婆就一直是这样了，二儿子已经成家了，儿媳妇对她又不好，老人家也是吃苦吃了一辈子，最后编出个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蓬莱”或许是希望有人愿意出海救自己的孩子吧。毕竟她指向大海的那个地方，就是她儿子遇难的地方啊。

阿爸和阿妈有时会在夜深了补网的时候说起阿婆的事情，语气中总带着些无奈和妥协。

镇上的大人都不喜欢阿婆，但小孩子可不一样，阿婆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即便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她也从来不会生气。但和大人一样的是，即便小孩子愿意和阿婆说话，大多数也都是些嘲笑性的话语，但往往这些话听在大人的耳中总会格外刺耳，所以人们对待阿婆的态度便会格外差劲一些。比如那家酒肆的店小二，有时往外泼脏水的时候会故意往阿婆脚下泼。有一次腊月寒冬，或许是被什么吸引了目光，或许是被店老板骂了正无处发泄，那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居然不偏不倚地倾倒在了老人的身上。然而那店小二却能够无动于衷地看着浑身湿透了的老人随后重新回到店里，即便是坐在店门口的店掌柜看着老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也终究没有作声。

“阿义，我们该走了。”身后的少女拖着一张沉重的网子慢慢地路过了少年身前。

坐在家门口的男孩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酒肆门口笑着的阿婆后站了起来，跟在了少女身后。

“阿义好像很在乎那个阿婆呢！每天好像都能看见你盯着她看。”少女拖着渔网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有些好奇。

男孩轻轻摇了摇头，“姐姐，你说阿爸阿妈如果看到这个阿婆会说些什么呢？”

“嗯.......”少女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最终露出了一道苦笑，“不知道欸.......大概会可怜那个阿婆吧......”

“不知道阿婆的儿子和阿爸阿妈是不是在一起，真希望他们能够早点回来......能回来就好了。”

少女沉默了下来，她把头转了回去，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如果能回来就好了！”

他们的父母也在海难中没了身影，在这座依靠打渔为生的临海小镇中，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也是很少见的事情。人们常常会经历生离死别所以也变得逐渐冷漠了起来，没人愿意为了他人而献出自己的生命。这不是像一减一或是一加一这么简单的数学题。

“小莲，这么早就出去打渔啊？”

“是啊！家里盐不多了，打算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去换点盐回来。”

“这样啊！我这有条大鱼，刚刚抓回来的，要不你拿去？”

“不用了，谢谢小鹏哥了！”

一路上都有人向少女搭话，不过大多都是些嘘寒问暖的客套话。大多数人确实可怜这两个年纪小小便没了爹娘的孩子，但也仅限于可怜而已。

男孩轻轻看了看眼前提着鱼的青年，他认识他，偶尔也能从其他大婶嘴巴里听说这个青年的事情，据说是个能吃苦肯干活的好小伙。但说实话，他并不喜欢他，哪怕青年对男孩如何献殷勤，男孩始终不喜欢他。

他是来抢走自己唯一的亲人的！男孩总有这样的感觉。

别人把这叫做喜欢，也有的人喜欢把这种东西叫做爱，但男孩不这么想。喜欢也好，爱也好，都是些复杂且纯粹的东西，比如二牛会把木偶人借给小花，这叫喜欢。比如阿爸会和阿妈一起出海，这叫做爱。但男孩看不出青年看向自己姐姐的眼睛里有这类东西。

姐姐是个很好的女孩，所有见过姐姐的人都会这么说。男孩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这么夸耀自己的姐姐，但听到别人这么说的时候他都会很开心。因为这是自己的姐姐，只属于自己而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人。姐姐是自己和这世界之间唯一的联系，也是自己和阿爸阿妈之间仅剩的联系。隔壁大婶常常说姐姐是这个镇子上生的最好的女孩，但在男孩看来，姐姐和大婶之间并没有什么两样，常常会给自己米糕的大婶和姐姐相比单论虽然没法平起平坐但也算得上各有千秋。但镇子上的其他男人似乎不那么想，他们看向姐姐的眼睛里有些他很讨厌的东西。

他讨厌他，只是因为青年眼睛里的东西让他感到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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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哗啦！”

海浪撞击着礁石的声音在任何时候听起来都会让人感觉吵闹，女孩一手拖着厚重的渔网一手牵着自己年纪尚小的弟弟在沙滩边上行走着。身后留下一行小小的脚印只需一会儿就会被浪花带走。

大海总是这样的，它从来不在意看着它的人怀抱着的是怎样的心情。潮水能带来一切，也总是会带走一切。

手掌心种微小的余温让她感觉到了丝丝暖意，她并非不知道刚刚遇见的那名青年的心意，也并非只是装作看不懂。

她仅仅是无法容忍自己一人获得幸福罢了，少女轻轻转头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男孩。

男孩低着头，原本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为了方便打理的原因用刀割成了杂乱无章的短发。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甚至连黑色的瞳孔中都快失去了光芒。原本他是个很爱笑的孩子，但自从叔叔阿姨失踪以后她再也没见过男孩笑过。

男孩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即便是作为姐姐的她能够从他那里得到的回应也很少，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太认识眼前的男孩了。他正在慢慢走上一条她也未曾见过的道路.........

