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游之鹰扬 第二十二章 晚宴

月门堡主厅是个宽大华丽的房间，高高在上的天花板上垂挂着三盏由四层燃烧着上百枝细小蜡烛组成的铜制雕花大吊灯，照亮了整个房子的墙壁。

蓝红色的挂毯遮住了灰石墙壁，黄色的帘幕束拢点缀，金狮和猎鹰的旗帜挂在最为显眼的位置上，地上铺着厚厚灯芯草制成的踏垫；长桌有榉木制成，纹理清晰，光亮鲜丽，此时摆满着密集的菜肴。

火光闪烁、色彩纷呈，各色美食被仆人利落一道道端上，鹿肉汤、百果盘、鱿鱼派、野猪腿、散发着肉桂香气的烤乳鸽、牡蛎馅饼、龙虾沙拉，洋芋、煎的炸的，海里的、天上的，一壶壶葡萄酒和黑麦啤在席间传来传去。

精致的镀银餐具泛着冷光，不同的餐盘装着不同的食物，如浅平盘多是汁汤不浓的菜肴，装饰盘里是配上杏仁乳的天鹅，各样调味料罐千秋百怪；黄油奶酪、香软的白面包堆成高塔。

长凳乌黑发亮，泛着冷光，由黑柚木坐成，上面坐着远道而来的骑士，充满着热闹和笑声。

每道菜都是先端给主人琼恩，让其先动手品尝，挑选最喜爱的部分，随后端给今晚尊贵的客人泰温公爵，然后在摆上餐桌，一道道佳肴如流水般端上端下。

琼恩吃的很少，他牙齿没剩多少，现在胃口也小，有的基本都不动，偶尔也将看起来不错的食物、指定赐给某位宾客，以示恩宠。

大总管奈斯特收到了蜂蜜烤鸭、黑鱼布林登则是酥炸牛犊肉，还有听到罗戈被攻击的消息，特意带兵前来的各大家族人员也都收到了菜品。

回月门堡的路上罗戈也差不多都认过一遍，如青铜约恩的长子安达和幼子威玛，罗伊斯家族下的封臣家族，托勒特家的艾迪森和他父亲；红垒雷德佛伯爵的两个孩子，罗戈最熟悉的米歇尔，看着剑士风范十足，内里就是个十足坑货，还有洪歌城伯爵等。

罗戈坐在他父亲的左手边，整个大厅里不少人频频打量着他，显然对他这个未来的封君过于陌生，小劳勃坐在罗戈身边，手里拿着银叉，时不时的戳弄一下桌上烤的喷香作响的乳猪鼻子。

泰温公爵坐在右边，除了和他父亲轻声交谈着一些领地事务，更多的是询问罗戈遇袭的经过。

罗戈重点说了说勇士团事情，至于天空的国度则大致说了一些，他知道泰温公爵对这些古灵精怪的事情一直持怀疑态度，而泰温公爵的回答更是干脆利落，他说“我会抓出幕后之人，给予勇士团教训。”

这样的语气从他嘴里说出来时，能让人感受到肃杀的气息，像是有鲜血在流淌，铁血与权威铸就了这头威严的雄狮，容不得丝毫挑衅。

“我离开君临时，瓦里斯说，他的小小鸟传来信息，说雇佣勇士团的，是一个里斯的商人。”

琼恩对着泰温道：“黑鱼说，这场围杀很有破绽，幕后之人显然想挑起一些争端。”

“见不得光的家伙罢了”泰温不知是说情报总管还是说幕后之人。他又道：“霍斯特病重，他儿子什么都不知道，料想也不会在添是非。”

等到甜点，李子布丁、柠檬派，新鲜的莓子等上来时，泰温公爵和他父亲已率先离开，明显这种场合不适合商议。

剩下的晚宴则交由罗戈主持，两大封君不在，气氛明显轻松起来，喧哗吵闹、觥筹交错、声音越来越大，更是有的唱起歌来，不断有些相熟的骑士来给罗戈敬酒。

特别是西境这些骑士里他认识的，更不客气，明显准备多灌他些酒，如詹姆的童年好友亚当、泰温公爵弟弟凯冯的儿子，次子威廉、三子马丁，不过罗戈来者不拒。

…………………….

