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云梦君 第五十章有眼不识泰山

虽然已是开春，可风依旧是冷飕飕的，看这天气，怕是过几日，还要降温，恐怕还要下雪。

这怪异的天气，实是难料！或许姬子梦已经领略了小冰河的威力。

姬子梦是南方人，那里在晓得北方的寒冷，但是现在他已经深深知道了北方加上小冰河的威力。

那真是冷气望骨缝里面钻，姬子梦每天都要同被子挣扎半个时辰左右这才起的来。

而现在他的门禁解除了，他又要艰难的起床了，好在自从他做出来无烟煤以后，屋子里也开始暖和了起来。

当然了整个京城的木炭也在无烟煤的冲击下直接变成了无人问津的东西。

御史大夫们又疯了，他们大多都私下里有这些赚钱的生意，而姬子梦又打击的他们的生意，这样做，无异于断了他们的财路。

但姬子梦已经将其中四成股给予弘治皇帝，弘治皇帝以与民有利、事关民本为由将御史们弹章全部留中不发了。

士子们在这寒冷的天气搓了搓手，接着从考蓝里取出笔墨来。

等到了吉时，有差役高呼：“大宗师有令，开题。”“开题……”

“开题……”许多差役，自明伦堂出发，手里举着高高的牌子，开始向各个考场走去。

科举开始了。

会试连考三场，待到了二月十五这一日，终于考完。

疲倦的考生们如流水一般，自贡院中出来。

而在贡院之外，更是人山人海。

无数人焦灼的等待，更有人已经在贡院外准备了马车抢人。

这种时候也有一些富家小姐们，也带着笠纱帽在自家的轿子上，微微掀开一些来看这些个风流倜傥的举子们。

就连在旁边看戏的姬子梦都险些被抓，塞入马车之中。

好在他连忙掏出锦衣卫的腰牌，来人见了这个腰牌，吓得连马车都不要了。

内阁大学士、户部尚书李东阳下令封卷，随即，命人誊抄答题，此后会同考官诸人，在贡院里当场阅卷，那贡院里依旧还是重重禁卫，里三层、外三层，一只苍蝇都不准出入。

贡院也开始了日夜不休的批阅试卷。

而唐伯虎与徐经不知道的是，此次他们乞文的座师程敏政也负责进行阅题。

程敏政的心情不错，此次既为考官，为自己资历簿上又添了一笔，何况，在考试之前，他也见了几个同乡，这几个同乡，无一不是才子，等他们高中，能将他们收罗进门下，也不失为一件美事。新进士们需要投一个靠山，而对朝中的大佬们而言，谁不希望自己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呢？即便再高的官，总也要有人抬轿子不是？

他这才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美滋滋。

……

回到詹事府里，姬子梦又被太子殿下请了过去，一进入太子宫中，便看父亲朱厚照在喝着茶水，一面和刘瑾在吐槽：“刘伴伴，你说今年的科举谁会中的？”

刘瑾见姬子梦来了，便道：“奴婢哪里知道什么国家大事啊？不如太子殿下问问姬主簿吧，他是师从高人，又是上知天文的，想必一定知道这一次科举谁能高中状元？”

刘瑾这是在给我上眼药？

姬子梦心中开始警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刘瑾，竟然要这样下套。

刘瑾也显得很不满，这些天一直在寻找着机会给姬子梦下绊子，要不然还不得让他夺了自己的宠。

一见到姬子梦进来，太子殿下忙笑道：“姬大哥来了？姬大哥你比较有本事，不如姬大哥说说看，这一次的科举又谁会被父皇钦点为状元啊？”

姬子梦其实很想告诉朱厚照的，但是看着一旁阴阳怪气的刘瑾，姬子梦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免得被刘瑾拿去做文章，到时候又要吃些苦头。

不过看着喜气洋洋的小朱同学，姬子梦实在不忍心欺骗他，便笑道：“太子殿下，眼下还早不如等陛下殿试时，我在告诉你如何？”

朱厚照也是单纯，当下便道：“好啊！好啊！到时候姬大哥一定要告诉我啊！”

……

一连数日，贡院那儿，终于放出了文告，将于二月二十七放榜。

消息一出，满京师都是翘首以盼。

不只是进京来考的读书人，便是京中其他道士和尚等，也都对此期待无比，为此这几日寺庙、道观的香火鼎盛的很，就一些高官的子侄等都请来求佛拜神。

更有人希望出重金求最近才得道的慧空大师开过光的护身符的物，可惜自从慧空大师那日，被高人点悟以后，慧空大师已经闭关两月了，他连门都不曾出过，一直都在闭关之中。

又或许他已经成佛了……

总之各种猜测都有，就连神仙下凡来到大师升天的都有。

此次会试，下注的人实在太多了，上至王候，下至贩夫走卒，都免不得想要过过瘾。

唐寅今日早上匆匆洗漱，便听见门外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唐寅在客栈中刚起，徐经等应天府的读书人便已寻上了门：“伯虎……伯虎，快，快，再等一个时辰，就到了吉时，要放榜了。”

