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塔辉夜传 自负

齐书棠盯着电视屏幕，里面正在插播一则晨间新闻。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被货车撞飞出去的倒霉蛋就是周睿。但是那只狗是什么东西，你们管这种有快一人高长着六足的外骨骼生物叫狗吗？还有那个紫皮肤的无脸男又是什么情况，cosplay爱好者？

在他身旁，身穿制服搭配小皮裙的女孩熟练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正揉着穿高跟鞋穿得酸疼的小腿。她套在黑色丝袜里的腿修长而纤细，骨肉匀婷，隐约露出了白嫩的肌肤。如果在平时齐书棠一定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此刻他却连为什么这个女孩对自己家的布局如此了如指掌都没注意到。

女孩优哉游哉靠在沙发上，戏谑的看向他，似乎在等着他打破沉默。

但很可惜，齐书棠已经被吓傻了。电视里这两个长相诡异的东西他还能以参加漫展的coser解释，而且毕竟不是亲眼所见，但是身旁这位“天火”姑娘可是实实在在的从自己家窗口飘进来的。要知道他家可是在十一楼！如果是想要用这种方法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做的特技，那也未免太剑走偏锋了些吧？！

女孩见他没反应，轻轻哼了一声，十分不满的率先开口道：“你看到什么了？”

“这个人和这条狗，是在cosplay？”缩在沙发另一头的齐书棠声音颤抖。

“嗯，”女孩拖了个长音，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齐书棠松了口气，还好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

“不过他们cos的是人犬情未了。你看到的才是他们的原本面目。”她略带讥讽地补充道。

“怪...怪物？”这下齐书棠浑身都在抖了，“那周睿呢？他怎么样？”

“是虚空假面和编织者啦，哥哥真笨。对吧染儿姐姐？”此时齐欣棠正抱着一张比脸还大两圈的烧饼大嚼特嚼，半个人都压在了女孩的身上，亲昵的像是要好的姐妹。她听到哥哥颤抖的提问忍不住插嘴道，语气就像他问的是一个如“为什么迎风尿尿会弄湿裤子”般白痴的问题。

“嗯。虚空族的暗惧者和编织者斯吉茨格尔。都是掌握时间魔法的英雄。”女孩补充，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的反馈，“结果来的这么慢。”

这是什么见鬼的对话？

齐书棠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好。为什么你们的对话听起来像是罗恩在和哈利波特聊今天来的路上看到的某种常见的神奇动物，而自己就是哈利波特姑妈家里那个愚蠢的麻瓜表哥？你们接下来不会要对我用“昏昏睡去”咒吧？那样你们的魔杖是要被没收的哦，就算是我妹妹我也会指证你的。

难道是我最近少看了的哪部新番里的角色吗？可是最近妹妹动漫都是和我一起看的，怎么会和你一个外人这么有默契。齐书棠突然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他瞪大眼看着正分享同一张烧饼的两个女孩，问道：“不是，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你不知道吗？染儿姐姐以前是爸爸的学生啊。还来家里补过课的。”

老爸的学生？齐书棠又愣住了。自从两年前自己跟他大吵然后搬出去后，齐书棠老爸一怒之下就选择了和他老妈一起去西藏支教，大有齐书棠不安心读书他们夫妻俩就这辈子都不回来了的架势。于是齐书棠这些年对父母的唯一了解就是他们几个月一次的家书，和随着家书一起寄来的大包牦牛肉或者羊奶酪。

牦牛肉和羊奶酪炖汤很香。这是齐书棠对此仅有的一点看法。而对两年都没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在信里也只知道督促自己放弃绘画认真学习的父母，齐书棠实在是没有半点牵挂，甚至连信也懒得看完。

反正要不了几年就会回来当官的吧？齐书棠总是这样想。

他下意识多看了女孩一眼，结果发现女孩纤细的手腕上有一串牛骨手串。这样相同款式的手串他也有，是上个礼拜他去外婆家吃牛肉汤时父母随着家书一起寄来的，一大堆东西。除了几块藏毯和一大把藏香，也有藏刀和面具这类小玩意。给人的感觉像是旅游即将结束时兴致勃勃的大采购的成果。

齐书棠做贼心虚，装模作样的双手插袋，挡住戴着同样手串的腕口以防女孩发现。他咳嗽一声，问道：“你真是老爸的学生？”

“是啊。连我转学都是老师推荐的。他说这所学校有我想要的东西。”女孩眯起眼，同样看着齐书棠。如同燃烧着火焰般炙热的眸子弯成了细细长长的一条缝，有那么一瞬间齐书棠觉得这个女孩有哪里让他觉得很熟悉。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原来是她衣服同样沾了藏香的独特香味。