詹德利使用钝剑劈砍着校场上的假人，丝毫不在意宴会传来的吵闹声，裹着一层稻草的木桩在暴躁的钝剑下，发出“铛铛”的声音。

“这么热闹的宴会，为什么不多待会？”詹德利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来人，行了个礼，却被他挥手打断“这些多余了。”

“我不习惯这种场面”詹德利说，他自然知道面前这人是谁，很早就知道，从他跟随托布莫特大师学习技艺，成为一个学徒时就听过罗戈这个名字。

孤独而内心骄傲的少年，受不得半点侮辱“我父亲为什么把你带来东境？”罗戈从兵器架子上取下了一把钝剑挥了挥，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有些怀念在红堡校场上穿着厚厚防护皮具被巴利斯坦教导的日子。

“艾林大人说这是我父亲的请求”他穿着红棕色镶钉背心，两只粗壮有力的臂膀露在外，“不过，我还是喜欢在君临当一个铁匠学徒。”

“从你离开君临那一刻起，那些就过去了；知道面包怎么做的吗？”

“什么？”后半句詹德利以为听错了，直到他又说了一遍，略显奇怪的回道：“自然知道，小麦经过磨坊的石磨磨制成后会得到面粉和麸皮，它们是做面包的原料，黑麦和别的谷物也可以这样。”

心里满是不解这个贵族少爷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但詹德利还是认真回道，他小时候是在酒馆长大，天天与这些东西打交道，自然熟悉不过，还知道些麦酒的制作方法。

“面粉混杂大量麸皮烤成的黑面包，可谓粗面粉，硬而难吃，黑麦更甚；将麸皮和石磨上杂质全部精筛细选的面粉，做出的香软白面包却是受人欢迎，至于白面粉混杂奶油、蜂蜜做成的蛋糕则更胜一筹。”

见詹德利迷惑，罗戈继续道：“曾有个私生子和我说过，有的贵族老爷天生就是最好的蛋糕，在差也是白面包，不过大多数人都是黑面包，而私生子就夹杂中间，没筛干净，导致烤出来不黑不白，还要努力把自己变白。”

他停下来对看着詹德利笑道：“我当时回他，也可以变黑，要知道布拉佛斯有种黑面包烤的比白面包还要香甜柔软。”

詹德利没笑，他在听见罗戈的话时双唇微微抿了抿，像是压着怒火，皱了皱眉道：“之后呢？”他当然喜欢精致奢华的美宴，品尝那些闻所未闻的食物，啜饮葡萄酒的香甜，只是有心人的无心之言令他愤怒难堪。

“那家伙说，也许内里做工比白面包都复杂”罗戈收敛了下笑意道：“记得他有句话很有趣，他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泰温公爵的私生子。”

“你也是来羞辱我的？大人”这句话詹德利说的很是平淡，语调中却带着一丝冷意。

自己真不会开导人，要是那家伙还在就好了，罗戈想，可惜，那家伙本该和今天一样，坐在这大厅里吃着面包，喝着麦酒，吹嘘他那一套面包理论。

“如果你纠结于自己半黑半白，那这种羞辱就会伴随你一辈子”罗戈认真道：“你无法决定出身，却可以决定他将走向何方，但是首先，正视它，而不是逃避它。”

“对了，忘了告诉你”罗戈将短剑放下道：“宴上很多嘲笑你的人，他们有的和你一样，出身并不高贵，他们讽刺、挖苦你只不过是嫉妒你得到我父亲的青眯，仅此而已，别的都是借口；就如太多人羡慕我的出身，而这些人很乐意看我的笑话。”

罗戈转身欲走，却又为詹德利的话语停住脚步“大人，他们说学徒可不会同他们一桌饮酒，更不会被带到谷地，只有…私生子…”詹德利不知如何说那个听起来荒诞的事实。

“这是你的烦恼，不是我的，雄鹰的眼里不会有这些。”

……………………………..

