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道若长 002——鸟爷

毛雨急忙解释道：“那个大哥，我刚才以为你死了，所以就准备借来用用，还有我可是帮你报了警的，还有我承诺了每年清明都给你烧香烧纸钱烧豪宅豪车美女，我毛雨向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践，还有我刚才帮你赶走了一只对你图谋不轨的小野猫……”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嘎然而止，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合适。

苏途并未在意，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说道：“我饿了。”

“啊？”毛雨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我饿了？”他重复了一遍，神态和语气依然如故。

毛雨这次听明白了，也听懂了，暗暗松缓了一口气，很上道的笑着说：“那我请您吃宵夜去，烧烤一条街正是热闹的时候，那里吃的可多了，特别是蔡记烧烤，正宗带劲，保管您喜欢。”

“我不吃那些。”

“那您要吃什么？”

“人。”说这话时，苏途的神色还是那么的淡然和平静。

惊魂甫定的毛雨，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张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突然打了个寒颤，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哥，您别开玩笑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一边急忙转动脑子，寻思着怎么才能尽快摆脱掉这个鬼气森森的家伙。

苏途只是淡然而平静的看着他，看神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毛雨笑了笑，踧踖又尴尬，眼睛一转溜，顿时便来了主意，急忙凑上去，一脸谄媚的问道：“大哥，我叫毛雨，您贵姓啊？”

“毛雨？”苏途不无疑惑地看向他。

“我妈生我的时候，天上正好下着毛毛雨，很不巧，我爸正好姓毛，于是我老爸金口一张，我就叫毛雨了，你说我老爸是不是天才？”他解释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一脸的骄傲。

苏途想了想，一本正经的问道：“那你怎么不叫做毛毛雨呢？”

“我……”毛雨为之气结，咬咬牙，一脸杀气腾腾地盯着苏途。

“我什么？”苏途仿若不觉，嘴角微挑，邪气凛然。

毛雨顿觉如芒在背，毛骨悚然，急忙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其变脸之快，堪比翻书。

要不是确定自己绝对搞不过眼前这个阴气森森、神秘莫测的家伙，毛雨肯定撸起袖子就上了。

没办法，既然搞不过，那就只好忍着，能做到的莫过于在心底里龇牙咧嘴的腹诽一番，才稍稍平复了些许怒气，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和热情：“还未请教大哥您的大名呢。”

“苏途。”

“苏途？”奇怪的名字，奇怪的人。

苏途抬脚走出八角凉亭，走到河滩边上，临水而立，抬头看着夜空，弯月如钩，繁星几点，目之所及，只剩苍凉。

那些关于星空的璀璨和绚烂，好像只是古老而美丽的传说。

暗淡而稀薄的灯光，无声地掉落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却苍白得不似一张正常人的脸。

听说鬼魂是没有影子的，毛雨看见了他的影子，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稳落地。

你到底是谁？

不知觉间，毛雨已经走到他的身旁，微微抬眸，看着他的侧颜，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他却能感受到他此刻的落寞和忧伤，在这寂静而深沉的夜里，似潮水般无声无息的扩散开来。

一种莫名的心疼和难过，没来由的，袭扰了他。

有风起，吹动了厚重的云层，却遮挡了本就稀疏的星月，天地顿时陷入一片昏沉。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这让毛雨感觉很不适应。

“大哥，你刚才在练功吗？”他率先打破了僵局。

“练功？”苏途低下头来，有些疑惑和不解的看着毛雨，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微笑不语，却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哇塞，那你一定是高手，一定很厉害喽？”毛雨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里面似有星星闪烁，明亮而灿烂：“那你练的什么功啊，呼吸和心跳都可以暂停，很像武侠小说电影电视剧里描写的那个什么龟息功啊，这名字虽然不咋地，但这功夫用来装死那肯定是一装一个准啊，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嘴上虽说着吓坏了的话，但脸上却是一幅贼兮兮的表情：“大侠，您看我怎么样？”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那有些瘦弱的胳膊，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太瘦了，急忙握紧拳头，撸起短袖，向苏途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苏途愣了愣，好一会才挤出俩字：“很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是认真的，也是平静的，认真而平静的。

“白泥马呀！”毛雨顿时恨得直咬牙，但不敢骂出声来，只敢在心底里呲牙咧嘴一翻，见苏途在看自己，急忙笑道：“大侠，您好幽默啊。”