老爸到底在搞什么？

“想要的东西？”齐书棠心中重复，他对语句中的措辞一向有着直觉性的敏感。一个高中生会为了什么东西转学？无非是更好的教学环境和师资力量。可如果是那样她为什么不直说，而是要用“东西”这么一个笼统的概念？

“就是想要的东西啊。可能是说某种事物也可能是某个人。”女孩好像一眼看穿了齐书棠的心思，耸了耸肩，满脸“我哪知道”的表情，“但是老师很懂我的。很多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他都知道。所以既然他说有我想要的，那我就来喽。”

“听起来我老爸就像是诱拐未成年美少女的怪叔叔一样。”齐书棠叹了口气。他已经不那么怕了。眼前的少女虽然处处透着古怪，还是从窗子里飞进来的，但她是老爸的学生。齐书棠选择相信自己的老爸，就算他极其不靠谱还顽固不懂变通，但是总不会害自己的儿子吧？

“还不是为了哥哥你，你忘了上个礼拜你也收到了一条手串嘛。”这时齐欣棠再次完美切入，她放下了手上的烧饼，蹦蹦跳跳的跑去厨房，说要再榨几杯果汁。

齐书棠眨巴眼，看着妹妹的背影，欢快的像只功成身退的斗鸡。

“要不我们还是说说周睿吧。他怎么样了？”齐书棠尴尬地想再找个话题。

“你那么关心他干嘛？”女孩瞥了眼齐书棠，才稍稍缓和些的气氛不知为何顿时又冷了下来。她站起身，忽的飘近，齐书棠甚至可以从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你和传闻里好像不太一样。”

“他是我朋友啊，朋友出了车祸关心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齐书棠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十分窘迫地咽了口口水，“而且都说了是传闻，肯定都是假的嘛。”

“他死不了。有暗惧者和斯吉茨格尔在。只要他们愿意，就算周睿魂魄进了狭窄迷宫也能抢回来。”女孩顿了顿，“其实你知道些什么对吧。你远没有你表现出来的这么怕，你的演技很糟糕。”

“什么？”齐书棠又愣住了，心想学妹你从窗口飘进来的时候我就差当场爆尿了还叫不够怕吗？你以为你是奈亚子吗见着你的人都得san值狂掉，不是死就是疯。我看似稳如一匹老狗其实内心慌的小鹿乱撞啊！

“你表现的很惊慌，甚至可以说是慌乱。”女孩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你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你对这两个东西的出现感到讶异，但是也仅仅是讶异而已。你对他们的反应远没有今天第一眼看到我时大，难道我比这两个东西更吓人吗?”

“额，其实，”齐书棠艰难地抬起头，此时他被女孩压迫的缩在了沙发的角落，不得不后仰着身子说话，“好吧，我确实对你更感兴趣。”

“兴趣，哪个性趣？”女孩冷笑一声，“不愧是宜绩天字第一号的风流，这种时候还不忘记玩调戏小女生的文字游戏？”

齐书棠惊了，差点就没忍住要爆粗口。这个姑娘瞧着挺清纯动人的，怎么对男生之间的隐晦玩笑如此一清二楚？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是我说的不是兴趣是好奇，你估计又得问我是觉得好奇还是觉得好骑了吧？

他还是头一次在女生面前如此被动，但委实没有办法。眼前这个女孩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些，她带着红色美瞳的眼睛好像真的有火焰在舞动，与她对视一眼都会觉得灵魂在被灼烧。齐书棠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不由得就开始喘粗气。他实在扛不住了，只好稍稍低下头去。

“往哪看呢？”女孩幽幽地说道。

齐书棠只好低头看向地面，结果就又看到了那双黑丝长腿，顿时心知不妙。福至心灵的一个侧滚翻，堪堪躲过女孩一记凌厉手刀。

“唐枫染，咱能不能讲点道理！”齐书棠快崩溃了。还没被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吓疯，倒是快被这个不讲理的姑娘逼疯了。从头到尾都自说自话神神叨叨，话从来只说一半，还完全不打算解释自己飘在空中是怎么一回事！亏得自己见多识广，不然还真不一定收拾得了这小妖精。

唐枫染一怔，但很快恢复如常。她用强硬的有些不自然的语气道：“我和你从来没什么道理好讲。”

“大姐，你就不能把话一次说清楚吗？！”齐书棠哀嚎，“我们很熟吗？”

“还好吧，我还蛮了解你的。”唐枫染面无表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瞳仁又变色了，澄澈蔚蓝，带着幽幽寒意。让人想起晴朗天气下莱夫卡斯岛的海面又想起勒拿河盆地下万载不化的玄冰。

