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酒徒 (二十五)绿肥红瘦

中秋过后接著就是重阳，杨家兄弟心繫郾城新开张的店铺，又不好再同时离家，于是说好了，老大先押著商队出门一趟，老二在家裡寻觅在扬州城裡另开一家商铺的机会；兄弟两人打算做南北两边互相倒卖的生意。

杨家二老，则是忙著帮儿子找媳妇、说亲家。

如莲经过上回拦路强盗的教训，深知自己功夫还是不够，在家努力练武，杨家的每个人都奔著自己设定的目标努力，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就在年关前一个月，杨家长子杨博书回来了，一回来就准备当新郎倌。二十四岁的年纪堪称青年才俊，商场上也过得顺风顺水，杨家一扫前一年各种不如意，喜事连连；一年多前就曾经託媒婆上门说亲的王家小姐，总算如愿以偿了。

腊月十五，王家女儿上了花轿、新郎倌一身大红喜服坐在高头大马上、神气地开路，一路吹吹打打、将新娘子迎进杨家。

杨家虽然不是官宦人家，好歹也是个乡绅，办起喜宴一点儿都不含糊，大厅裡摆酒席、中间隔了个屏风、男女宾客分别入座；那杨家小姐如莲，当然要代替母亲招呼女眷。

吉时到、拜天地、婚礼成。众宾客一一被延请入席，其中多了个「江小姐」。如莲看著只觉面生，但还是摆出主人的架式笑脸相迎。才要呼唤小翠引领江小姐入座，那江小姐却一把拉住如莲的手，提出「借一步说话」的要求。

眼见杨夫人已经进到后厅来与女宾客们寒暄，不怕没有主人招呼，如莲带著江小姐进到迴廊后边，等著江小姐发话。

「如姑娘，我是江浩的庶妹，名叫江渺渺，我哥託我来见你，想讨你一个口信。」

「你，从开封府过来？或者从会宁府来？这一路上，恐怕不好走吧？」

「姑娘别担心，我是和哥哥带著一队护卫过来的；我哥现在也在杨州城，他想见你一面。」

「江浩……他有事吗？」如莲满头雾水，也被这兄妹的举止吓了一跳。

原来，杨家二老并未把孙媒婆提亲一事、告诉如莲；基本上、远嫁千里一事，两老根本就反对。

江渺渺看见如莲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也多少猜到了，于是绝口不提曾经託人说媒的事，只说哥哥想见如小姐一面。就让哥哥凭本事亲自向如小姐求婚吧！

两人约好第二天在悦来楼见面后，依然没事人似的回到宴席中。

第二日，如莲依旧装扮成「如公子」前去赴约。虽然不知道江浩何时发现了她的女儿身，但她觉得自己还是用「兄弟」的模样去会面、比较自在。

悦来楼裡，江浩望眼欲穿的等著，眼前的酒菜都成了摆饰，一口都没动；他从一大早等到傍晚，终于看见一个清瘦苗条的身影晃进悦来楼大堂。坐在二楼雅间的江浩，一眼看见「如公子」，顿时喜笑颜开，又要维持身分、镇定地等著小二领她上楼，短短三十步的距离，却让江浩觉得比这等了一天都难熬。

好不容易等到了「如公子」，羽卒和觞公子没有跟著一块儿出现，江浩鬆了口气，这样，他说起话来比较不尴尬。

「江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如莲依然摆出公子哥儿的姿态，拱手作揖。

「如公子，那个……请坐、请坐。」想要喊「如姑娘」，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江兄这回来到杨州，可是有要事？」

「我、我想、我想在杨州找间铺面做买卖！请如公子帮忙引荐。」江浩找了个藉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不知江兄打算做什麽样的买卖？」

「就，卖些毛皮、鹿茸、人参、北地的特产。」

「那正好、家兄正在筹备商队，也想把北地特产送到杨州城裡销售，杨州城我们熟，但是北地特产要找人供货，却是陌生得紧；要不，我介绍家兄给你认识，你们商量著合作，如何？」如公子一心为家裡著想，这麽好的机会，怎麽可以放过？

「呃，你会一起跟著来吗？」江浩满怀期待的问。

「初次引见，我当然会在，但是，做生意我一窍不通，还是让我两位兄长与你直接会谈比较好。」

就这样，江浩藉著「拓展商铺」的由头，进到杨家，与杨家两兄弟开始合作、贩售南北货，并且扩大了商队，甚至分出好几条供应线。

江铤虽是金国朝廷的二品大员，但是家族庞大、食指浩繁、开销亦不小。嫡长子江海跟著父亲入朝为官，俸禄有限；于是派次子江浩经营各种营生，必要时用上「枢密副使」的官衔来打通关节，在北地也算吃得开。

现在江浩藉「拓展商务」为由，勤跑江南。初时家族长老还觉得这年轻人颇有干劲；后来江渺渺说漏了嘴，江家才知道，原来江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为追求杨家小姐而勤快。

江浩到杨家的次数多了，如莲也就恢复女儿装扮。刚开始有稍许尴尬，见面次数多了，倒是习以为常。

杨家二老原本反对江浩求娶如莲，但是一番观察下来，对江浩的处事稳重、见识广博，也颇有好感；再加上过来人看见江浩对自己女儿的用心与情意，一来心软、二来感动，就不再排斥了。

这一切、都在暗中发酵，唯一不知情的，就是每天大喇喇忙著练武的如莲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