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 第三十八章 西湖生莲

西湖断桥。

“这么明目张胆啊？”花木妍愕然，她知道师兄打算用什么法子来让满池子的花苞瞬间绽放；

但是！

“澈哥哥做事的风格不是一向如此吗？”青莲俏生生站在她身边，很奇怪妍姐姐为何会如此发问。

“也是...”花木妍一手护额，虽然习惯了万众瞩目的感觉，但是这般...嗯...是看猴戏的目光吗？也不全是；对装神弄鬼江湖术士的怀疑？七八成吧；对仙人出现的惊愕？两三个吧...

苏澈踩在水面上，轻轻蹦了两下，“啧。”他天生得五行青睐，防火避水，“有时候也会丧失些乐趣。”就好像现在，他打算着假装溺水，想瞧瞧小阿妍的反应。

算了，小阿妍又不是傻子。

他也是天真，哪有仙人会在小小一方池塘内溺水。传出去，怕不是要被写入仙界例传，贻笑大方几万年？

“怎么看着大师兄的动作有些怪异？”齐辉斌啃着手里还热乎的肉包，时间尚早，各大店铺的伙计还在整理打扫，准备开店的事情。路边上，也就些早点的摊子还开着。

花木妍嘴角一垮。

她似乎大概好像是明白那个憨包要做什么了。

青莲眯着眼，看两眼在湖上蹦跶的澈哥哥，又把视线收回，从夹缝中盯着妍姐姐的脸，思考半晌，“妍姐姐，澈哥哥不会是想凫水吧？”小手在自己的下巴处轻轻摩挲，澈哥哥的亲水程度，可令人发指。

“呵.”果然小青莲还是没见过人心险恶，思想依旧纯真。

苏澈站定，玩闹一时半会的就够了，他心心所念，念念所想，“阿妍...”可就在不远处。

‘所以才觉得你可怕。’上邪竖起剑身，立在心湖之上。她跟着苏澈回来，没去见裴心，就是怕陷入执念太深的苏澈再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最终到底是她多虑了，能克制己身邪念几十年的苏澈，其定力不言而喻。

‘这叫专一。’灵力拟成的大手抓住剑柄晃动，似乎在表达主人的不满。

“那人站在湖面上可有一盏茶的时间了？”路边看客堆得是人头攒动，许多本是在家刚吃完早饭准备出工的人都被叫过来瞧热闹了。

有位胡须留的很长的汉子，捻须而笑，故作神秘地朝周遭围观的人低声说道，“咦，你是刚来的吧，我可是早早就站在这瞧见了那位仙人的一举一动。”

“哦？那人不就在湖面上站定不动吗？怎的时间长时间短还有说法？”壮汉从人群中挤出，他练的武功在江湖上入不了流派，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自己人是不太行，眼力还算是可以的。

像练气功夫算好的，能够踏水行进、一苇渡江的不在少数。不过湖面上现如今站着的这位，他有点摸不准高低了。

真要说趁着夜色在底下垫好木桩，小飘一段距离，练就个‘水上飘’的功夫，这些个江湖骗子多了去了，看上去挺俊的小伙，不至于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谋生吧？

“啧啧啧，你看你看，说来就来，你啊，就是门外汉一个。”捻须男子高兴坏了，这憨汉子可不就是来给自个儿捧哏的？“这位仙人啊，可是从桥上跳下，在底下一步一步慢悠悠不急不缓地走到湖中央的。”

壮汉瞧了眼断桥，若是打暗桩，只要想，桥底与岸边的差距并不是很大，差就差在需要水性好的汉子的数量。真就是个骗子，也是个舍得下本钱的骗子。这西湖底可不是寻常小湖，这水可深着，跑这底下打暗桩，舍命的买卖。“这俊哥儿，真是个仙人？”

明眼人一眼就知道，站湖面上半天，肯定是要有大动作的，总不能干站着不动捱太阳晒吧。

“仙人本领，那是我等凡人可揣测的。”他说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打仙人跳下桥，他便一路跟着从桥上跑到了岸边，仙人所走之处，风平浪静，不仅没水花，连点波纹都没起。

凭虚御风，还不是仙人手段？

“不过是简单的灵气助长，大师兄怎需耗费如此长的时间聚气？”汪宇不解，以苏澈的修为，令一湖的莲花绽放，挥手可为，为什么要如此浪费时间？

李天白摇头，他可能猜到了零星半点，但这都和他没任何关系，大师兄行事，自有他自己的方式，即使是谈情说爱，那也是他苏澈自己的事情；自己与大师兄，只占了个同门的身份，难道真要自己这些个臭鱼烂虾去对大师兄指指点点？去告诉大师兄‘不该在这浪费时间，该早去元武宗报道才是。’？

别开玩笑了，掌门都只是嘱咐了两句，派来监督大师兄的小师妹也由着，他们这五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凭什么去说三道四，怕是真的嫌命长。

到底是关在山里常年修行的‘仙人’，苏澈万众瞩目独立于湖面之上，闭目凝神，对外界的喧闹充耳不闻；花木妍稳坐云端十数载，微若尘埃的凡人，根本不会去注意。浑身不自在的，是以李天白为首的五人小组，到底是少年心性，突然曝光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使那些人是他们平时并不瞧得上的凡人，即使那些人的目光并不聚集在他们身上。

花木妍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小时候的她皮得很，每回师父传她心法教她功课，到最后都会暴跳如雷，最后的最后，都会有一个长得特好看的哥哥出来，手捧金色莲花，耐心的慢慢教她。

那会儿她对什么基础术法，门内心经没有任何兴趣，唯独被肉身生莲的术法给吸引的全部的心神，每天变着法的讨好大师兄，求他教自己。

可惜这术法好看归好看，等她真的学会了，又开始嫌弃莲花的中看不中用，弃如敝履。

‘耗费这么多灵力，就为了一次华而不实的惊鸿一瞥？’上邪始终是器灵，人类的悲欢尚不能相通，她随裴心征战多年，对灵力的耗费锱铢必较。

‘闭嘴。’苏澈并不想多与上邪打嘴仗，他的执念之深，起源之早，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不过没关系，只要因为的是小阿妍，就没关系。

春风秋雨落笔成念，心花一朵山野烂漫。

“吉庆有余，天官赐福。”

八字真言吐出，四周空气凝固后迅速震开，一震两震，风波来得急去得也快，岸边的人才刚举起袖子挡风遮水，湖面却恢复了平静；随着苏澈开始一步一步走动，原先满是含苞待放的静谧的湖面上，纯灵力构筑的朵朵十二瓣金色莲花，取代了先前花苞的位置。

“步步生莲...当真是仙人下凡？”壮汉被惊地说话都不利索起来，这满西湖的金莲，岂是凡人变戏法能够变出来的？

捻须男子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枚铜钱，朝金莲上丢去，掷地有声的脆响随即响起，“这真不是障眼法？”先前即便他再说的煞有其事，当这满湖的莲花盛开在面前，亦是敬畏万分。

眼见着熟悉的金莲一朵一朵开满整片西湖，花木妍耳边仿佛有个笑容璀璨晃眼的人在低声祈福，她跟着喃喃出声，“百无禁忌，受天恩禄。”

所以，你从来没有变...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