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你好 chapter 44 和旧时光说再见吧

瓶子和憨先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们住的门对门，中间隔着一条到处都是泥坑的小马路，瓶子站在家里的二楼，正好能清晰的看到憨先生家的院子，院子里有一颗很大很大的葡萄树，长果子的时候晶莹剔透，像极了一颗颗翠绿的小翡翠。

瓶子爱吃葡萄，每次憨先生都会拿着一大碟的葡萄和她一起坐在门槛上一颗一颗的吃，有一次憨先生问瓶子为什么那么爱吃葡萄。

瓶子说爱吃葡萄的人眼睛都好大好大，水汪汪的。

那时候的憨先生盯着瓶子心里很苦恼，为什么她吃了这么多，眼睛还是小的像眯成的一条线，一点也不大，一点也不水汪汪的。

有一年憨先生家的母狗生了一窝小狗崽，憨先生高兴的跑到对面的瓶子家，用拳头把她家生锈的铁门砸的嘭嘭响，瓶子说那天她是蹦蹦跳跳跑去憨先生家看小狗狗，一窝五只，颜色各异，瓶子看着这些憨态可掬，又萌又可爱的小狗，忍不住就蹲下来去摸，只是谁也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母狗突然跳起来照着瓶子的小腿就是一口，瞬间小腿的血喷射了出来，被吓到的瓶子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憨先生也从没见过这场面，也站在那跟着一起哭，闻讯赶来的大人给瓶子的小腿简单包扎了一下，抱着她送往了卫生所。

后来，瓶子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又深又难看的疤痕，每次经过憨先生的家，她都会胆战心惊，爱穿裙子的瓶子，从那以后再也不敢穿，因为她讨厌那道疤。

母狗和小狗被送走的那天，憨先生站在家门口望了好远好远，直到它们真的远离了他的视线，再也看不见了，其实他是不舍的，只是为了瓶子，是他闹着非要父母送走的。

一年级的那年夏天，几个男生围住了瓶子非要看她腿上的疤痕，瓶子不依，他们强行挽起了她裤腿，其中一个男生哇的一声说。好丑。

其他几个男生也跟着附和起来说。丑八怪，没人要。

瓶子坐在地上哭，他们站在那笑。

路过的憨先生见状，扔下书包就冲了过去，和他们扭打在一起，憨先生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揍的鼻青脸肿趴在地上，是看热闹的学生报告了老师才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从教导处出来时，瓶子问他为什么那么不要命。

憨先生摸了摸肿起的脸颊说。他们欺负你就是不可以，谁欺负你，我就揍谁。

瓶子说。你真傻。然后背着书包一路小跑回了家。

初一的那年，有个男生给瓶子写了一封情书夹在她的课本里，不知所措的瓶子找到了憨先生，问他怎么办。

憨先生夺过瓶子手里的情书说。事情交给他处理。

听说后来那个写情书的男生迫于压力，被迫转了学，交换的条件就是憨先生不向学校老师揭发他。

因为这件事，瓶子愧疚了好一阵子，她觉得是自己害了他。

高一那年，瓶子喜欢上了一个学长，比他大一届，男孩长的阳光帅气，他们都是校田径队的队友，男孩也喜欢她，只是他们彼此之间都没有表白过，互相暗生情愫。

瓶子生日的那天，男孩也在，男孩买了瓶子最爱的那款DW手表送给她，在瓶子吹完蜡烛，大家给她唱生日歌时，男孩单膝跪地跟瓶子表白了，内心小鹿乱撞的瓶子花痴痴的望着眼前跪着的白马王子，在场的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都在催着瓶子赶紧接受，就在她要接受男生表白时。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憨先生一个拳头抡了过去，不偏不倚的打在了男生的脸上，在场的所有人吓得本能的往后一退，也包括瓶子。

尖叫声，桌子砸在地上的声，玻璃瓶破碎的声和生日歌交响在一起，场面的一度热烈的狼狈不堪。

男生离开，宴会也草草的结束。

在回去的路上，瓶子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憨先生走在前面没有回答。

瓶子说。你就是个大混蛋。从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瓶子都没有再理憨先生，她说她再也不要理他，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是他毁了她对美好青春的向往。

它就像瓶子小腿上的那个疤，在她的心里深深的烙了一个结。

很多年以后，当瓶子和憨先生成为夫妻，她才知道，其实那个男生在校外有一个交往的女朋友，他跟瓶子只是玩玩，而知道真相的憨先生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说过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而他其实也一直爱着瓶子。

听瓶子说完这个，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一个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又对她那么好的人，为什么最后他们两个人的婚姻会走的尽头。

她说其实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毕竟从小在一起长大，双方的父母对这样的结合也很满意，那时憨先生在机关单位给领导开车，瓶子在一家小公司当职员，两个人收入虽不是很高，但毕竟是本地人，不需要租房，大多数时候和父母一起吃，也不用交伙食费，生活过的还是很惬意。