“罗戈，你来的晚了，琼恩大人等你好久了”侍卫队长瓦狄斯伊根站在守护者大人的住所前说道。

“路上碰到了一个迷途的少年”罗戈笑了笑，推门而入。

屋内，比罗戈住的要大了许多，布置相差不大，镀金的枝形木头上架着明亮的蜡烛，弯曲的灯臂上雕刻着花纹，架在桌旁。

他父亲正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借着烛光，在桌边翻阅着几本账簿，最上面的一本是由羊皮纸装订而成，较薄，底下则是几本莎草纸装订的，很厚，上面记载的也很密。

罗戈这也算是回来后和他父亲第一次独处，比起以往，他老了许多，身形有些消瘦，宽大的臂膀再不想当初那般有力。

琼恩示意他先坐，羽毛床旁有个木质酒架，摆放着七八瓶酒，不多，显然是临时摆放的，罗戈则径直走向酒架，挑了挑，抽出一瓶，内里呈金色，闪闪发亮的黑蜡封着软木塞，又在酒架上找了两个镶铁角杯。

“刀在床头下”琼恩手中动作不停的说道，对于罗戈的动作一清二楚。

罗戈将角杯放在桌上，又从床头下翻出那把精致的小银刀，刮下酒瓶上的封蜡，刀子插进瓶塞，灵巧一转，“啵”的一声拔出来。

琼恩听着宝贝儿子的动静，只得停下手中动作，罗戈先为他父亲倒了一杯道：“这些财务账单何必急于一时？”

说完，又给自己倒上，将酒瓶放在桌上后，立马喝了口，比起宴席上的葡萄酒，这青亭岛的金葡萄酒才最有口感。

谁知他父亲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吐出来。“清点一下账目，准备给你开场比武大会。”

“有必要吗，等到命名日再说吧”真是着急呀，事情可要一件件来。

他父亲琼恩回道：“将谷地早一天交给你，我也放心，这场比武大会主要是邀请各大家族子弟参与，给你选出些侍卫，一些年龄相仿的孩子则作为小劳勃的玩伴，加深家族之间的联系….”

“出了什么事？”罗戈皱了皱眉，不太礼貌的打断了他父亲的话，他很了解他父亲，罗戈在君临待着时，首相晚间在首相塔处理事务，基本都会叫他去问询，让他了解各种各样事务的处理。

继承人交接这种事情可不是匆匆进行的，再说他和他父亲刚回东境，现在要做的是查清楚佣兵幕后的人，处理完各种堆积的事物，还有他父亲应该带着罗戈去各个家族做客，熟悉每个家族领地、人员的信息，而不是现在这样，将各大家族一块聚集起来。

统御一块领地很是复杂，合格的领主最基本的要做到明农事、懂财政、知律法，这些往往很多领主都做不到，需要学士在旁辅导。

更复杂的是调节各大家族的矛盾，有的家族因领地接壤问题争吵不休、还有婚姻的乱象、继承人确立纠纷等等，总之都是利益引起的，这些能产生矛盾的信息都需要领主提前了解，免得两眼一抹黑。

像三姐妹群岛，当年的山谷王国和北境王国为此打了千年。

“泰温公爵希望你能娶弥赛菈。”

“这是好事，劳勃国王会很高兴的”罗戈笑了笑道，谁知他父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愁道：“我拒绝了！”

是呀，国王怎么会不高兴，临走的时候，还希望让小劳勃娶弥赛菈呢。

“我想泰温公爵很生气，不，不会生气，最多是脸色阴沉的吓人”想想那个场景，罗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很了解他”琼恩想起那个场景，却笑不出来。

