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昨天不小心,忘了,抱歉!今天补上。
看样子弘治皇帝是真的生气了,原本弘治皇帝以为太子就算再不懂事,可依然会尊师重道,可现在太子竟然当众推脱自己的责任!
这不仅让弘治皇帝大失所望,甚至也有一种是姬子梦带坏了太子的感觉。
杨廷和面色不改,他倒不担心太子殿下记恨,毕竟,作为詹事,这是他的职责,单凭着这一条,就足以让天下的读书人敬重自己了。
作为大臣,尤其是自成化帝之后,大臣们开始愈发的爱惜自己的羽毛起来,大臣的风骨,已成了评价大臣和官员的唯一标准。
所以杨廷和凛然正色,目不斜视。
而王华心里却是有点七上八下,他很想再提醒一下陛下,这新学,真和自己的儿子没关系,这是方继藩鼓捣出来的,自己的儿子也是受害者,陛下万万要明察秋毫啊。
朱厚照没有去看杨廷和和王华,而是偷偷的瞄了一眼姬子梦,说实话,再多的纸上谈兵,这实战还是不一样的啊!
他现在有点慌了,想看看姬大哥有没有什么主意。
可是姬子梦自己心中也是慌得一批,莫牵连我啊。
姬子梦不露声色。
这种事,没有人能救太子的。
他自己还自身难保呢。
杨廷和和王华既是跑来告状,表面上是状告自己,可实际上,真正的重心还是太子的教育问题啊。
“儿臣不知自己又做了什么,还请父皇明示。”朱厚照很是不解的开口说道。
弘治皇帝眯着眼,冷冷道:“明示,朕来问你,你说自己学问已经够了?”
“是啊。”朱厚照很干脆的点头。
弘治皇帝冷然道:“你脸色竟这样厚,这是谁对你说的?”
“王先生。”
“哪一个王先生?”
朱厚照毫不犹豫的脱开而出:“王师傅的儿子,王先生!”
王华早就知道是这个结局,他想要站出来,为王守仁辩驳几句。
可弘治皇帝却是怒喝道:“他好大的胆子,此人谄媚,是想讨好你,这是小人行径,难道你看不出吗?”
朱厚照摇着小脑袋:“王先生说的话,一向很有道理,儿臣跟在他身边学习,如沐春风,流连亡返。”
弘治皇帝气极反笑。
居然还很有道理,你这逆子不开窍啊,连忠奸都分不清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没有听说过?
“哈……好好好,朕倒很想知道,你所谓的王先生,这说话很有道理,使你忘乎所以,愿意跟着他学习的人教授了你什么?”
“才教授了几天啊……”朱厚照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儿臣没学多少。”
朱厚照眼睛忙朝姬子梦使眼色,帮忙啊,姬大哥,快顶不住了。
姬子梦默默地朝太子殿下点了头,却给他打了一个,你继续,不行了我再上的手势。
小朱同学跟姬子梦裹的时间久了,自然是能懂得姬子梦打的信号。
这下子令他安心不少。
弘治皇帝冷笑:“你又说很有道理,又说没学多少,这么说来,这是欺朕无知了?”
“不敢。”朱厚照眼珠子开始乱转,回答也是极为漫不经心的。
却是这时,杨廷和微微一笑,道:“陛下,臣有一句话,想要问问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王守仁区区一个翰林编修,年纪轻轻,殿下口口声声说,他教授了你大学问,那么,就请殿下随意举出一个大学问来便是。”
朱厚照想了想,便了点了点头,旋即便问道:“你们看过劝农书吗?”
“劝……农……书……”刘健听罢,面带微笑,眼眸深深的看了朱厚照一眼。
弘治皇帝一愣,脑海里开始思索起来。“太子殿下说的可是翰林学士周芳周学士所著的劝农书?”
作为翰林侍学,同时任职于詹事府的杨廷和,毕竟博学,朱厚照只开口一问,他便立即有了记忆,杨廷和感慨道:“周学士乃高士也,这劝农书经天纬地,读之耳目一新,实在令人佩服啊。”
这是老实话,且不说翰林大学士周芳乃杨廷和的上官,能成为翰林学士之人,毕竟是有几把刷子的。
姬子梦则是在心中大惊,难道这王守仁和朱厚照真的要如明朝败家子里面那样重新上演一回了吗?
