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 第十七章 师妹该如何攻略

苏澈如此想着，就如此去做了。

猝不及防被嘬了一小口的花木妍惊慌失措，瞬间没了底气。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你在…在做什么！”

他托着下巴，理直气壮的看着花木妍面色红润的往后推去，“亲你啊。”

虽说此时的身子，是十六岁的小师妹的身子，但灵魂已经是被数十年后的小阿妍给替代。

他自己夺舍了自己，小阿妍夺舍了小阿妍。

真有意思。

不过，如此一来，对于小师妹的情感，他倒是再也不用隐藏。反正他的险恶用心，小阿妍早就了如指掌。

既然如此，你都知道我要干嘛了，那我就不躲不藏了呗。

不装了，摊牌了。就是要亲你，你能怎么办吧！

花木妍万万没有算到，自家师兄的脸皮能够厚到这般地步，“你你你你你你你…”

苏澈肆无忌惮地捧着张帅脸，“怎么，你还想对这张你日思夜想的俊俏小脸蛋动手吗？”

这世上问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被气到强行波涛汹涌的花木妍咬牙切齿地四处寻找东西。

好想拿茶泼他一脸啊！

转头瞅了眼苏澈，摇摇头又否决自己的想法。不行，犯错的是大师兄，他那张脸是无辜的。要打就打大师兄，可不能碰着这么好看的脸。

苏澈倒是对她的害羞表示不能理解，他俩在地牢里那会，什么羞羞的事情没干过。最开始小阿妍是很抗拒没错，后来不也欲拒还迎？

“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什么？”

花木妍瞪大双眼，谁跟你老夫老妻了，自己现在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不过转念又想到什么，情绪瞬间又低落下来。

是啊，在师兄的记忆里，是和自己缠绵悱恻的十年，终点结束在自己快意恩仇的一剑隔世。自己呢，杀死大师兄后的第二年，就被卷入时代大潮的纷争之中，一入江湖岁月催，二十年光阴眨眼便逝。每天都生活在对明天的焦虑中，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去思考男情女爱。苏澈是她由始至终，唯一一个付出过身心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她深爱却亲手夺走性命的男人。

苏澈风轻云淡的挑眉，看来之后的日子，小阿妍过得并不是很开心。“我走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其实他没告诉小阿妍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他为什么到最后功力倒退如此严重，又为什么明明有天眼通却预知不了未来。

“你自己看不到吗？”花木妍翻了个白眼，大师兄有天眼通，既然能看到十一年后的谢逸周，为何不能在十年后看到又十年的自己？

这不是明知故问？

苏澈回答的很坦然，“看不到。”他没有说谎，但如果小阿妍认为他在撒谎，那也没有办法，现在不能跟她解释，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失去了苏澈法天象地的压迫，乌云开始重新朝这边靠拢，思念滂沱，如雨地下，淅沥的声音暂时性的充斥在两人的周边。

“还记不记得，我俩第一次就是在这样的雨夜。”打破沉默的，是突然开黄腔的苏澈，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花木妍再次被羞得满脸通红。

“说这个做什么？”她双手抱胸，警戒地盯着眼前不怀好意的某人，自从猜到苏澈可能和他一样是重生之后，就跟防狼一样防着他。以前的大师兄虽说爱好奇怪了点，但好歹是个性情纯良，乐善好施的正人君子，现在嘛，哼。

苏澈故作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唉，可惜，这具身体的岁数还太小。不然，哼哼…”舌头轻舔上嘴唇，宛如一个老色鬼。

只要某人只是单纯的虚张声势，花木妍心里很有底，现在师父还健在，在道门内，苏澈还不敢拿她怎么样。故意挺挺胸，记忆中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已经初具规模，忍着羞涩，她才不会输给他！

苏澈竖起根手指，花木妍不明所以，只见他手指一钩，她便不由自主扑向他。“别忘了，我现在修为可是比你高上不少。”

面含桃花的花木妍不敢抬头去看苏澈的脸，只能凭感觉知道，他在笑，笑得很开心。不由得置气鼓着脸颊，“就仗着修为欺负我。”

从来都是。

“那你又能怎么办？”苏澈的重生时间比花木妍早的太多，深知日后结局的他早早就开始布局，包括一手创办的商会，身边随时护卫的十二花神。这辈子他能看到的事情更加多，能做到的同样更多。某些事与他与小阿妍无关的，即便是力所能及，他也没必要去做人们眼中未卜先知的能人。与其暴露自己，不如懒散的混日子。

很可惜，上一世未能查到小阿妍流落在外时具体是在哪，只能碰运气般的四处游历，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给他碰着了。

一开始他很担心，会不会有人跟他同样是重生归来，比如他的小阿妍，比如他的某些仇家。拜入道门后，发现是他想多了。这般离奇古怪的，世上能有几人如此幸运？

重活一世，多么美好却满含遗憾的四个字。多少人对以往的生活，过去犯过的错误，人生道路分岔口选错了路而懊恼不已。

命运却对比冷眼相看，无人得其垂怜。

他苏澈何其荣幸，能获此殊荣。

最令他心潮澎湃的，是前几日，小阿妍唤他的时候，居然拿出了上一世，小师妹才可能学会的无名功法。那一瞬间，五味杂陈。

终于，世上不再是我一人；终于，所爱之人得以归来；终于，凡尘欢喜有我几斗。

花木妍嘟起嘴，又狠不下心，到嘴边上的那句，‘一剑刺死你。’，被自己立即咽回了肚子里。

你毁我仙途，我了你性命。

早就结算清楚的事情。

那自己的感情和师兄对自己的喜爱呢，如何清算？

他向来是偏爱自己的，那自己呢？

上辈子过于看中所谓正邪二字，师兄入了邪道，便是十恶不赦之人，该杀。

临动手前，她握剑的手都不曾颤抖。待会要杀的，是一手带大自己，照料自己十数年的大师兄苏澈；是每逢佳节，都会带来惊喜给自己，怕身为孤儿的自己难受的大师兄苏澈；是自己心心念念，一生所爱之执念。

