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九黎 追杀

将莫接到老师的通知，让他回家一趟。

今天，是爷爷去世的第十天。

接到通知后，将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面，手无力地穿过桌子后背包的肩带。

正值课间操时间，教室外的闹哄声混杂。忧郁的少年轻慢无声般地穿过走廊，几个在玩闹的少女偷偷地用余光撇去。

少年身穿着一件复古褪色的靛蓝色T恤，牛仔裤不算怪异，身上的黑色背包上勾着一记耐克的标志。

最让女生们提起的是将莫那双邃黑的眼睛，瑞凤的眼型里挂着纹理可见的血丝，再加上一圈只分布在眼圈边缘的黑眼圈。

将莫的双眼，时常透露着野性的狂暴。

女生时常在他面前夸起那双天赐的魔眼，可只有将莫知道，他的这双所谓的“魔眼”是怎么来的。

理所当然，要不是将莫帅气的外表，谁也不会去注意这家伙冷摆着脸忧郁的两年。

将莫的家在农村里，算不算繁华，也就混口饭吃，省下来的钱他一般买几件衣服，要不便是存进银行卡里以备不时之需。

将莫的爷爷是村里面有名的一位巫师，所谓巫师，也无非拿起个龟壳算算命，帮人家做法事而已。

两年前，爷爷患了老爷痴呆，时常一人坐在一边观望着他那几件随他一生的宝物，有时也念起一个女名，是奶奶的名字。

每个周日，无论多忙，将莫都会赶上一趟回家的车，不为别的，他只想陪陪这位唯一的亲人。

十天前，将莫也这样突然被召回家过。到家时，床上的老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但这位老人在生命最后时刻却显得格外清醒，他没跟将莫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他只是细叨着一些日常话语，说莫儿你又长高了，说莫儿你平时出去锻炼锻炼身体，说莫儿你又把我酒藏那了……

唯一算是遗言的话便是：去学校去吧，死人不光彩的。

将莫干涩的眼睛突然湿了些，他跟了爷爷这么多年，他知道，有些话既不可问也不可违。

他起身时，模糊的双眼上看见了爷爷眼里涌出的眼泪。

那天夜里，将莫连夜赶往学校，坐在面包车的后座里，他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心很静，感到夜里风很凉爽，像是夏季的风般。

司机实在受不了了，才开口打破沉默着的将莫。“小伙子，夜深了，将窗户关小点，风大。”

当将莫机器般地去扭转把手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爷爷将会在这趟车时间段落的某个点离去。

回家的大巴里，将莫想起这些事情之时，心里五味杂陈，嘴上想念叨什么却开不出口。

一个小时的车程，大巴停在了荒凉的镇上车站，车上仅有的几个人陆续下车。

其实，将莫心里还有着那么一丝希望，便是爷爷只是病了而已，还未去世。

赶集天，吆喝声很大，橘子贩正以廉价的价格出售手里的库存，再过些天，又得换掉一大批橘子。

将莫在车站上呆了两分钟，以妄缓解一下复杂的心情。

一只手悄然地探出，一把将将莫拉进了小黑屋里。

“谁。”将莫快速反应，抓着对方的手转过身来。

突然间，这个少年眼眶里泪水不断翻转，控不住地流了下来。

将莫曾以为，他的泪干了，干出了一片无情的荒漠，就连爷爷去世他都挤不出像样的眼泪。

可，带来泪水的这个女人，他已经恨了。

一时间，将莫像咽着了一般地肿红了整个头部。

“嘘。”云笑打了一声禁令，拉着将莫准备望窗户翻去。

“嗯？”将莫并没有动，云笑回头看着这个少年时，他呆在原地空流着泪。

“爷爷去世了。”将莫开口，哽咽声不断，突然之间，他头皮发麻地说不说话来，就连手也麻了一片。

“我知道。”云笑挂着笑容去拥抱将莫，手在他头上温柔地抚了抚，像一个安慰母亲的孩子。

将莫曾幻想过这样的一个画面，他抱起她说，“你欠了我一年的时光，要还我一辈子时光。”

“走吧。”云笑再次尝试劝将莫跟她一起走，她的声音将莫太熟悉了，特别是这句“走吧。”

她在操场上吹着黄昏的风，说，走吧，上晚自习去。她在周末的晚上拉着他，说，走吧，网吧包夜去。她在食堂无人之时牵去他的手，说，走吧，睡午觉去。

每一次，将莫都跟在她的身后，无论去哪，他都因一句“走吧。”挪开脚步。

这一次，是个傻子都不再会了。

“这两年，你去哪了？”将莫发出了致命的疑问。

两年了，两年前云笑无故地消失地无影无踪，退学的手续是他人办理的，所有的通讯方式都注销得一律不剩。那个昨天还跟他谈理想的女生，那个为他分忧的女生，那个吵着要养他的女生，一下子，便消失在他的全世界中。要不是他人念起，将莫都会怀疑自己精神分裂了。