杨廷和曾拜读过此文,惊为天人,所以他才有此感慨。
弘治皇帝已朝萧敬使了个眼色萧敬会意,忙是去寻那《劝农书》了。
杨廷和笑着问道:“怎么,就因为这王编修,教了殿下劝农书,因而太子殿下,便觉得王编修有大道理?此文,乃是周学士所作,王编修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弘治皇帝恍然,其实听说太子居然学了劝农书,他心里还是颇有安慰的,毕竟,农乃国家根本,这劝农书,也算是因材施教了。
因而弘治皇帝的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
他目光逡巡,等看到刘健的时候,却见刘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弘治皇帝觉得颇为奇怪,只是此时也不便相问。
却听朱厚照道:“杨师傅说,劝农书乃不可多得的佳作,可是……实则,在本宫看来,这不过是废话连篇的废纸而已!”
弘治皇帝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顿时又紧绷了,一双眼眸气鼓鼓的瞪着朱厚照。
杨廷和更是诧异到了极点。王华一脸震惊。
太子殿下,这真是……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般的地步吗?
弘治皇帝忙是厉声道:“快取劝农书来……”
他没有急着发作,只是目光更加的凌厉。
甚至,还不忘瞪了一眼一旁事不关己的姬子梦。
《劝农书》很快取来了,弘治皇帝只一看,方才有了记忆,此文,自己也曾看过,当时,拍板定巚,选取了这一篇文章,发了诏书出去,劝导农桑,这……是何其好的文章啊,农乃国本,怎么,太子还想翻天不成?
弘治皇帝冷笑,终于忍不住了,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朱厚照……”
这一次,弘治皇帝连照儿和太子都不称呼了,直接称呼全名,颇有几分上一世,登报脱离父子关系的姿态。
“你说劝农书乃是废纸。”
“正是。”朱厚照深吸一口气,随即却一脸失望的说道:“所以儿臣无法理解,杨师傅既是儿臣的老师,却为何将这等不知所谓的文章,推崇有加。”
言外之意,反而是说杨廷和不够资格了。
“殿下啊……”杨廷和没有震怒,在太子面前,他哪里敢吆三喝四,不过此刻,却已是老泪纵横,痛心疾首的喊道。
“太子殿下啊……殿下少时,尚且还不至狂妄至此,怎么年纪渐长,竟到了这个地步,老臣……老臣……”
随即抽泣起来。
这一哭,倒是挑动了弘治皇帝已彻底的震惊了,怒火布满了一张脸。
这逆子果然已经无可救药了。他狞笑:“是啊,已经狂妄到了这个地步,真是世所罕见,来人!”
可是他呼唤着人,外头的禁卫却不敢进来,大气不敢出,他们自然不敢对太子殿下无礼。
朱厚照却正色道:“为何儿臣说自己的道理时,父皇和杨师傅,总是这个样子?”
朱厚照这时却是怒了,他自知理亏的时候,固然会装死,可今日,他觉得自己委屈了。
“这劝农书,本就是废纸,里头所谓的劝农,更是不知所谓,儿臣敢问,谁耕过地?”
什么?”王华忍不住有点发懵。朱厚照抬头,理直气壮的环视了众人一眼,便气咻咻的质问弘治皇帝:“本宫问的是,这里,有谁真正耕过地?父皇,你耕过吗?”
弘治皇帝本是大怒,却一下子,被问倒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虽然,每年于北郊之坛祭祀的时候,为了表示宫中对农业的重视,会象征性的用金锄头挥舞两下,可这也只限于此。
“父皇根本就没有耕过地!”朱厚照冷笑。
这一次,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姬子梦则是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自己过往接了文官们真面目的举动至少会动摇弘治皇帝心中对于儒家那一套的旧思想,可谁知今天姬子梦算是彻底的明白了,这儒家思想在弘治皇帝的心中已然是一个神圣而不可动摇的信仰。
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废儒独尊,重开百家争鸣了。
恐怕也只有小朱同学才是自己的希望所在。
“你……逆子,还敢顶嘴!”
