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未了发如雪 第十七章 我姓李，叫李耳

“八十一岁了，哈哈哈……”

小阿朱和几个孩子大笑道：“你都八十一岁了，那么我们还有九十岁、一百岁的……”

“你这个小娃儿，在天子特使面前，明目张胆的说谎，这是要定罪的。”赖公公用手一指小耳子，生气的说。

但是，小耳子却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天子刚刚颁布了新历，难道几位有所不知吗？”

众人尤其是赖公公忽然安静下来。

“我王刚刚颁布了新历，一月即是一年，你们算算，新王登基多少年了？”

众人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呵呵，现在，我还是说谎吗？”

“这位上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赖公公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不禁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我们还要去玩呢，你这位公公，还有什么事吗？”小阿朱追问道。

“既然没话说，那么，小耳子，咱们去捉鱼吧”小阿朱有些急不可耐了。

“慢！”赖公公忽然阻止道：“本官还有一问。”

“赶快问吧，一会就晚了。”小阿朱道。

“这位妇人，请问府上的姓氏？”

“姓氏？对呀，对呀，小耳子，我们这么长时间了，我都不知道你的姓氏。你到底姓什么？氏是什么？”小阿朱也跟着问道。

这个时候的人，姓和氏是分开的，所以赖公公和阿朱有此一问。

听到这样一问，白发妇人心里一紧，轻轻将儿子拉向自己，然后，低沉的说道：

“我们一个贫民人家，哪里有什么姓和氏？”

“嘻嘻，不对吧！按照我天朝礼制，没有姓氏的人都是贱民、奴隶，贱民奴隶都是有主子的私人财产，难道？你们是从那家贵族私自逃跑出来不成？这可是要违反我天朝的王法的——”

妇人一阵沉默。

“快说，你们到底姓什么？不然，本官就要带你们去见官，然后将你们编为吏户，赏与贵族——”

“我们，我们，没有姓氏，没有，没有……”妇人忽然哽咽着说。

“嘻嘻，难道这孩子没有爹，是个私生子不成？”

“不，不，不——”

“既然不是，那这孩子的爹姓什么？嘻嘻。”

“他，他，他，是姬，姬……”妇人哭泣着，嗫喏着说，声音很低。

“什么？市集？姓什么？”赖公公没有听清楚，继续追问道。

“我娘说了，我姓李，李……”小耳子忽然高声说道：“我们家就以这门前的李树为姓——李，我叫李耳。这下知道了吧。”

“李？这个氏可是没听说过。”

“你今天不是听说了吗？我就是李氏。”

“既然李是氏，那么，姓呢？”

“姓？天下之姓，不是姬就是姜，这还用问吗？反正我们又不是蚩尤的后代。”

这样一答，赖公公却也不知如何追问。因为，天下华夏之人，皆出于炎黄二帝，炎帝姓姜，皇帝姓姬。除非有些人是远古时期东夷一族蚩尤的后人，才不会姓姬或者姜。

赖公公一时哑口无言，也不知道再如何询问，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哎呀，快看，我阿爹来了。”阿朱忽然一转头，指着远处一对人马说道。

果然，道路上有五骑人马向着这里奔来，为首的正是杨天赐。马跑的飞快，不一会就来到他们跟前。

“公公，你这是——？”杨天赐也不下马，端坐上面，似笑非笑的问。

“奥，本宫代表天子，四处走走，看看民情，回朝时好向天子汇报。”

“这一家人——”杨天赐用马鞭一指李耳母子，对赖公公说道：

“丈夫前几年在和楚人交战中牺牲了，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本将军怜恤孤弱，就让她在徐大夫府上做工，以为生计。公公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这，没有了，没有了。本宫本来是要回朝的，只是路过此地，忽然看见这个小孩儿聪明伶俐，非比常人，所以就来有此一问。”

“是吗？公公真是有闲。”

“嘻嘻！我看此娃儿，相貌清俊秀气，加上又聪明伶俐，不若让本宫带回洛邑，在朝中伺候天子，也……”

“那可不行。”杨天赐打断赖公公的话，有些生气的说：“这个娃儿的阿爹战死时，本将军曾经亲口答应过他，要照顾他这孤儿寡母，给他留一个后……”

杨天赐顿了顿，又说道：“赖公公总不能让他小小年纪，就断了后，做个不忠不孝的人吧，这也会陷本将军于不仁不义。”

这话一出，明里拒绝，暗里讽刺，赖公公不由一阵气结，想要发作，又不知如何发，而且，这杨天赐手握兵权，他现在在人家地盘，自然不敢得罪杨天赐，只好忍气吞声。

“公公还有什么事吗？”杨天赐问。

“啊，没，没了，本宫明日一早就要回朝了，将军可有什么让本宫带与天王的？”

“没有，你就给天王带一句话，就说，有本将军在此，楚人不能侵我天周一步。”

“好，好，本宫一定带到。那么，本宫明日一早就不向将军辞行了。”

“呵呵，本将军因为有军务在身，就也不送公公了。”杨天赐笑着说完，然后对着院中李耳母子说道：

“一会，本将军会派人来接你们母子……”

说完，又对着小阿朱一顿呵斥：“跟老子回去，整日里在外面东游西逛，野的都不想个女孩儿。”

小阿朱伸了伸舌头，给李耳做了个鬼脸，然后很不情愿的向杨天赐伸出手。

杨天赐轻轻一拎，把小阿朱拎上马，然后，领着一众人向回走去。

带杨天赐一行人走远了，赖公公和随从才上马准备回驿馆，临走之前，他忽然回头对着李耳母子“嘻嘻”一笑，说道：

“我还会回来的——”

母子两人不由一阵惊愕。

其他的小孩子也一哄而散。院子里就剩下李耳母子两人。

这个妇人正是清儿，那个当年被大王子蒙带着，一起逃出王宫的婢女。

清儿紧紧拥住儿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阵阵往下落。

“娘亲，娘亲……”小耳子不由抱紧母亲。

他知道，母亲一定有许多的话想要对自己说。这许多年来，他也知道，母亲一定有许多的秘密，但是，他不能问。有多少个夜晚，他看见母亲独自哭泣，有多少个睡梦里，他知道母亲从梦中惊醒……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害怕看见母亲伤心，他更知道母亲的心，一定很痛，很痛……

但是，今天……，他知道，母亲不想再隐瞒他了。

“儿啊，随娘亲来——”

小耳子默默地跟在母亲身后，向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