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未了发如雪 第三章 朝堂之议

“两位王弟，你们也知道，寡人当年和王后甚是恩爱，当我们有了第一个儿子，也就是这个逆子，寡人实在是喜爱非常，有一日，寡人戏言，要把我成周最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他。王后就笑着说:‘君无戏言，我王难道忘了桐叶封弟之事吗？’也是寡人一时欠深虑，说:‘最贵者，莫若天子之位，但父王现在还不能传国与你，不过，这个王位迟早也是吾儿的。’寡人当时兴高之余，就随手把玉璜给这个逆子戴在了脖子上……”

“王兄，如此国之重物，怎能轻易与人？岂不知？当年，成王年幼，与唐叔戏玩，因一句戏言，便成就了今日北方的晋国。玉璜，如此之重物，竟然……以致有今日之祸——”周公愤愤地说。

“现在，玉璜随着他，掉落深崖，也可以说是，不知所终。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旨意吗？难道我八百年成周天下，要……”召公不无担忧的说。

“王兄，十月鬼节即将到来，我兄还是亲自率领群臣入太庙，烧龟占卜，以问吉凶……这样，一来，也是昭告祖宗，祈求祖宗保佑，二来，也是问计神鬼，以预吉凶。”周公建议道。

“也只好如此了！”天王叹着气说道。

“以臣弟看，还应有第三，就是在太庙，当着历代祖宗，确立王储，以安天下。至于，失却玉璜之事，还是先瞒着天下，待以后从长计议。”

召公说完，便接着问:“王兄，你看这王储——？”

“两位王弟对于王储之位，有何建议啊？”

“自古以来，兄终弟及……”召公似乎是犹豫着说了一句，便看着老天王不再言语。

“兄终弟及？是古礼王位更替之古治——更何况，我王兄只立过一位王后，自王后升天之后，这后宫一直虚位，王后只有这一个王子，兄终弟及，其他的兄弟皆非嫡系……”周公以古礼，振振有词的说。

“那只好再册立一位王后，然后再……”召公继续欲言又止的说。

“再行册立？立谁？许多年都虚位，现在再册立——恐致后宫有乱……”老周公也说的不无道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周天王。老天王坐在王位上，却是一言不发。

沉默好一会儿，老周公又小心翼翼的打破沉默，试探性的说道:

“看来王兄对已故王后还是心有余念啊！要不这样，从诸王子中择一贤者，名义上过继给王后，然后再立为王储……”

“这个主意却好，只是——”老周王终于从鼻孔里挤出一句话。

“王兄还有什么旨意？”

“这个，这个——”周天王有些吞吞吐吐的说:“媚妃甚合寡人心意，所以，寡人意欲立媚妃为后，只是可惜，媚妃没有为寡人生下一个王子，所以，就依王弟所奏，在诸王子中择一贤者，过继给媚妃，然后立为王储。”周天王停了停，问道:

“二位王弟觉得寡人之意可行否？”

偌大的天王殿里，死一样沉默。二位王公万万没有想到，老天王竟然是如此想法。

这个媚妃，是前几年郑国进贡给周天王的一个美人，端的是美貌异常，风流狐媚。刚一进宫，就深受周天王宠幸，但是，以惯例和礼法，这样的妃子是不可能被立为王后的。

但是，现在周天王竟然要违背礼制，立这个根基尚浅的女子为后，这实在是让两个老国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二位王弟，说说你们的意见，寡人可行否？”周天王打破沉默。

老召公看了看周公，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好笑，但是，天王有问，不能不回奏，便一边深思似的，一边慢慢说道:

“王兄有此之意，也不是不可行，只是，一者，王兄年事已高，这媚妃尚是虎狼之年，臣弟恐怕王兄龙体有损。再者，王后是要母仪天下的，这媚妃根基尚浅，臣弟怕她压不住后宫。三者，现而今其他王子，母妃皆在，欲要从中择一贤者，过继给媚妃，这些活着的母妃，有谁愿意这么做啊？”

“呵呵，这天下是我姬家一脉的，也就是寡人的天下，难道这后宫就不是寡人的后宫吗？即是寡人之后宫，一切就由寡人说了算。”老天王忽然威视赫赫的说。

“寡人觉得华妃所生的王子匄，年纪仅比蒙小几岁，聪明伶俐，好学上进，就把他过继给媚妃，然后立为王储吧。二位王弟合计合计，合计好了，就替寡人拟旨，昭告天下诸侯。”老天王说罢，缓缓站起身，看了看站在下边两厢的王弟，说了句:“两位王弟慢慢合计吧，寡人困倦了，先下朝了。等合计好了，把拟好的旨意拿给寡人看。”

说完后，被宫人搀扶着颤巍巍的下朝了。

两位老国公站在空落落的大殿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真如天下人所说，礼崩乐坏，先从上边开此先河——”召公感叹道。