她再一次用力握了握男孩的手，她不会放开他的！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她不能再失去他了！无论接下来的生活有多难熬，无论他和她即将面对什么人，她都不会再放开他了！他也不会放开自己的！

她是这么相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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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原一直有着这么一个传说，传说在大海的深处，在一处满是礁石和迷雾的地方有着这么一座仙岛。岛上满是珍奇异兽，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珍惜药材和果实。世间难得一见的灵石和灵铁在这座岛上也到处都是。

据说岛上常年弥漫着浓雾，但那雾气并不是寻常的雾气而是有岛上的植物所满溢而出的灵气组成的灵雾。这股雾气对于修真者来说是无上的至宝对于不会修炼的普通人而言也是长生不老的秘药。但可惜的是，虽然人们口口相传着在海外有着这么一处人间仙境，但却从来没有人真正到达过这个地方。

久而久之，人们渐渐把它淡忘，那处无处可寻的仙岛也成为了只有少数人才知晓的传说。

传说中，这个仙岛的名字叫做——“蓬莱”。

那是只有仙人才能够居住的地方........

“少宗主！您又在看这些东西了。宗主吩咐过，不许您看这些从蛮夷之地传来的糟糠之物的......”

坐在悬崖边上的男孩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少女，轻轻收起了自己手中早已被翻得破破烂烂的书籍。

“紫逸姐，你有出去过吗？出到这座岛以外的地方.......”男孩透过浓雾看向远方茫茫无际的大海，轻轻摇晃着自己悬空的脚丫。

少女慢慢走到了男孩身后，替男孩理了理稍微有些凌乱的衣襟，“不.......我只是一具人偶，离开了这里的话我便无法行动了，况且宗主对于出海一事也是严令禁止的。所以我和您一样，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男孩轻轻笑了笑，“岛上那么多位姐姐，只有你总是能够找到我啊！”

“还不是因为少宗主您老是喜欢躲在同一个地方........”

“紫逸姐！你知道吗？书上说在海的那一边有一片比这里大无数倍的地方哦！那里有很多像我和爷爷一样的人。他们一起学习，劳作，相爱；有时他们和我一样会发脾气，会互相吵架，会彼此斗争........但到最后，所有人都会得到幸福........”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悲凉。

“少宗主.......觉得我们和您不一样吗？”人偶的声音有些僵硬，像个真正的木偶人一般一顿一顿的。

“不是！”男孩抬起头大喊道，他看着双手环住自己的少女，眼中有些焦急。

“不是那样的！我很喜欢紫逸姐，也很喜欢岛上其他姐姐们，当然我也喜欢爷爷！你们都是我最最宝贵的家人！是亲人！可是........”他又低下了头。

“我觉得........爸爸妈妈会不会在那片大陆上，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离开，爷爷常常说我和妈妈很像，但我不知道妈妈究竟是什么样子........我想告诉他们，我很想他们........”

少女闭上眼睛轻轻贴上了少年的脸颊，“少宗主一直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少宗主，其他姐妹们也很喜欢少宗主，宗主也很喜欢少宗主，所以我相信小姐他们也一定很喜欢您，一定！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才不得不和您分别的！”

男孩感觉自己的脸颊冰冰的，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抱住自己的人只是一具没有灵魂没有内心的人偶罢了。但男孩总是会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股属于自己的温暖轻轻地涌上来。

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也很安心。

“是时候回去了！宗主一直在等着您呢！”少女放开了男孩轻轻说道。

他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从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香囊中取出了一只玉石做成的哨子，轻轻吹响了起来。

“哔~~~~”顿时，清亮的声音在岛上响了起来，那声音之大居然让人一时间听不见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

远处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雪白的亮光撕破了整片天空，一声鹰啼远远地便传入了男孩耳中。不一会儿，那道雪白的闪电稳稳地落在了男孩的肩膀上。

“少宗主，您太宠这孩子了，宗主说不能让他吃太多的......”少女看着男孩肩膀上的雪雕有些为难。

男孩轻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白总是自己突然就飞出去了，我也拿它没办法.......”

“所以宗主才让你带个笼子把它关起来啊！”少女双手围成了一个小环对着男孩肩膀上的雪雕比了比，一脸威胁。

“还是别那样吧，小白既然有翅膀那让他能够多在天空中飞一飞也挺好的不是吗？”男孩伸出手指抓了抓雪雕的喙下。

“真是拿您没办法.......小白，要是再有下次让我发现你自己飞出去偷吃，我就要告诉宗主了哦！”少女摇了摇头，转之对着雪雕威胁道。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少女的话，原本一脸享受的雪雕突然立起了自己身上的羽毛，狠狠地盯着少女。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一切都是宗主的意思！要是还有下次我可不会放过你，到了那时候就算有少宗主替你求情也没用！”少女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转过了身走下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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