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 第三十六章 归虚剑意

翌日一大清早，掌柜的还打算去问问需不需要备些早点，却见房门上早就挂起了清理牌，“这神仙就是神仙，来无影去无踪，够快的。”既然人都不在了，他也就没必要进去了。负责清扫雅间的人员并非归他掌管，上面每天都会有人被派遣过来；眼前该他着急的，是店里这月的账目还没对清，他得去看着点。

而早早就离开客栈的苏澈等人，却是并没有离开扬州城。

“你带我们来这干嘛？”花木妍都摸不着头脑，更别提边上迷糊的五人组了。

在几人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宝塔，要不是在乾坤袋里有弄影她们留好的地图，苏澈都快把这么个传送阵给忘掉了。“这儿是传送阵，建好可有些年头了。”

从扬州城到下一个歇脚的地得飞好些时辰，中间要是金丹期的灵力不足，说不定还得等上一会。他可是向来主张能省则省，能偷懒则偷懒；传送多好，‘唰’一下就到了，虽说和原定路线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偏离，但这才多大点事，条条大路通天道，计划里的那一条偏了，咱们就重新计划一条嘛。

旧问题不去，新问题不来。

花木妍喜上眉梢，这可是个好东西，御剑飞行是没她什么事，但考虑到行进的效率，首选传送阵当然受之无愧。“这传送阵到哪？”不过，见苏澈眉眼间的犹豫，她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又要搞什么馊主意出来了。

等等...

元武宗和他们道门，同在大周没错，但所处的位置那可真说得上一个天南，一个地北。道门在江南一带，元武宗几乎算是处在大周的边疆地带。而苏澈在大周的商会，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大多可都是在南方，北边苦寒之地，都是些处于开发期的荒地，那这个扬州城的传送阵，即使传得再远，他们还是在南方转悠。

“这不会是去灵州的吧？”

灵州正是南北交界处最大的城市，大周境内，区别南北之分的淮河，正处灵州城边。

“欸，阿妍，你这可是猜错了。”苏澈摆手，这要是去灵州的就好了，他就不用一路上绞尽脑汁地去思考如何才能说服小阿妍了。“没那么远...”当初吩咐她们几个建传送阵的时候，光考虑怎么回来了，没考虑怎么出去，所以这才有了现在传送阵几乎被弃用的境地。

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传送阵弃用了，就建立新的呗。

扬州城内他的商会里就要新传送阵，那一座能选择的地界就多了，什么灵州、陵州的，都能去。

但是！

他不要。

开玩笑，能拖七八天的旅途，为什么要缩短到两三天，那不是剥夺了他和小阿妍亲热的时间？

花木妍一听，转身就准备走，师兄的花花肠子，她都懒得去想，一清二楚。

“诶诶诶！”苏澈急忙上前，他还是可以辩解一下的嘛，审犯人都要给人家坦白从宽的机会，到自己这总归话语权得多点吧。“阿妍，等等。”

当着李天白几个门内弟子的面，他苏澈还是要点脸面的，不好意思低声下气，拉着小阿妍的手，等走远些，心里尚防着齐辉斌几个心思活络的，恰了个隔音的法诀。

“怎么，某人还想着偷懒？”花木妍双手环胸，她实际上也就做做样子，算准了师兄会过来。去不去元武宗的本来就没她什么事；参加比武没有她，去跟那些门派大佬交涉的也不是她，她名义上是师父派来监督师兄行事的，但事实嘛...

重温旧事算不上，见见世面不可能，大概是谈情说爱？

跟师兄的关系，现在她还在思索要不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心底的那份悸动，两世只情牵师兄一人，若真是要寻一人厮守终身，苏澈是她认准的唯一。

苏澈双手微抬又放，背后那五双眼睛是在碍事的很...“咱们又不急着去，多在外面游玩些日子也不错。等到了元武宗，那些个老头老太缠着你师兄我，咱俩再溜出去玩，就很难了。”