唐伯虎心里既是期待又是忐忑，整了衣冠，便和徐经等人出门，许多士人七嘴八舌，他们都怀着和唐伯虎一样的心情，心中即是喜悦又是忐忑不安。

众人结伴而行，同去贡院。

姬子梦几天因为抓了鞑靼使臣，又被弹劾了，这个月的工资又没有了，所以今天他特意向詹事府请了假，方正都是白干了，不如能逃几天就是几天。

而姬子梦今日也想知道唐伯虎的结果，所以他也来了。

不远处唐伯虎、徐经、还有看重有些呆傻的王阳明四人也都来，他们纷纷朝同年彼此相互见礼。

而姬子梦也是身着一袭青衣，像极了一个读书人，而一旁的人见他身上竟然散发出一种潇洒脱俗的气质来，也是一惊，然后便下意识的以外他也是此次科考举子，便朝也行了礼，姬子梦笑着还礼。

王守仁注意到了姬子梦。

“这不是点悟慧空大师的那一位高人吗？他怎么会这里？难道他也是举子？可为什么我没有在考场见过他？”

到了吉时，一声锣响，有人高省唱喏：“张榜放红。”

姬子梦觉得有些挤，便迅速离开了。

王守仁也全然不顾自己的功名了，连忙上前追去，他心中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清楚姬子梦了。

什么是知行合一？什么又是大道至简？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倒地知道些什么？

王守仁心中有太多的困惑了，他急于让姬子梦为解答，或许王守仁能从姬子梦的回答中，得到了一些答案。

王守仁身后，就是那贡院的中门大张，一个学官领着众差役鱼贯而出。

嘈杂的贡院之外，一下子安静下来，万千攒动的人头，此刻都聚焦在了那放榜的位置，许多人屏住了呼吸，眼睛发直。

此榜一放，榜上有名者，自此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从此成为人上之人。

名落孙山者，十年寒窗，全都白费，如东流之水，所有的努力，乃至于人生，也就没有了意义。

读书人这一辈子不就指望着今天吗？

也许正因为辛苦了数十年，只为今朝，所以贪官在这么多吧？

寻常的读书人一般都是三更灯火五更鸡，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头悬梁锥刺股，而穷人家的孩子更是白天放羊夜晚还得借光读书。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为了光宗耀祖可谓是付出良多。

如王守仁、徐经一般的读书人在大明几乎没有几个，可是如范进一般的大明倒是多的是。

第一张榜放出，贴在了右边。

古人以右为尊，故升官又叫右迁。

数十个名字，赫然在列，无数人开始疯狂的搜寻自己的名字，终于，人群中爆发出一个喜极而泣的声音：“我……我中了……”声音哽咽，似乎连自己都不可置信，虽然排在后尾，现在中了，也只是贡生，只有经过了殿试，才可以成为正式的进士，不过，这已是预备进士了，因为排名落后，只能名列三甲，其实没什么前途。

可即便将来只是区区三甲，那也是高中，进士就是进士，这意味着，很快他便可以得到授官，最差，也是一县之长，是真正的官老爷。

“我也中了……”

“我中了！”激动的难以遏制的声音，一个又一个起伏而出。许多人抱头痛哭，有的发出狂笑。

甚至还有当场疯掉的，姬子梦站在一旁笑呵呵的，这个场景把真是如范进中举一般热闹。

人生百态！有人一飞冲天，也有人一蹶不振。

姬子梦在一旁笑看他们，王守仁也在一旁看着姬子梦。

姬子梦摇了摇头，王守仁却忍不住了，上前行了一礼，便开口问道：“不知兄台，笑什么？”

姬子梦一看，这人好像有些眼熟啊。

不过姬子梦显然早已经不记得王守仁了。

姬子梦向他还礼，笑摇头道：“天下读书人如此热衷于功名利禄，如果不为官还好，一旦为官，不知又生出多少贪官污吏来～可怜我大明的百姓怎么要落入这些只会读书的人手里，一点如何安民兴国之法都没有……可惜可惜……可叹啊！”

王守仁的脑子里，已是嗡嗡的响。

此言，如雷霆劈在他心坎上，这正是他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不想今日竟然被人提前点破啦，眼前这人真是一针见血啊！

王守仁看着姬子梦，再看看那些在榜下欢呼的众人，刺眼的很。

王守仁也是读书人，稍后他忽然间觉得，此人竟然把天下的所有的读书人讽刺了个遍。

他有些恼怒，又有一些惊喜。

因而王守仁又红着脸问道：“这么说兄台不同于其他的读书人，恐怕是已有安民强国之法了？”

姬子梦觉得他态度不好，因此又觉得还是随便敷衍了事吧，省的他叨叨叨的没完。

“需知破天下之贼容易，而破天下之贼心难，在下不才，已得学问之真谛”

小样！还不吓死你，这可是我大神王阳明的千古名言。

姬子梦与王守仁的耳畔，不时总会有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但这一切都已经不关王守仁的事了。

王守仁浑身发抖，显然他已经彻底被姬子梦的话震惊的不行了。

姬子梦只说了一半，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姬子梦如同一个恶魔一样的诱惑王守仁的道：“你想知道如何破天下之贼心吗？”

王守仁恭敬的施了一礼，拜服道：“请兄台指教”

姬子梦转而一笑：“你又不是我徒弟，我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