憨先生对瓶子也很体贴，很照顾，生怕瓶子在他们家受了半点委屈，周末休息的时候他们会在瓶子家吃饭，尽管门对着门，只隔着一条新修的水泥路，他说瓶子的父母也想念他们，不能偏心，也得多陪陪二老。

结婚的第二年，瓶子怀孕了，全家更是把瓶子当作宝一样的对待，什么事都不让她干，她唯一要的做的就是吃好喝好身体好，憨先生经常会跟她讲很多好听的笑话逗她开心。憨先生不管每天在外面多累，他都会第一时间回到家陪瓶子，就算有时送领导周边出差，憨先生也会当晚赶回来，然后第二天再赶回去。

瓶子问他累不累。憨先生把耳朵贴在瓶子鼓鼓的肚子上说。听着我儿子踢我，什么累都不是累。那时瓶子妊娠反应大，是憨先生细致的照顾才不至于得产后抑郁症。

有时候瓶子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憨先生就像个垃圾桶把所有装下，然后面对微笑的讨好她。

那时候的瓶子其实真的很幸福。

原本以为生活就会这样平淡而幸福的走下去，在孩子满周岁的那天，似乎一切变化的太突然，一帮满身是纹身的男子闯进了正在为孩子办满月的家，所有人都以为这伙人是走错了地方，直到后来他们拿出满满一叠签有憨先生名字和手印的借条。

对，没错，一向老实爱家的憨先生赌博欠下了很多高利贷。

那一晚他们吵了认识以来的第一架，吵的很大声，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憨先生跪在地上求她原谅，他说他也是为了让瓶子和孩子过上更好的日子，他不想一辈子只是做一个小跟班一样没有出息的司机。

为了替憨先生还高利贷，掏光了瓶子的嫁妆和父母多年攒下的积蓄，那天憨先生跪在地上一直扇自己的耳光，他说他再也不会去赌，他会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瓶子说她也不忍心看他这样堕落下去，她说他是她的家人，他有错作为妻子她也有责任，其实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她原来了他，她要给他一个机会。

有很长一段时间，憨先生像回归了一个正常人，努力上班，下班陪她和孩子，不会煮饭的他还自学了很多煲汤的手艺。

只是好日子并没有过太长，憨先生刚开始一两天不回家，后来隔三差五，再后来有时候一两个星期见不到人，偶尔回来也是后半夜，然后倒头呼呼大睡，有时瓶子稍微问他一下，憨先生都会极不耐烦的回怼她。

后来有一天，瓶子在给孩子喂饭，接到派出所的电话通知，她才知道憨先生因为聚众赌博被拘留了，交了罚款领出来的那天，全家人才知道憨先生在外面又欠了很多很多赌债。后来为了回本，他偷偷把现在的房子拿去抵押输了，虽然后来因为赌博是违法的，抵押的借据不算有效文件，才保住了房子，只是从那以后每到半夜就有人从窗户里扔石头，或者在家门口泼鸡血，鸭血，猪血。

无奈的他们为了安全起见，不得已搬到外面租房住。

憨先生从那以后整天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家里就是打砸东西，被生活折磨的精疲力竭的瓶子每天都是以泪洗面，好多次她都从噩梦中惊醒，再后来她必须靠整把整把的吃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她说那段时间她的头发掉的特别厉害。

她说就算他再混蛋，她都想过要原谅，她不想看着就这样把一个家毁了，只是后来憨先生听说跟一个做服装批发生意的女人跑了。

逼着她离婚的那天，瓶子说从离婚登记处走出来，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望着憨先生远去的背影，她一直不敢相信这个就是不让任何人欺负她的男人。

一切恍如隔世，面目全非。

离开的那天，瓶子只要了儿子，她说那是她的命，谁也不许分开，公公婆婆一直在哭，说养了一个混账儿子，把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弄的支离破碎。

瓶子望着两老，不免悲凉的说。不管未来如何，我都是这个家的人，你们也是我的父母。

瓶子跟我讲起这段经历时，难免还是很伤感，尽管这事已经过去了三四年，她说有时候想想人生就像一出戏，你虽是戏里的主角，但剧情并不能由自己设定，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和无奈。

现在的瓶子过的还不错，有个六岁的儿子，工作很忙，也很充实，她说每每看到孩子，总感觉日子就有奔头。

有一次我开车在路上，刚好碰见瓶子带着儿子玩，在肯德基，她给我点了一杯咖啡，那天我们闲聊了很多，关于生活，关于工作，关于亲人，关于朋友，关于未来，唯独没有去聊情感。

我问她对于那个不堪的过去有没有放下。

她望了一眼在玩滑梯的儿子笑着说。是该到了和旧时光说再见的时候，一切向前看。日子慢慢熬着，熬着熬着你就会发现其实没有想的那么难。终有一天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光明的未来会到来的。

我说爱情呢。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对啊，和旧时光说再见吧。

因为未来，在未来等我们。

何必蹉跎岁月，何必辜负这难得走一遭的世界，美好总是属于那个不放弃，打不倒的人，当然也会属于瓶子。

对，那个坚强的瓶子，那个爱吃葡萄的瓶子，那个眼睛小的像一条线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