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诡事谈 旧人

天邪寻到了它寻了两百多年的人，可早已物是人非。琳琅不知道天邪心里是怎么想的，自从遇见那个人之后，天邪的话也变得少了，整日整日的外出，有一次，琳琅看到它化成猫身，静静的蹲在角落里，眼角湿湿的，目光看向远处，在那里蹲了好久好久。那个本就圆润的背影蹲在那处看起来变得又好笑又寂寞。琳琅也不去问什么，她知道，或许，天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陪着那个人。

“少爷，你看，这家的花蛮新鲜的，不如，今日去夫人那边的时候，就带这家的花束吧！”一个男人说到。

“好，就这么办！”

两个人走进琳琅的花店里，那个看起来皮肤有些许黝黑的男人进了店，叫了一声“老板！”琳琅闻声从里屋走出来，示意店里干活的人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琳琅走上前去，微笑着问：“先生，看上哪种花了，我帮您包起来。”

“嗯…”那个被唤为少爷的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边放着的新鲜的百合，用手指着它说，“麻烦帮我包一束百合，哦，还有那边的康乃馨也帮我包一束。”

琳琅客套的应了一句，转身叫人去帮忙包花，这是，天邪从屋里走了出来，“喵喵”的叫了几声，店内做工的一个姑娘忙走过来，将天邪抱起来，说：“哎呦，小天邪，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进去。”

琳琅听到，转过头示意那个姑娘不用管，那姑娘便放下天邪走到一边去。

“呀，老板娘，这只猫是你养的啊！”那位少爷惊声说到，走上去，抱起天邪，天邪将头埋进他的怀中，用力吸着他身上的味道，眼眶又湿了一圈。

琳琅看到天邪的样子，楞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什么。放下手中的花束，对那位少爷说：“是啊，您见过它？这猫叫天邪，很有灵性的。”

“原来它叫天邪啊，这个名字真有意思，都说黑猫天生就镇宅，辟邪，极具灵性，老板娘，你取给它的这名字可真是极其适合它啊！”那位少爷抱着天邪，用手捻着它的耳朵。

琳琅眼眸一沉，目光深邃的看着他，说：“这名字不是我起的。”她停了一下，接着说“那是一位对它很重要的人起给它的。”

“喵呜——”男人怀里的猫低声叫了一声，用脑袋蹭了一下男人的胸膛，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又对它喵了几声。男人看着它，说：“它一直都这么乖嘛，很亲近人呢。”

“不，它平时很凶的，不会让陌生人碰它。可我今日见它这么乖巧，恐怕是先生和它有缘分。”

那人笑了一下，看着怀里的猫，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先生，您的花好了。”

“哦，谢谢。”旁边的男人接过花，付了钱，那抱着猫的少爷将天邪放下来，对它挥了挥手，说“再见了，天邪。”

看着面前挥手对它说再见了男人，它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

墨云殇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本就苍白的脸在那一刻更加苍白，天邪知道，墨云殇活不久了，明明知道两人即将生死分隔，可是到最后，墨云殇也没好好和天邪道别，那天他只是摸着天邪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直到再也抬不起手。

“天邪，进屋去吧。”琳琅说。

天邪望着门口好半天，才转身进了上了楼。

“你为什么要对他说那样的话。”

“我只是实话告诉他而已。”琳琅回答到。

“可是，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天邪说完，卧在属于自己的小窝里，又将脑袋埋进身体里，没了动静。琳琅看着它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隔日，许久没见的罗一鸣出现在了琳琅阁里。

他进来时拎着一个大大的箱子，琳琅一眼便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她斜眼看了一眼罗一鸣，问：“你要出远门啊？”