泰温公爵为何要收罗戈为侍从，因为兰尼斯特，有债必偿；提利昂能担任法务大臣，离不开琼恩的提议，泰温公爵虽然不喜提利昂，但还是觉得欠下了这份人情，这才有了打算，想收罗戈为侍从，至于资助比武大会，不过是顺手为之。

不过，当初琼恩可是决定要把罗戈送去既是养子又是连襟的北境守护者艾德处当侍从，只不过一切阴差阳错，毕竟艾德的夫人凯特琳是莱莎夫人的姐姐。

罗戈在西境的日子里，过的是真不错，泰温公爵待他极好，可谓手把手教他统御，还去西境各个家族加深认识，从这次带兵前来就可看一二，真是名为侍从，实如养子。

这种情况，也是因为泰温公爵发现了收罗戈为侍从的好处，西境正在逐渐和东境、北境、河间地、风暴地组成的鹰狼鱼鹿同盟成为一个紧密联系的整体。

要是泰温公爵还有女儿，罗戈相信肯定是自己的，至于独身后的瑟曦，不敢想、不敢想。

娶了弥赛菈，也算是加深几家关系，让乔佛里稳住王位，泰温公爵深谙统御之道，不然也不会促成鱼鹰重归于好。

他父亲拒绝了，如果是以前罗戈可能还想不明白，但自从他两份截然不同的人生夹杂在一起时，自然猜到他父亲的这么做的原因，有损家族荣誉。

“我记得有一次，乔佛里在红堡用刀刨开了一只怀孕的母猫，并把未成形的小猫拿给国王看，差点被国王打死，父亲你当时问我，和乔佛里关系怎么样？我的那个无心的回答成真了？”罗戈没有问为什么拒绝，而是直接询问答案。

琼恩记得那次，记得很清楚，一位未来的君王年幼就有如此残忍的一面，让他不寒而栗；罗戈的回答他记不太清，只记得有一句是，那个家伙根本不像国王的儿子。

“没有”琼恩喝了口酒，很多的解释都还没说，罗戈就已经想到了这点，不由暗叹少年人的思维活跃。

“没有成真，只是一个猜测！”真是要命的猜测，琼恩忍不住想骂出来，史坦尼斯没告诉自己这个猜测多好，王后所生的三个孩子不是国王的，真是讽刺，更讽刺的是这三个孩子有可能是弑君者詹姆的，真是要命的姐弟。

说到着，琼恩低笑了一声，露出没多少的牙齿：“我把这个猜测告诉了泰温，你肯定想像不到他的脸上是多么精彩。”

“什么？”罗戈一惊，真没想到他父亲会这么做。

“我费尽心思维持着这个王国，却不知它将走向何方，我曾无数次劝解劳勃，也没改变他的性格，我做过许多觉得自以为正确的选择，到现在回想审视起却不知是对是错。”

琼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看着罗戈，眼里是那种放下所有的轻松道：“为了荣誉，为了王国，为了我的养子，我做到了所有我能做到的；是时候把选择给到别人，战争也好，和平也罢，我不后悔。”

“亏父亲你现在还能安稳坐在这，泰温公爵恐怕在磨剑”罗戈酒也喝不下去了，这是闹哪样呀，怪不得要组织比武大会，联络各大家族，也许开战就在眼前。

“没你想的这么严重，比武大会，就是做做样子而已”皱纹与风霜爬满了琼恩的脸庞，是呀，他是一个老人了，七十多岁的高龄，经历过太多太多，自然明白罗戈的担心，他道：“看似事关王室、两大家族，其实可大可小，我想泰温看的明白。”

罗戈他也能明白他父亲的想法，泰温的突然出现不得不说给了两人一个合适的谈话机会，这也算是替兰尼斯特遮丑，罗戈想不到他父亲居然会信任泰温，只是事情会这么一厢情愿吗？

这种事情远超出罗戈预料，他觉得他父亲想的太过于美好。

“行了，不说这些，和我说说去奔流城的情况，和在西境这几年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