“现而今，玉璜流失，王兄又如此一意孤行，列祖列宗啊！难道我成周八百年之气数，真是到了尽头吗？国之将危，难道就不会再出一个太公望吗？”老周公不觉流下两行老泪。

却说这成周八百年江山气运，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典故。

当年，周人从古公亶父开始，发于岐山。至文王姬昌之时，商纣残暴不仁，百姓苦不堪言。文王怀仁者之心，欲拯天下于水火，但是苦于无一智能之士，辅佐相帮。却说，有一日，文王夜梦一飞熊入怀，此日，文王便起一卦，卦言，当有贤者临水而居。文王当即遣侍从沿渭水而行，寻找贤才。

侍从们终于在渭水之滨，遇到一个垂钓的白发老者，开始，在交谈中，侍从们发现这个老者，竟然是直钩钓鱼。这令侍从们非常奇怪，甚至有人出声嘲笑老者。待到老人说了一句:“众人弯钩垂钓，只为钓鱼。老夫直钩垂钓，不为钓鱼，是为钓王侯。”

当众侍卫还要嘲笑老者痴心妄想时，却被领头南宫子制止。南宫子当即邀请老者，要为文王引荐。不料老者却出口说了一句:

“钓，钓，钓，大的不到小的到。”

南宫子一听，知晓此人是要文王亲自来请。众侍卫明白后，还要奚落老者，却被南宫子斥责。无奈，南宫子只好回宫，将所遇一五一十禀报文王。文王当时已年过六旬，但是听了南宫子所报后，当即拉一两轮车就去渭水之滨相邀。

这个白发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后来天下闻名的姜尚姜子牙——姜太公。

两人相见后，文王相邀姜子牙上车。姜子牙却也并不客气，大咧咧坐上小车，文王便曲膝弯腰，开始拉车。一众侍卫臣子都气愤不平，甚至有人对最姜子牙拔剑相向。却都被文王呵斥下去。

河滨之路，崎岖不平，拉起来实在费力。走了不久，文王便感体力不支，坐下来休息。谁知，姜太公却还在车上打哈哈，一个劲鼓励文王，说道:“不要歇，不要停，再拉嘛，再拉嘛——”

歇了一会，文王便奋力，再次拉车前行。走了好大一截，文王气喘吁吁，实在是不能走动了，便停下来，这姜子牙却在车上一个劲催促:“唉，再拉几步，再拉几步就完了——”

文王无奈，就勉强又拉了几步，这下，实在是不行了，便说道:“先生，不行了，不行了，力尽了，力尽了，就到这里吧，就到这里吧！”

“唉，这可是侯爷说的，就到这里奥！”姜子牙在车中打趣的说道。

“就到这里，就到这里！”文王气喘着说。

“好，就依侯爷，就到这里结束——”说完话，姜子牙跳下车，面向文王深施一礼，然后郑重说道:

“这一路，侯爷拉我八百零八步，那么，我就保侯爷这江山八百零八年。其中，中间小歇一会，我保侯爷这江山也是西边一段，东边一段——”

文王听了姜子牙的话后，赶紧说道:“请先生快上车，我愿永远拉着先生，先生保我大周江山千千万万年。”

姜子牙却笑道:“晚了，晚了。何况，这人君的江山，哪里有千千万万年，永不改变的啊！”

从武王灭商开始，到现在，这成周已近八百多年了。其间，因为周厉王之妃——褒姒一笑失江山，平王东迁洛邑，重振江山。正好应了当年姜子牙之语。

如今，诸侯争霸，天下纷乱。成周之势，渐渐衰微。周天子逐渐失去了当年一统诸侯的权力。

今日朝堂，天王又如此，为了一己之欲，一意孤行，不顾及周公旦当年所立之礼法。这实在令老周公伤心欲绝。

“哎！王兄，玉璜之失，实在是非同小可。王兄精于易理，不若起一卦，看看吉凶如何？”召公对周公说道。

“哎！如果是天意注定，求卦又能起什么作用啊？”周公感叹道。

“王兄，虽然是天意，不过，看起来，这华妃所生的王子匄，平时看着倒也机灵乖巧，只要我们尽力辅佐，或者会有转机呢！王兄岂不知，虽曰天意，实是人为的道理。”召公感叹道。

周公听了召公的话，便点了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三枚铜钱，当即来到桌案，随手将铜钱一扔，接着，一连如此扔了六下。

召公便站在对面，看着周公起卦。

六次扔完，召公看着周公凝重的脸色，想知道这一卦的吉凶。

过了一会儿，却见老周公脸上忽露喜色。

“王兄，这是为何？”

“哈哈，王弟有所不知，这卦象显示，玉璜会失而复得，重见天日……”老周公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什么？失而复得，重见天日？”

“是啊！失而复得，重见天日……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