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梦华录 第十一章 兰江月明夜击贼

其实吴凡内心多少看得出这两位女子的想法，橘儿是很想知道他将如何安排她们自身的未来的，是为妻为妾为婢，还是让她们自寻去处。九儿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她内心女儿家的心性让她阻止了小橘。

三人一时沉默着，这深秋江上的晚风吹得人越来越寒。

见九儿打了个哆嗦，吴凡道：“进去歇息吧。”

吴凡让九儿和小橘睡在船舱里面，然后用矮几隔着，他睡在了外面舱口的位置。三人铺开被子躺了下来，他们静静听着那江水轻轻地拍打船身的声音。

吴凡的心思回到了刚刚小橘问起的话题上，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回复，所以就一直拖着。他当然是喜欢九儿的，自打他来到这时空，他一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九儿，她是那么的清雅脱俗，谁不喜欢呢？但是他犹豫的是，有没有一天他会像突然来到这时空一样又突然离开这个时空呢？若是那样他怎么能害了九儿，把她一个人留下。或者就算他再也回不去了，他也不知道去了临安能做些什么，让这女子跟了自己就算给不了幸福，那也总不能让人家再次流离失所。况且，他也不知道九儿的想法，他也很想问问九儿，但小橘老是在旁边他又不好意思开口。

总之他是不确定的，对于是走是留，能与不能，他不确定，对于九儿的想法，他也不确定。所以虽然答应了林同护着九儿和小橘，但他一直不知道要怎么护着她们，要怎么安置他们。所以，对于小橘的询问他不知道如何答复。

江水涌动着船身，忽上忽下地摇摆着，就像摇篮一样，摇得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间，三个人都渐渐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吴凡被冻醒了。他躺下的时候没有盖被子，因为他不敢盖那被子，觉得这私人小船那被子也不知道做过些什么。他以前住酒店都是要自带一个隔脏睡袋的，从不直接接触酒店的被子。所以铺完被子他把睡袋给了九儿和小橘，自己就那样躺着想着心事，不觉间就睡着了。

冷得实在没办法，他就只好拉起被子的一角盖在了肚子上，还好他和两位女子共处一舱都是穿着内外衣服的。吴凡轻轻翻了个身想闭着眼睛继续睡。忽听得岸边传来些许脚步声。

“四哥，你走路轻点，让你少吃点酒。等下上船也轻点，别弄醒了那几位。”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好像是那二哥的。

“我说二哥，你让我提这点米肉，五人也就将将够吃两日。”

“够明日过女埠就好，跟二哥走完这趟你就知道了。”

“二哥”。

“别说话了，当心脚下。”那二人轻轻上了船，沿着船帮向后舱走去。

吴凡想着二人的对话，为何只买仅够吃两日的米肉？该是到女埠上岸再买，毕竟肉也放不了多久。他这样想着，但内心的警惕不自觉就提了起来，那白日里柳树下老汉的摇头画面再次浮现出来。该不会，上了黑船了吧？

他忽然想到了水浒里的情节，那张横张顺两兄弟不就是在江中驾船谋财害命的么？但那毕竟是小说，现实中不可能有这么夸张吧。然而，人的与生俱来的警惕性就如同种子一样，只要一点水份就会迅速发芽，膨胀。他头脑里以前看过的各种书籍、电视、纪录片什么的，只要和这稍微沾边的都一股脑儿冒了出来。他忽然想起，这南宋之初，到处都是土匪路霸，到处都是起义，朝廷一天到晚派人四处镇压剿匪。尤其是山里面和水里面的贼寇最多，那洞庭湖、鄱阳湖，还有水泊梁山里面都是水贼。

吴凡头脑里一时杂乱无序，一方面想这是上了贼船了，得上岸逃啊，保命要紧呢。一方面又试图说服自己，那二哥啥也没说啊，准备两日米肉到了女埠再上岸去买也无不对啊？走了五百文就没了，况且不还得雇私船去临安。

他在头脑里设想着各种可能，以及各种解决的方案，也不知想了多久便渐渐睡去了。

吴凡被岸上的叫卖声和艄公们的呼喝声吵了起来，这二哥、四哥竟还没起来，想必昨晚酒喝了不少。

吴凡轻轻拍醒了九儿和小橘，附在耳边交待了几句，然后拿出些钱交给了九儿。九儿和小橘轻轻下了船，往岸上去了。

吴凡站在船头仔细打量了下这船，这船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事物，船篷上左右两边各搁着一根长篙，约手腕粗细，船尾两支船桨收拢在船上。后舱里面有些什么，他在船头就看不到了。

不一会九儿和小橘回来了，她们各抱着一个衣服包起来的包裹。吴凡把她们接上船，然后把包裹塞进了背包里。

过不一会，那二哥、四哥都起来了。那二哥沿着船帮走到了船头，他看到吴凡正坐在舱门口看那江岸边的船纷纷解了索渐渐离开往下游去。

那二哥道：“客官，早起啊。”

吴凡道：“二哥，早啊。”

二哥道：“客官早起上岸了？”

