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云梦君 第五十六章我在大明当老师

很多时候，人都有思维的局限性。

明明很简单的问题，可聪明人却偏偏喜欢先设想一个答案，然后企图把所有的事物全部，纳入了答案里，结果不对之后，又偏爱转牛角尖。

王守仁总是将这最简单的问题往最深的地方去想。

王守仁已经犯了大多数读书读深了的人，大多都会犯得错，佛家将之称为知识障，而很显然王守仁就是入这个知识障，所以只有当他被贬官到贵州龙场时，他那时在历经磨难之后，才会幡然醒悟。

他认为自己追求的‘道’，是真理，既然是‘道’，是‘真理’，那么怎么可能会这么弱智呢？

可姬子梦给传习录他就已经快要觉得自己捅破多年的困惑的窗户纸了，而姬子梦刚才的话，则是让他彻底的醍醐灌顶，又呆住了。

姬子梦看着这个家伙，心里莫名的有点儿疼，这脑袋瓜，到底要想多少东西。

姬子梦觉得已经快要到火候了，于是他便决定给王守仁在加点油。

姬子梦便道：“伯安，你想怎么多干嘛？不俯身去做，如何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只要在做，便可总结得失，如此才能致知，就如你从前格竹一般，你只是看着竹子，却想去穷究竹子的道理，这是没有意义的。可若你亲自去种竹，无论这竹子长不长得成，你收获除了这成长的竹子以外，还有的则是如何去种竹子，竹子又是如何成长，这过程之中又需要注意什么，在我看来这些都是知识，如此一来你在这个过程之中，不是既收获青竹，又总结了知识吗？况且就算是在其中犯了错，可错误越多，未来你做任何事，做成的几率，反而更大了，不是吗？”

看着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话的王守仁，王守仁顿了一下，道：“所以我派才会如此注重实践，唯有实践检验真理，不去做，你如何去得知，是对是错？，又或者这是过程之中又需要注意什么？改变什么？”

“实践……检验真理。”王守仁眼前一亮，脸上满带欣喜之色:“学生受教。”

“罢了！为师说得再多都不如让你亲自体会，为师先去当值了，等晚些时候为师要抽查你们策论，你们三人互相出题，考考对方，为师晚上再来与你们点评”

言罢，姬子梦穿好官服就走。

姬子梦走后，王守仁又去书房看了一会书，稍后唐伯虎、徐经两人也是起来准备想恩师请安，却因睡过了头，不小心错过了请安。

两人皆是懊悔不已，纷纷责怪自己失了礼仪。

接着王守仁又将姬子梦的吩咐告知两人。于是三人便按照姬子梦说得那般开始给彼此出题，考研对方。

待到九点左右的样子，恢复徐经、唐伯虎两人功名的恩旨果然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姬家小院、礼部尚书程府，宦官飞马而来，院中上下人等，俱都跪迎。

宦官面无表情，显得极为沉痛，身为宣读旨意的宦官，自然清楚什么样的旨意，需配合什么神情，才符合朝廷的礼法典章。

姬家小院圣旨来得迟了一些，经内阁草拟之后，又要经过弘治皇帝批红，盖章后，这才得的一副合法的圣旨，宦官多方打听，这才知道徐经、唐伯虎两人自从出狱了以后，投靠了姬子梦。

因为宦官很是辗转的才得知姬家小院的具体位置，因此姗姗来迟。

李集在西山紧抓煤矿生产，而姬子梦已去了詹事府当值，院中做主的，也只有新来的刘管事，还有姬子梦的四个门生，不过宦官指明了让唐伯虎、徐经接旨，因而旧伤未愈的唐伯虎、徐经也一道来了。

姬家上下十口人，听到了诏曰二字，心里震撼之情无以言表，若是单单的针对个人，那么一般是敕曰、诰曰之类，而诏曰却是不同，所谓的诏，便是昭告天下、咸使闻之之意，这是要向天下人宣读的意思，并不只限于当事之人。

宦官念了圣旨，徐经、唐伯虎也是心头一惊，他们害怕恩师受到他们无辜牵连，因而被陛下治罪。

唐伯虎、徐经听得惊心动魄，只觉得眼前发黑，耳畔嗡嗡作响。

而院中的仆役倒还好些，毕竟他们也听不太明白，读书人想来讲究什么文采、用典之类的，这些仆人也没读多少书。

王守仁一听之下，满是诧异，既为恩师担心，心里却不免叫好，

恩师……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居然还仗义执言了，恩师实是我等的楷模，学生们心向往之。

在其他读书人眼里，仗义执言，是一件极了不起的事，只巴不得皇帝犯了大错，自己去劝谏，然后一举成名。

唐伯虎一个个心潮澎湃，只恨不得自己也能与恩师在当场。

唐寅和徐经二人，心里则是诧异到了极点，随即，二人眼泪模糊了。

姬子梦，当真上书请命了。

这是何其大的风险啊，唐寅突然生出一种心思，这辈子，自己对恩师，再无二话，从此愿充当他的门下走狗，再无其他心思了。

徐经震撼得身躯颤抖，泪水如雨滴一般的落在地上。

“恩师果然深不可测啊！”