看着将莫如此模样，云笑忍不住红了眼睛。“将莫，跟我走好不好。”

还未等将莫再次发出疑问，门便猛烈地咚咚咚响了。

“有人吗？”门外传来一股虎彪大汉沙哑的声响。

“走。”云笑命令似的将手五指扣住将莫，眼神里迅速对他传递一种信任。

将莫虽然刚才一时感情用事，但如此怪异诡冷的场景中透露出的危机感他不是没嗅到。

“喂。”门又被猛烈地砸了两下。

“怎么了。”一个右手纹着一条青龙的肌肉男上前询问道。

“大哥，刚才里面有声音来着。”大汉唯诺地对大哥回道，手又向木门上砸了两下。

“来几个兄弟。”肌肉男招乎着几个准备往集市赶去的兄弟。

“砰。”随着木门的破开，房间里几辆破旧的拉板车在斜射的阳光下显现出落漆的锈黄车身。

“妈的，跑了。”最先发现窗户门开着的是刚才的敲门大汉，他立即跑过去探出脑袋，眼前的黄土开发区几辆挖机正在烈阳不断运行。

“这里。”大汉撑着半个身子脚踩上窗户，在他的视野中，云笑与将莫正沿着车站的墙面逃离。

而说完这句话，大汉撑直着的身体偏像无魂了般往地下倒去。

“龙哥。”一个小弟立即攀上窗户，龙哥正躺在丑水沟里一动不动。

“龙哥。”这个小弟还不死心地吼叫一声。

这声吼叫一完，这个小弟也像刚才的龙哥一般倒在肌肉男面前。

“这。”肌肉男与身边的一位小弟惊悚地退了一步。

四周的小弟也闻声笨了过来，众人面前，这个倒地的小弟手背上爬出一只怪异的小虫。

“蛊？”肌肉男大喊一声便往回跑，在小弟们都不知情之时，窗户的夹缝里飞出数十只小虫。

另一边，树木茂密的丛林中，云笑拉着将莫走在小路上。

“发生了什么事。”将莫停了下来想追回事情的来龙去脉。

“先走。”云笑并无停下来之意。

“云笑。”将莫甩开云笑拉着的手，犀利的眼神上透着不可原谅的怒气。

他没吼过她一次，一次没有。

可这些，早己死去。

“所以，你吼我喽！”云笑撅着嘴巴，脸色委屈地盯着将莫。

“没用。”将莫别过头去，心里不忍了几分。云笑啊，这个他闭着眼都能重新在他脑中的女人。

“好啦。”云笑抽泣了一声轻擦了眼泪，“有人要杀你，你信不信。”

将莫皱起了眉头，沉默着盯着云笑。杀他？他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边走边说吧！”云笑选择继续赶路。这一次，她的手让将莫习惯的伸手伸了个寂寞。

“十七年前，也便是你出生那年，你叔叔从家里偷了两个破碗出了家门，在市场上卖了近千万的价格，如今，他的产业已达到上百亿的资产。而也正从那时开始，姜家便被当宝库一般不断招贼，像雷家，陆家的产业也都是靠你们姜家的东西发展开的。你爷爷为了自保，便将姜家隐于云家脚下，从此，江湖安静了不少。而近几日，你爷爷去世的消息不知被谁透露了出去，整个江湖，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你，姜家最后的独苗，姜将莫。”

黄昏时刻，橘黄色的天空上挂着细腻的飘云，一片森林都是自然之声。多年未有人走的小路上，小路生野，坑洼遍地，树杂遮眼。八公里的路程，云笑凭借着自己老深的意识，足足带着将莫在大山里绕了一天。

“挺熟啊！”将莫无情地嘲讽道。

“嗯呐。”云笑并不建议将莫的话里有话。虽然一天的日程让云笑挂满了汗珠，但丝毫不影响她轻松的心情，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如此安心过。

“该走了没。”将莫并没有注意到云笑的心情，语气里透出不近人情地冷漠。

“走吧。”云笑迎着日落闭上眼睛，她浅笑着的脸色露出两个梨涡，里面收藏着日落的光芒。

云笑望后伸出手，一只渴望的手。

“不要。”将莫冷白了一眼，但还是动作轻慢地去打掉她的手。

“走喽。”云笑死握着将莫稍稍挣扎的手，大步地踏出一步，又一步。

那一刻，日落黄昏，软阳迎人。将莫，那个充斥着恨意的少年，心里又莫名地爱了。

这种微乎的爱，他不知何时结束，但值得肯定的是，那一瞬间，如烟火般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