吴凡心想这二哥倒是挺精，忙道：“我家娘子想吃馒头，就去岸上买了些。二哥，何时启程？”

二哥道：“这就走。”说完便跳上岸解了索，对着船尾喊道：“四哥，发船喽。”说完一脚推开了船，自己也一跃上了船，身手十分矫健。

这二人分工明确，二哥在船头看水撑篙，四哥在船尾划桨。

船行约一个时辰，二哥便到后舱里去做早餐了，做完便在舱里喊道：“客官，早食好了，小的给您端过来？”

吴凡忙道：“二哥，我们不用早食了，已吃过馒头了。”

那二哥略微停了下，道：“客官，好嘞。”

那兰江的水十分平缓，船主要靠双桨朝前划着走，行得慢慢悠悠。约莫中午时分，吴凡看到船过了一处码头，那码头的岸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两个红色的大字，好像是“女埠”二字，虽看不太清，但吴凡心里却十分肯定。

但是船却没有停泊，继续往前慢慢悠悠地划着。

太阳刚刚西斜的时候，那二哥就做好了晚餐，他端着一个托盘放在了舱门口，道：“三位客官，晚食好了。”说完便转身回后舱去了。

吴凡道了声谢，将那托盘端起来放在了矮几上。那托盘里放着一碗肉、一碗青菜、三碗白米饭、三双筷子，看上去有点简单粗暴，不过这坐船走水路，艄公们做的饭估计也大致如此吧，吴凡心想。

但是他们都没有动筷子，吴凡从背包里拿出早上九儿和小橘拿回来的包裹，打开了从里面拿出几个馒头，一人分了两个。三人看着这矮几上的肉菜啃起馒头来。吴凡咬了一口竟然发现那馒头里居然有馅，而且还是肉馅的，他轻声道：“不是买馒头么？咋变成包子了？”

小橘看着吴凡望着手上馒头的样子觉得十分滑稽，她附过身来轻声道：“官人，这就是馒头呢。”

吴凡道：“馒头咋有肉馅啊？”

小橘道：“有馅才是馒头，没馅便是炊饼。”

吴凡道：“橘儿可不要诓我。”

小橘轻轻笑道：“馒头炊饼哪诓得住人。”

九儿看着这二人窃窃私语说着馒头炊饼的样子着实滑稽可爱，她忍不住都要笑出声来。

吴凡望着手里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口，心想这历史反转的也太可气了，这宋朝馒头包子掉了个个，不知道饺子馄饨会不会掉个。

他们吃完馒头，把托盘里的饭菜都倒在了包馒头的布上，然后扎紧了轻轻放在了船板下面。他对尾舱喊道：“二哥，我把托盘放在船头，烦您过来自取啊。”

那二哥道：“客官，您尽管放着，小的待会自取便是了。”

吴凡把托盘放在了舱门口的甲板上，然后拉上了舱门。他看了下这船舱，半人多高，人在里面得蹲着或跪着方能行动。他把矮几挡在了九儿和小橘身前，自己靠在了舱门口半躺着。

那二哥吃完饭来船头拿了托盘，见前舱门关着，他也没说什么就又沿着船帮回船尾去了。这船依然晃晃悠悠地往前行着，九儿和小橘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说这话，吴凡闭幕养神，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

待天色逐渐黑透了，天上的星星也一颗一颗显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那船还是慢慢悠悠地往前行着。吴凡心想，但愿自己想多了。这船舱里没有点灯暗摸摸的，只是从那竹篾隔断的缝隙里透出些隔壁尾舱里的灯光来。他转头看看九儿和小橘，她们都已经趴在矮几上睡着了。

吴凡躺在那儿也一个多时辰了，躺得他也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二哥，可行否？”吴凡听得那四哥轻轻地说了一声。

“急什么，再等等。”是那二哥的声音。

“二哥不是一包都放了。”那四哥问道。

“别说话。”那二哥道。

听了这几句，吴凡头脑一下清醒了过来，如同被泼了盆冷水。他轻轻坐了起来，随即又换成双腿跪着的姿势，这样往前往后速度更多，也更好发力。他设想着那二哥、四哥如何打开舱门，又如何进来的样子。

约莫又过得两炷香的时间，忽听得那二哥喊了一声：“客官？”

吴凡没有回话。

那二哥又喊到：“客官可曾歇息？今夜江上月色优美，客官可到船头赏月。”那二哥的话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大。

吴凡没有出声，九儿和小橘被那二哥的喊声惊醒了过来。吴凡示意她们不要出声。

过得一会，忽听“嚓啦”一声，灯火的亮光照亮了整个舱室，那前后舱之间的竹篾隔断竟被扯了下来。九儿和小橘“啊”的一声尖叫，忙向着吴凡爬了过来。

吴凡想了各种姿势，做好各种准备。没想到那二人没从舱门进来，竟直接扯掉了隔断破墙而入。

女子的尖叫声吓得扯着那隔断的胖乎乎的四哥一个激灵，一抬头重重撞在了头顶的篷子上。他痛地龇牙咧嘴，忙道：“二哥，那药怎生无效？”