“恩师的大恩大德，学生唯有以死相报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在那朝堂之上，姬子梦身形伟岸，智藏内秀，运筹帷幄，羽扇纶巾，云淡风轻般的以命直书谏言，宛如神机诸葛……贤杰张良亦不能及。

恢复功名了。

徐经哭了，大泪如雨露般打落在地上。

而唐伯虎则是开始不断的嚎啕不止：“陛下仁慈，陛下仁慈啊！……恩师！恩师……”

功名，对于读书人而言，何其的重要，十年读书，十年赶考，自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会试，想要成为贡生，何其难也。

京师此刻已经震动了。

弘治皇帝的罪己诏，早已传遍了京师的每一个角落。

当今圣上，乃是圣君，下诏罪己，反而不令人意外。

唯一意外的是，劝谏的居然在士林中颇有骂名的山野蛮夷——姬子梦。

这倒是令前一段时间对徐经、唐伯虎两人扬言割袍断义的举子们尴尬死了，只恨不得猛抽自己大耳光。

世人总喜欢锦上添花，那里喜欢雪中送炭。

姬子梦也接到了圣旨，是升官的，从此以后，他便从詹事府主簿从七品升至正七品的太子侍读。

这太子侍读是干啥的？姬子梦倒是知道一点，就是太子上课的时候，姬子梦在一旁提醒太子上到那里，有或者当老师不在时，给太子解惑，说白就是太子的书童、陪读，姬子梦了解这还是闲职，没有实权。

姬子梦可高兴坏了，这才好啊！没有烦人的工作，也不用一天天写写算算。

今天姬子梦早早的就下了值，毕竟现在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基本上詹事府里的上司已经不敢招惹姬子梦了。

姬子梦刚刚回到府上，便见整个姬家俱都肃穆。

等到了堂中，便见刘管家、唐寅、徐经、王守仁、杨晓都在。

迎接姬子梦的，是敬仰的眼神。

姬子梦虽然不太想太高调，可是他却偶尔喜欢装装高人。

见姬子梦微微一笑，众弟子皆是觉得恩师果然才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高人典范。

可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唐寅、徐经上前，毫不犹豫的拜在了姬子梦的脚下，语带激动地道：“幸赖恩师冒死相救，弟子已恢复了学籍，弟子感激不尽！”

姬子梦颔首点头，想当初他可是经常扶老太太过马路，路不拾遗的三好大学生，怎么可能会在意做上这些小事，这种被人感谢的感觉，倒是挺舒服的，感觉良好：“知道了。”

他决定待会睡觉之前，一定要写一本日记。

记录一下，自己的高风亮节。

姬子梦表现越是冷淡，徐经越是觉得恩师德信高尚，他的双目却是迸发出热络之色，他又在脚下一拜，才道：“学生自此以后唯恩师马首是瞻，学生愿意此身侍奉恩师至死不悔。”

姬子梦面上更是没有什么表情了，虽然他已经乐开了花，可是他却眯着眼，很是干脆地道：“拿你们策论来，我看看”

闻言，众人也是一惊，毕竟太高兴了，以至于众人都忘了这一茬。

王守仁也是忘了。

“这……”

姬子梦怒了：“没写？”

徐经支支吾吾的道：“没……”

姬子梦当场便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三人，省的他们以后飞上了天。

“竟然你们二人已经恢复了功名，那就应该抓点紧，复习功课，要知道殿试可不是什么小事，竟然你们不把为师的话，放在心里，那为师还是把你们逐出师门吧，也省的以后，你们在殿试上出丑，丢了为师的颜面。”

唐寅、徐经慌了，连忙抱着姬子梦的大腿，表示自己错了，再不敢了。

可姬子梦态度坚决，徐经、唐寅更苦得不止，可想而知，两人昨天才拜师，今天便要被逐出师门了。

王守仁求情了，杨晓也是替三人求情了，这下姬子梦的总算知道为什么古人这么喜欢收徒了。

当下姬子梦便罚了三人，以‘孔子答颜渊问，为邦但以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为言说者，谓之四代礼乐然，则帝王致治之法。’‘如何弘扬礼乐’为题命三人作策五十篇。

众人也是连忙称是，那里还敢说些什么。

姬子梦心中暗想道，这殿试的题目已经给你们了，剩下的就可以看你们自己的了。

一连几天，姬子梦又不断检查几人的文章，可以说姬子梦的文言文阅读能力还是可以，不过点评就算了。

他只是板着一个脸，让他们重写，重写。

而后，为了不被人诟病，姬子梦又不断出了几题。

三人已经麻木了，徐经和唐伯虎已经快要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毕竟这十几天来，他们一直都在作策文，不断的写写写，现在一看到八股就快要吐了。

王守仁却在想，恩师此举倒底有何深意？

终于，姬子梦今天到詹事府重新交接了主簿的工作了，从今以后，他就是闲职了。

他心情很高兴，所以今天没有在出题，让唐伯虎、徐经、王守仁各自学习。

而他晚上则是要给四人正式上第一课。

名曰：我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