但同时也是差点送葬自己仙途的可恶恶徒；是在翻天教地牢内，对自己无恶不作的狡诈恶徒；是在自己内心扎根，无时无刻不在兴风作浪的心魔难除。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多希望跟苏澈的位置互换，由她来承受这一剑，这样，她还能理直气壮的去骂苏澈一顿。告诉他，明明自己这么喜欢他，他还要去勾搭邪道圣女，还要做出这么多伤害她的事情。

没良心的家伙。

然而，刺出这一剑的，偏偏是她，花木妍。

谁都想不到，平时一直龟缩在邪道地盘内的那帮妖人会做出行动，当时正道放出假消息，正道魁首花木妍正于大周东侧窥星楼内闭关突破，不在都城。

翻天教教主苏澈携教众突然来袭，结果反而遭到正道埋伏。苏澈为掩护教众撤退，孤身断后，被道门掌教花木妍，一剑刺死。

斩首道门叛徒、正道耻辱的苏澈，花木妍此战过后名声大涨，并且破去心魔的她，念头通达，修为一日千里，不日便追上了当初的苏澈。

“我就整天整天不理你。”她能想到的最狠的狠话，仅限于此。上辈子的爱恨情仇，一笔勾销。这辈子，她还是对他动心了。不知道是劫难还是福报，幸好，苏澈的心也在她这被绑的死死的。

苏澈环着她腰的手用力，强制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阻挠他的侵略。“我等了你快两世，你知不知道？”

一年十二月，一世三十年。相思之苦折磨他，一折磨便是五十年。老天眷顾，将魂牵梦萦的她再次送到他面前。

花木妍五指成钩，惊人的剑气包覆住指尖，这是她上一世遗留下的唯一证明了。得道真君境的修为未入后土轮回便重生，唯一剩下的点滴，被她藏在心房窍穴内深处，是底牌中的底牌。

仅有用一次的量。

所以自然，这只是在虚张声势。

瞧着小阿妍芊芊玉指随时准备取他性命，苏澈光棍地不做挣扎，直接闭眼，身体还扭动两下，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躺好，“来吧，我准备好了。”

你看这死无赖的样子，还有没有半分身为道门大师兄、正道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的骄傲。

收回剑气，甩甩手，脸亲密的贴靠在苏澈的胸膛上。算了，他想抱就抱吧，反正自己也挺想抱他的。相思成疾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花木妍想苏澈，二十年如一日的昼思夜想。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你隐瞒的那件事，我早就知晓了。”真当她九洲独尊想查些事情很难？她亲生父亲，是邪道六山头之一，欲仙山的山主。苏澈入主邪道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剑挑欲仙山，一人一剑，灭了整个山门。

所以，苏澈是她生死大敌的同时，还是她的杀父仇人。

可谓是不共戴天。

但很可惜，她对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所谓亲生父亲，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记忆，根本没有亲情可言。

如果真要说，师父和大师兄，一个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个是长兄如父。生而不养，那还不如干脆不要把我生下来。

况且，在大师兄没将自己带入道门前，真的当自己活得很好吗？饥饿伴身，寒冷为伍。世界之大，四海九洲，却没有巴掌大的地方给她安身。

可能是她日日夜夜对庙宇内菩萨的虔诚祷告，某个清晨，有个好看的大哥哥站在她面前，给了她个肉包子，问她要不要去一个好玩的地方，能天天吃到肉包子。

难道她看上去很傻吗？

一个肉包子就能把她骗走了？

那太奢侈了，半个就够了。

嘿嘿…

当场毫不犹豫就点头了，怕被骗，她吃肉包子哪怕再急，眼珠子都死死盯住大哥哥。

如果说，苏澈怕自己因为这件事恨他，那太低估自己对他的感情，太高估莫须有的亲情了。

亲生父亲？

呵…

打小就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跟日夜相伴的师兄，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苏澈却是听得如雷贯耳，方寸大乱，“你都知道了？”他松开手，放花木妍起身，两人又回到了一开始对峙的姿态。

花木妍点点头，“嗯哼。”

是啊，小阿妍比自己活得久，邪道那帮家伙也不像嘴巴严实的样子，出卖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这样吧，都过去了，知道就知道吧。

苏澈呆呆地往后一靠，倚在长栏上，小亭一夜听风雨。花木妍知道他不会开口了，师兄看似不着调，实际上是非常死板的人，只要他不是自愿开口，没人能从他嘴巴里撬出点什么。

“你走吧，夜深了，该休息了，明天还有比试呢。”苏澈送客了。

花木妍披好因为先前动作而凌乱的棉袍，“云锦台的风景，不过如此。”，说罢，转身就走。

苏澈走后的二十年，有钱峰归花木妍所有。她天天躺在曾经苏澈躺过的床上，走过苏澈走过的道路。云锦台在望波亭边上，能居高临下俯瞰整个道门除擎天柱外的其他所有山峰。

她呆在山上看了二十年日出日落，云来云去，早看腻了。

但现在，又多了一个人陪她看。

所以，花木妍这句话的潜台词，苏澈听懂了，嘴脸不经意就是自得地笑。果然，师妹还是喜欢自己的。

云锦台的风景，不过如此。可如果身边有你陪着，那便是惊鸿一场。美的不是眼中风景，而是心中所想所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