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未了发如雪 第九章 对射

整个宴会，闹腾成现在这样，其实最大程度上，是楚使的狂妄自大造成的。

他不仅在酒后狂吹楚国如何强大，如何独霸诸侯，如何天下第一，而且，蔑视北方诸侯，甚至连北方的晋国也不放在眼里。

就在他一边狂妄的吹嘘，一边东倒西歪的指手画脚之时，一下子就惹恼了旁边的晋使。

两人一言不合，竟然扭打在一起。

“成何体统！堂堂诸侯使节，竟然在天子之前，朝堂之上，像个村夫野蛮人一样，真是有辱斯文，有辱诸侯礼仪——”鲁国使臣率先站出来，大声斥责道。

鲁国是礼仪之国，自然对此有失礼仪之事痛恨异常。

相对于鲁国，其他诸侯使臣，却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对于鲁国使臣的呵斥，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却似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扭打。

“两位——两位且慢，老夫有一个建议，却能让两位分个高低，还不失体面。”坐在上位的召公站起来劝解道。

两人听见召公说话，稍稍停下来，看着老召公。

“两位——”老召公笑着说：“本来，明日朝会，诸侯国有一场献技大会，依老夫看，不如就定在现在，我们来个通宵达旦的献技比赛，我看，贵两国不如各出数人，来个现场较量，如果那方获胜，不仅天子会有丰盛的赏赐，而且，两国也会分出个高低上下，二位看老夫所议何？”

“哼！这样也好，我们就在比技会上见个高低！”两位同时愤愤的说道。

本来献技大会，是诸侯国各自按照爵位的高低，依次进行的一些技艺展示，以供宴会之乐，这一下就弄成了个诸侯比赛，尤其是晋楚两个互相敌对的诸侯国。

周天子用眼睛看了看召公，示意很是赞赏，就连周公在一旁也觉得甚好。这样会激起晋楚两国更大的相争之气，只有诸侯之间互相争霸，周天子才可以收取更多的渔翁之利。

接着，周召二公和齐鲁等国使臣，在一起商议了各诸侯国比技的次序。显示宋国，其次鲁国，才其次齐国——

但是，次序还没有公布完毕，吴国使臣却叫嚣了起来。

“礼者，尊卑次序也！如此安排次序，是轻我吴国，轻我吴君——”吴国使臣义愤填膺的说：“我吴侯之祖上，是先周文王之伯，按辈分排序，我吴侯还是今天子之叔，但是，尔等如何竟将我吴国安排在小小的卫郑之后……”

吴使如此一说，却又激起了卫郑两国的不满……

朝堂又一次陷入混乱。

最后，只好来一次现场抓阄。才算平息了这场混乱。

接着，天子下令重新布置酒宴，让出中间一大块地方，用来技艺展示。

周天子之所以也同意，将本来是明日的技艺展示，如此安排在现在，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对于刚才，他所发现的王后和王储一事，拿捏不住，只好暂且先拖一拖。处死他们又不能声张，或者软禁他们，但是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呢？而且，他也知道，在朝堂之上，王后和王储也有他们自己势力，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清楚，王储和召公之间是有许多的隐秘之事的。虽然，他确定老周公是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但是，老周公这个人，好务虚，信守教条的礼法，完全就是一个腐儒，虽然在朝堂位列众臣之首，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势力。

朝堂的力量，多掌握在召公手里，他实在是拿捏不准，这个召公会站在谁的一边。所以，他也不能轻而易举的对付那两个人。

周天子一时沉浸在深深的思虑之中，并没有用心的去观赏诸侯之间的技艺展示。

开始，宋国演奏了殷商之舞乐，这也是因为宋国是殷商之后，否则，其他诸侯是不能演奏殷商的乐曲的。

其次是鲁国演奏的雅乐，这也是只能鲁国才可以展示的，因为，鲁之先君是周公旦的缘故。

到了晋楚之间的比试较量，才真正激起宴会的高潮。

两方各出了三个人，议定比试一场击剑、一场摔跤，一场射艺。

第一场的击剑，就让众人惊心动魄，甚至提心吊胆。两人剑剑致命，直击要害，眼看一方就要横穿咽喉，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际，另一方堪堪躲过这致命的一剑。