吴凡没有说话，抓起那矮几向那四哥甩了过去。这舱内高度有限，吴凡没法举着矮几砸过去，只能端着矮几左右用力甩过去，所以力道有限。那四哥伸出海碗般大小的拳头，一拳将那矮几砸了下去，砸成了两半。

吴凡没有半点迟疑，矮几飞出的同时，他双脚用力蹬地，身体前倾而出，像猎豹一样朝那四哥扑了过去，他紧握拳头自后往前随着身体朝前的冲势摆动，人至，拳至，他一记勾拳打在四哥的裤裆。

那四哥如杀猪般一声嚎叫，痛得他额头霎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双手捂裆，人噗通一声跪倒下去。

原本那二哥手里提着一把菜刀，站在四哥身后等扯下竹篾隔断后进来搜刮钱财，不曾想，这三人竟然醒着。他想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灭口，欲赶上前直接用刀砍了那了那男子先。但那四哥胖乎乎的挡在前面，且手里正拿着那扯下来的隔断，把他挡在了身后不能前行。也就一霎那，那男子竟然把四哥打到在地，看不出他书生打扮的样子竟出手如此狠辣。

吴凡更不待停，见四哥倒下后那二哥提刀砍来，他忙捡起地上碎成一半的矮几。他双手握紧了，用力朝二哥手上那菜刀狠狠砸去。只听“当”的一声，那菜刀被砸落了下来。

那二哥见菜刀被打落，便挥拳照着吴凡的脸庞打来。这狭小空间的近身搏斗，这普通江上的水贼草寇哪里是吴凡的对手。吴凡不待拳到，直接右手一记摆拳打在了那二哥打来的拳头上。吴凡未停，顺势拳头内收一记右手肘砸在了二哥的下巴上。

那二哥痛得转身就走，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人对手。

吴凡知道不能让他走了，尤其不能让这水贼入了水，否则他要是在水里把船弄翻了，他们三个就完蛋了。自己虽然识水性，但肯定不是这水贼对手，况且还有九儿和小橘。

尾舱本身就不大，那二哥转身只一步就跨到了船尾，倾身就往江里跳。吴凡忙双脚蹬地，飞扑过去，伸出双手朝着脚踝抓去。

只听“噗通”一声那二哥已经入了水，吴凡只抠住了一只破布鞋。他忙站起身来，顺手抓起那船篷上的竹篙。那竹篙两丈来长，手腕粗细，底部粗上面细，底部竟镶了一块黑色的角铁，有点像鱼叉，但不同的是鱼叉有三股、五股的分枝，那铁片只一股独枝，想必是撑船以免打滑用的。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那二哥钻出了水面。吴凡忙一篙打过去，只听那竹篙打在水面“啪”的一声。竹篙太长，挥篙去打阻力太大，速度太慢，所以没打到二哥早被他又钻入水里不见了。

吴凡心想这下糟了。他端着竹篙，向四周巡视着。

过不一会，只感船身开始晃动，幅度越来越大。晃得船舱里的九儿和小橘忽左忽右，吓得她们连声尖叫。吴凡站在船尾立即要失了平衡，他伸手一把抓住船篷，稳住身形。之间那二哥不知不觉见已经无声无息潜到了船头边，在那儿用力摇晃船身，试图那船翻过来。

吴凡两腿撑开，右手举起竹篙像投标枪一样用力朝那二哥投去。只听“噗”的一声，船身的摇晃渐渐停了下来，那船头水面位置冒出了些红色的血水，那竹篙也随机飘了起来。

吴凡瞬即又拿起另一根竹篙端在手里，注视着水面的动静。

过的一会，只听离船身三四丈远的黑暗响起一声“哗啦”水声，然后就听得持续的划水声朝那岸边而去。想必是那二哥冒出了水面朝岸上去了。这十月的江水已经冰凉刺骨了，饶是像二哥这种在水上讨生活的水贼，在水里待得久了那也是受不了的。

吴凡略微思虑了一下，立即放下了竹篙，回到舱里。只见那四哥还倒在那里呻吟着。他穿过船舱来到船头，解下了船头的船索回到后舱，把那四哥捆了个结结实实。

吴凡转身回到前舱，这是前后舱已经连通为一舱。他看着两位惊魂未定的女子，道：“不用怕了，那水贼已经往岸上跑去了。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知道那水贼会不会去找人来追。”他边说边从背包里拿出了手摇灯，然后快速的摇了几分钟，又道：“九儿、小橘，你们坐在前舱门口用着灯帮我照着前面，我去后面划桨。”

九儿和小橘点点头，便拿着灯坐在了前面。那手摇发电的灯是吴凡以前露营必备的，是防备电池用完无法用头灯的时候准备的，其实其照射距离很短，大约十米左右，所以几乎很少用到。但竟想不到在这时空背包里东西就它最管用。

吴凡快速回到船尾操起船桨朝前划去。划桨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他老家河塘众多，他家后面就有个池塘。他不但会划船，还会划老家那种类似澡盆的小船去采菱角，那小船可比船难划多了，一不小心就翻了过来。所以，他稍微适应了一会就顺顺当当地划着船朝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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