也许是某种会自动变色的美瞳吧？只是齐书棠没心思去深究这些细枝末节，他突然愣住了，无意识张开的嘴中悠悠飘出一缕白气。

他猛地回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温度计，八月份的台海市历来是最酷热难当的，即便清晨是一天中温度最低的时候也绝不会低于20度。昨晚那场大雨之前他每天早上醒过来都热得满头大汗，身旁还窝着个抱着胳膊死活不肯撒手的活宝，简直痛苦的不行。

今天齐书棠看到唐枫染穿着制式复杂的制服皮裙还很还原得套了黑色丝袜，本来很想吐槽cosplay未免太辛苦，这样穿今天真的不会热中暑吗。可是现在他恨不得就地cos一波爱斯基摩人。

那支电子屏的温度计屏幕显示迅速下降，最后恒定在零下十度。不知道是超出了测量范围还是停止了降温，这同样超出了齐书棠的承受极限。他浑身颤抖着缩到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嘴唇冻得发紫。纯白汗衫配上藏青色短裤衩让他看起来活像没赶上春运还被黑心包工头拖欠工资，流落街头的民工。

在他对面，唐枫染手上的咖啡已经结冰了，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热气在空中迅速冻成了像舒卷的云一样的冰晶然后碎成冰渣落下来。

“枫染，我们才刚互相熟悉就玩冰火两重天会不会太刺激了。”

一片透着凉意的死寂，齐书棠觉得气温骤然又低了几度。他话刚出口就后悔了，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可是唐枫染突然笑了，这一笑有如春风解冻，笑声好似山泉流响。结果齐书棠见她笑了更紧张了，因为她的眼睛还是冷的，幽邃的像一口古井，“你杀过人，对吧？”

“啊？”齐书棠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你杀过人，”唐枫染重复道：“在你很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你杀了几个欺负你的小混混，用砖头敲碎了他们的脑袋，然后扔进刚搭好的地基里。”

“其实他们也没对你做什么，不过是揍了你一顿，顺带骂你是个有妈生没妈养的。”唐枫染低头缓缓捻碎一块冰晶，将沾着冰屑的手指含在嘴里：“那时候你确实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你爸妈了吧？不过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爸妈是谁，大家差不多的。”

“这样啊。”也许是终于达到了身体的极限，齐书棠声音轻的像是飘忽的风声。

刀光闪过。唐枫染抬起头，一把水果刀停滞在她眼前不到五公分的地方，无论齐书棠再怎么用力都无法再向前推进一寸。

“你是想杀了我？”女孩笑得愈发娇媚灿烂，“手法娴熟的很啊。”

在她眼底，齐书棠再次看到了一团炙人的火焰！

然后是雷霆，是冰霜！齐书棠的脑袋里回荡着一声巨响，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道巨大的白色声浪，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自唐枫染眼中传来，那股压力很快化作了实质，狠狠地把齐书棠掀飞了出去。

轰的一声巨响，齐书棠的鼓膜如要炸裂了般剧烈的跳动着，他咬紧牙想握紧水果刀，却怎么也止不住双手的颤抖。他甚至连呻吟都做不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掐住了他的咽喉！

“布鲁冯特的无力声波。”她笑着说道，“我也忘了从哪学来的，这种简单的招式我好像天生就会。”

她悄无声息地贴近齐书棠，身上喷薄着惊人的寒气和缅栀子的清香。齐书棠大口地喘气，刺骨的清香萦绕在他的口鼻之间。他抬起手捂住嘴，尽量减少冷气的吸入，可还是从喉咙里涌出一股血腥味。那股冷气仿佛带有“寒冷”的意志，无法被隔绝与加温，吸入肺部的气体把他的肺泡都冻破了。齐书棠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在消耗着大量的热量，而这正是他现在最稀缺的。死在如此强横的绝色美女手上倒是也不算太委屈，唯一遗憾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和唐枫染表白。他头昏沉沉的，思绪翻飞。这时他恰好听到了女孩好像一个人的自言自语，那是这一招的名字吗？好奇怪的名字，可是好熟悉。

就好像，自己也可以使用一样。

“布鲁冯特的无力声波。”他无意识重复着女孩的话，声音嘶哑。他的气管已经受伤了，每说一个字都艰辛异常。可是唐枫染脸色一下子变了，不再从容的漂浮在空中。她猛地向后跃去，但还是晚了，同样的巨大声波以齐书棠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轰出，巨大的推力同样将她狠狠地掀飞出去，直到整个人被嵌进了房间的墙壁！

“你的自负，就像我把你砸在地上的坑那么大。”

他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