五十多个回合之后，依然不分胜负。忽然晋国的这一方，突改剑路，大开大合，不惜以命相搏。相对于楚国这一方，晋人毕竟力量大，一时压制的楚人气喘吁吁。这晋人又一次加力，两人双剑“铮”的一声，对碰在一起，楚人的剑，当即折断……众人一阵沉默。

“哼——”楚人冷哼一声，扔掉手中的断剑，不服气的说：“要不是我的剑断了，我早已取了你的性命——”

晋人却报之一声冷笑。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只不过你的剑比我的锋利而已！”楚人继续不服气的说。

“呵呵，南国之人都是如此这般无赖吗？”晋人反问说。

“哼……竟敢污蔑小看我南国之人——”吴使站出来，从身边一个人身上拿过一柄剑，走到楚人跟前，交到他手中，言道：

“本来我们是要展示我们的利剑的，这样好了，就让这位楚国大人，拿着我们吴国的这柄利剑和他继续再较量，呵呵，也算得是我吴国利剑的一次展示，诸位觉得如何？”

“甚好！甚好！”

晋人一声冷笑，显然激怒了楚人，他一下抽出吴人之剑，只见寒光一闪，剑尖直逼晋人咽喉而来。

堪堪楚人的剑锋直逼咽喉而来，晋人仗着自己气力大，用剑就去格挡。然而还未等双剑相碰，只听“铮唥……”一声，晋人手中的剑，当即断为两叠……

楚人并未停下剑势，锋利的剑尖直逼晋人咽喉……

晋人感到咽喉处一阵寒意，便闭上眼睛……

“哼哼！”楚人冷笑一声，看着闭着眼睛，呆立一旁的晋人。

“吴人之剑，天下无双，真是名不虚传！”众人一阵唏嘘。

过了一会，晋人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楚人。不出一声。

“呵呵！”楚人冷笑。

晋人其实是心有不服，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天下还有如此锋利之剑……

他并不服气是他技不如人，而是因为对方锋利的利剑。

但是，他因为刚才对于楚国剑断，所说的话，这个时候他实在是羞于启齿。

“第一场，楚人胜！”鲁国使者大声说。

接着，第二场，开始……

这一场是摔跤比赛，楚国和晋国各派出一个人。晋国毕竟是北方人，无论是气力，个头都要比楚人大出很多，所以，双方只是三个回合，楚人便告失败。

第三场，是射术比试。

这射术就是射箭比试。只见楚方走出一个矮黑的冷面之人，似乎带着杀气，走到场中，对着周天子以及周围众人，抱拳行了一个礼，宴会厅一下子鸦雀无声。只听他缓缓说道：

“某家养由基——”

“养由基！”众人一阵惊动。这养由基射术天下闻名，曾经在晋楚一次交战中，一箭射中晋国的上将军……

这人的名声在晋楚军中，是杀神一样的存在……

晋人中似乎一阵争论，稍顷，一个晋人走到养由基对面，抱拳行了一个礼。

养由基也不还礼，也不问对方名姓，冷冷的说道：“可敢与某家对射？”

“如何对射？”晋人问。

“就是两人相对，百步之外，互相对射，某家让你射三箭，某家只是一箭，一箭之后，如果你还站在这里，就算某家输……”

“那么，你呢？”

“我？让你射我三箭，三箭之后，如果某家倒下，就是你赢……”

周天子以及众人尽皆大惊，这分明就是以命相搏。

养由基看着晋人，问道：

“可否开始了吗？某家让你先射。”

晋人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