苏途嘴角微挑，笑意深长。

毛雨神色微僵，不着痕迹的放下短袖，眼睛一转，试探性问道：“大侠，要不您勉为其难，收我为徒吧？”

毛雨一边说，一边自来熟的伸手去拍苏途的肩膀，“嘶～～”刺骨的寒气，如无尽的冰针，毫无预兆地，透掌而入，钻入血脉，以极快的速度侵袭了他的全身。

毛雨急忙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无法动弹，整个人似被冻僵，脸色瞬息变得惨白如雪，瞳孔急剧放大，从震惊迅速变成了恐惧。

苏途淡淡地瞥了一眼毛雨那只搭放在自己左肩之上的手掌，剑眉微蹙，似有不悦。

毛雨艰难的张了张嘴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条搁浅了许久的鱼，呼吸急促而困难，好不容易回过气来，随即便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鬼啊……”

苏途也被吓了一大跳，“那个……”他正准备说话，毛雨已经撒腿狂奔，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离了河滩，正要冲向马路对面，一辆出租车在他身旁停下，他想都没想，直接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顾不上喘气，急忙对中年男司机说道：“师父，快走，快走，去香潭公园，越快越好。”他一边说，一边心有余悸的转头往河滩处的苏途看去。

苏途也正在看他，黑暗中，他那双纯黑而透彻的眼眸，似有幽森而诡异的光芒闪烁明灭。

毛雨急忙收回视线，将自己蜷缩在座位上，尽量不让苏途看见自己。因为紧张和恐惧，整个人都无法抑制的微微颤抖着，一边催促司机赶紧开车。

中年男司机微微一笑，也不多话，直接启动了车子，疾驰而去。

苏途目送着那辆出租车消失在不远处十字路口转角处，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渐渐敛去，只剩下一片平静和淡漠，嘴角微微上翘，轻轻道：“孙猴子本事再大，但能翻得过如来佛的手掌心吗？”

低头看着右手之中的水滴状琥珀，他笑了笑，轻轻道：“鸟爷，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琥珀毫无反应？

苏途剑眉微皱：“你这傻鸟，你才跟着我来这红尘走了几天，才见过多少人，才见过多少事，本事没长半点，却把红尘人的一些习性给学全了。作为一只鸟儿，你应该只有鸟儿的鸟性，怎么能有人类的贪性和任性呢？你还有没有一点作为鸟儿的高贵节操呢？”

琥珀之中似有白光一闪即灭，不知是否错觉。

“我知道你饿，我也饿。”他按着耐心，循循善诱：“鸟爷，乖，干完活，就有吃的，这一次我保证让你吃个饱。”

好说歹说，琥珀依然毫无反应，苏途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你这傻鸟，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说完，他弯腰从右腿腿帮子里抽出一把很小但很别致的匕首，用力方才划开左手中指指尖，急忙挤压左手中指，才逼迫出一滴鲜血，将其滴落在琥珀上，鲜红的血珠竟迅速地沁入了琥珀之中。他好不容易才挤压出八滴鲜血，全部被琥珀吸收之后，原本通透的金色琥珀已经变成了血珀。

“傻鸟，你有些贪得无厌啊你。”苏途看着手指头上的伤口迅速凝结成霜，随手将匕首重新插进了腿帮子里。

盯着右手中的血珀，苏途轻声笑道：“你这傻鸟，就不知道心疼一下我？我也饿啊，吸干了我，看你吸谁的去，到时候再饿死你一次。”

血珀之中原本正在沉眠的白色小鸟儿，忽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近乎透明的眼，眸中有白芒闪烁跳跃。

只见它张开嘴巴，那沁入白玉之中的鲜血竟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它的口中，不过几个呼吸间，血珀便已恢复晶莹通透。那双原本纯白的眼眸渐渐充血赤红，璨如血钻，绮丽之中透着诡秘。随即一闪便离开了琥珀，重新凝化成一只白色小鸟，静静地悬浮在苏途的面前，慵懒而又散漫的看着苏途，他的脑海中响起了同样慵懒而又散漫的声音：“唤鸟爷我出来有何事？”

苏途毫不介意，微微一笑，用心声回应：“傻鸟，如果不想跟我一起继续喝西北风，就赶紧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