弘治皇帝自觉地这败家玩意动摇了自己这君父的威严,更是恼怒,不过……底气有些不足。
朱厚照随即,目光又落在了杨廷和身上:“那么,杨师傅,你耕过地吗?”
小朱同学跟着姬子梦这么久了,自然也从他那里学到了许多的辩论技巧,小朱同学知道自己的父皇就是,你身为辩论人去攻击裁判,让裁判自然会不高兴,甚至会在心里面偏袒另一方。
所以小朱同学立刻又把矛头转向了告他状的人。
杨廷和一时语塞,他下意识的道:“这与耕地有何关系?”
“那么,杨师傅也没有耕过?”
杨廷和不知怎么答好。
“那么……”朱厚照渐渐开始掌握了状态了,反正横竖要被父皇收拾,那么索性,就闹一场吧。
朱厚照四顾左右:“你们都没有耕过地了?刘师傅、李师傅、谢师傅……还有萧敬……”
他一个一个的唱名,刘健莞尔,默默摇头。
谢迁和李东阳也是一脸怪异,自然,他们是读书人出身,耕地……不存在的。
萧敬脸色尴尬,他是打小送进宫里来做宦官的,做太监,不就是为了摆脱耕地,且还三餐不继的命运吗?
所以,他自然没有耕过地。
“没有跟过地的人,却写出如何指导耕地的文章,这不是在开玩笑吗?这就好比,不会打仗的将军去指挥是百万大军打仗一样。”姬子梦此时突然之间理直气壮的道。
姬子梦突然间的声援倒是令朱厚照胆子大了不少。
朱厚照冷笑,他抬眸,凝视着怒不可遏的父皇:“你们都没有耕过地,却奢谈这劝农书写的如何好,什么佳作不可多得,这不可笑吗?”
弘治皇帝想卷起袖子来,直接抽死这大逆不道的小子。
但是朱厚照则是傲然道:“儿臣说它是废纸,这是因为……儿臣耕过地啊!”
一下子,许多人脸色变了。
太子殿下……耕地去了?
朱厚照指着自己满身的泥泞:“儿臣先前在西山耕作回来,身上的泥泞,都是田里带来的,儿臣说这《劝农书》可笑,正是因为,已体会到了耕作的艰辛,也知这耕作之中,有何忌讳,需要什么,这才知道,这《劝农书》看上去洋洋洒洒一大通,可实际呢,却是狗屁不通,空洞无物,可笑至极,这劝农书,可以讨好陛下,可以让杨师傅拍案叫好,可以让这满朝的大臣,读了之后,甘之如饴,可这文章,到了农户们耳里,却甚是可笑,儿臣万万想不到,朝廷的劝农诏令,本该是鼓励农人勤耕的文章,传进了农人耳里,反而成了笑柄。”
“著此文之人,五谷不分,竟也好厚颜无耻的劝农?这哪里是劝农,这是在伤农,在害农!”
“这便是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啊!如此五谷不分,耕地为何物都不知人竟然去劝农,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姬子梦突然间又插了这么一句。
倒是将大家的思想也引到这上面去。
此时的他俩,犹如相声中的逗哏、捧哏,一样一唱一和地将众人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弘治皇帝微微皱眉,困惑不解的问道:“伤农?害农?”
弘治皇帝无法接受朱厚照的转变。
而杨廷和更加无法理解。
朱厚照却是重重的点头:“不错,著书之人,简直是五谷不分,可偏偏,他竟大言不惭,教授百姓如何耕作,父皇,你说,这不是害民吗?一个连沙场都没见识过的人,却令其指导刀头舔血的士兵作战;一个不曾养马的人,教人养马。从前,倘若杨师傅将此文章读给儿臣听,儿臣肯定也分不清《劝农书》的好坏,可自儿臣在西山耕作,方才知道,这耕作的艰辛。”
弘治皇帝上下打量着朱厚照一身的泥泞,朱厚照说他去耕作了,此时不由的信了几分。
这家伙……居然还真跑去种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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