罗一鸣觉得喉喽有些哽，说“我很快就回来，家父那边出了些事情，我过去帮帮忙，等事情一结束我就回来了。”罗一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自从上次医院的事情之后，他就收到了父亲那边来的消息，说家里出了些事情，需要罗一鸣回一趟上海。其实罗一鸣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回来，当下的时局风雨飘摇，冯、段两人府院之争，战争一触即发。而家中的情况也不知是好是坏。罗一鸣无法坦荡的告诉琳琅自己究竟会什么时候回来，面对琳琅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他依旧不知道琳琅究竟有怎样的过往，又为什么会不老不死，但他知道，琳琅是这世上的奇人，他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说不定，有一天他将会以另一种方式与琳琅相见。

琳琅没有去看罗一鸣，只是手上正在倒茶的动作停了一下，她放下瓷壶，又用一只手支着脑袋，倚在桌子上，嗓子里闷哼了一声，说“哦…你的事务所呢？”琳琅问。

“我关了，等回来在开。”

“哦…”琳琅就只一个“哦”字，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几百年里她见过不少离别的场景，那些场景她见惯了，总觉得没有什么能触动自己，可是今日罗一鸣提着箱子来向她道别，她觉得心里有一些说不出的滋味，像极了当年千景深向她道别时的感觉。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可笑，她早就看透离别生死了，他要离开就随他去吧，不知尽头的生命的，所有的相遇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一场大梦罢了。

罗一鸣见琳琅不在说什么，尴尬的扯出一抹笑，说：“琳琅，帮我包束花吧，随便什么花都好。”

琳琅直起身子，看了一眼罗一鸣，她起身走下楼，挑出一大把满天星来，用一张褐色的牛皮纸包扎起来，递给罗一鸣，告诉他“这花不同于别的花，它好养活，就算是干了也可以做成干花，你不会照顾花草，正好适合你。”

罗一鸣接过琳琅递过来的花，笑了笑，对她说：“琳琅，再见！”

琳琅看着罗一鸣离开的背影，再见，又不知是何时。

“他走了？”身后传来天邪的声音，它不知什么时候在那的。

“是啊，走了。”

“哎”天邪叹了一口气，“这种场面你应该经历不少了吧。”

“是啊。”

“我觉得你有些难过了。”

“怎么会，你也说了，我经历不少了。”

“但…人终究是人，不管是谁都逃脱不了七情六欲。”

“从惩罚开始的那一天，我早就已经不是人了。”琳琅看着手里的杯子。

“这几百来，过得可好？”

琳琅手里的杯子闻声掉了下来，砸在桌子上，水撒了一桌子，她站起来转过身，七百年前就是眼前这个人，将她变成不老不死的怪物，将她拉入无尽生命的深渊。

“是你！”

白衣男子还是七百年前的模样，一头长发，一身白衣，犹如初见时那般容颜未老，男子周身仙气，英俊的面容带着一丝笑意，看着琳琅。

“上次见你浑身是血，一副死容，如今看来是好多了。想来你已经回归原路了。”

“你究竟是谁？”

“哈哈哈”男子大笑了起来，似乎觉得琳琅问的问题很可笑，“我是罪孽，也是救赎。琳琅，等你情动的时候，就是你罪孽还清的时候，你的心因情而死，也将因情而生，你的生命从那一刻停止，也将从那一刻开始，你准备好了吗？琳琅。”

“什么意思？”琳琅走向前去想要拉住男子，可他就这样消失在了空气里，只剩下声音还回荡在琳琅的耳边。

罪孽即将还清。

琳琅觉得有些奔溃，她瘫坐在地，几百年里从未有过的情绪全部涌上心头，五味杂陈，天邪从未见过琳琅这般狼狈，眼泪一双一双的落下来砸在地上将那一片打成一个小水滩，天邪走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抹去琳琅的眼泪，不敢说一句话。

那些被尘封了许久的旧人旧事就这样重新浮现在琳琅的脑海里，她明明已经忘了，可是为什么？

七百多年里琳琅日复一日的做着同一件事情，那些人在她生命里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她目睹了许多生死，她可以看着一个人从出生再到死亡，看着他们幸福快乐，痛苦难过，看着他们尝遍七情六欲，生离死别，看着这些，琳琅从未有过一丝丝的情绪，就仿佛她真的没了情没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