“敢说前辈是老头老太，真是胆大妄为。”苏澈比花木妍高一个头，她要很努力的踮起脚，才能够拿出点微末的气势，来支撑自己点苏澈额头的勇气。

“都几百岁的人了，修为几十年不长进半点，权利倒是握得死死地。”苏澈恼怒于其他门派的不思革新，却也无能为力。道门虽说修行的氛围不怎么浓烈，却也是能者居上。“哼，一帮尸位素餐的家伙罢了。”为了帮小阿妍日后好上位，他上一世入邪道，前前后后对正道的清理发动了不下数十次。

清除阻碍是一，上时代的人思想大部分都陈旧、死板，他们只接受正道分而百家兴，拒绝天下合而一独裁。既然如此，只得送他们入轮回。

可能偏激了点，但大势所趋，死一人救天下人，死就死了。

啧，这一世倒是有点难了。自己什么都准备好了，小阿妍身体隐患解决了；老头子寿命提升了几十年；神通修为已经比肩前世，往下走只会更高更强；独独一点，邪道，包括南疆合盟与北方戎狄，这是三个大问题。

只需要自己重新走一遭前世的路子，重入一趟邪道，再当一回翻天教教主，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入主邪道后，除去他唯一的软肋，被他囚于地牢内的花木妍，世间万事万物，都不过指尖一粒沙，可抛可杀可丢弃。

自古邪不胜正，都是因为不够纯粹。他从来不考虑做事的后果，因为修为够高，一力破万法。

同样。

自古邪不胜正，所以，世人口中至恶至毒的他，最好的落幕，便是如同话本中书写的那样：

在对手里，你是可敬的宿敌；

在原则上，你必须获得胜利。

站在绝对正义的一边，身后万人拥戴，手握光明之剑，杀的，自然得恶贯满盈的大恶人。

那一剑，他接得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因为所有的一切，他早就在天眼通里见过千遍万遍。

“要是被他们听到，少不了半天的罗里吧嗦。”她花木妍天不怕地不怕，世间克制她的第三件法宝，就是无穷尽的唠叨，寺庙里和尚念经她好歹睡一觉就过去了，那些个前辈的‘念经’她还得时不时的点头称是，配合着笑脸做出一脸赞同，可累了。

袖里滑出一片巴掌大的菱形血玉，其上雕有千军万马，“这个给你，就当是陪师兄散心的奖励。”手指点中小阿妍的眉心，意念传功法。

“记得这本剑法你跟我念叨了很久，反正早晚要给你，现在正好合适。”

“得亏你还记着，你死后我还专门派人搜过，结果什么都没找着，我想着就是被你带走了。哼，小气鬼。”嘴上说着嫌弃，小手却是一把抓过血玉，赶紧收到了意识海中去，生怕慢了苏澈就反悔。

归去来兮万物无穷极，天地人兮万物逝若虚。

取收尾二字结合，是为‘归虚’。此剑法无书无谱无固定招式，一切全看悟性。

天地合己身，己身证天地。

一剑出，万剑生；万剑去，一剑落。

而简单地说，就是自身独有的随心而发的一剑，自创又胡来的一剑。只要你愿意，挥出去的任何一剑都可以是归虚剑意，也可以都不是。

这剑法已经脱离了剑招剑术，归入到了术法的层面。是苏澈上一世渡劫破天雷，入仙人境时观云升月初，万物初醒而悟得。花木妍求了苏澈好久好久，除了得到时机未到的回应外，愣是半点风声都未曾透露过。

这回居然破天荒的，就这么容易的给了她，实属始料未及。

不过也好，嘿嘿，手里又多了好大一招杀招，美滋滋。

“别得意太早，就凭你现在这个金丹修为，想要参悟我的归虚剑意，不是师兄瞧不起你，金丹境修炼仙人境的东西，你也不怕被撑死。”为了提防自家小阿妍的突然去世，苏澈可得打好提前亮，那关键点不一项一项的说明清楚，就怕小阿妍好奇心上来，硬学一通；归虚剑意没参悟透，自己人先学没了。

花木妍摆摆手，向愣在那许久的五人组走去，“安心啦师兄，我的小命可宝贵嘞，老天爷都不舍得丢，我怎会舍得？”

好不容易才寻回了自家师兄，又重新回到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候，傻子都不愿意丢掉这一切，她又怎么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