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游之鹰扬 第一章 少年

明月山脉，林间色彩斑驳，高大笔直的树木遮挡了阳光，使周围环境看起来颇为昏暗，低洼处，溪流混杂雨水聚成小小湖泊。

恐怖的掠食者影子山猫正盯着倒在湖泊前的人类，尸体是山猫的最爱，血腥气味更让山猫饥饿难耐，但动物的本能却让它迟疑。

山猫在林间游荡徘徊，却迟迟不敢靠近。

最终饥饿盖过了迟疑，让山猫向前奔扑而去，其行动如风，迅捷凌厉，就在快要接近尸体，打算饱餐一顿时。

湖泊前的尸体，却迅速翻了个身，本是趴着的身体变成了直面袭击，露出了隐藏在身下的十字弓和短剑。

如果山猫有智慧，能会发现人类眼中的讥讽，猎物与猎人不过眨眼间便调换了位置。

一抹黑色的箭矢出现在山猫的眼前，箭头锐利，动物的警觉令其颈毛乍起，但距离太近了，疼痛使这头掠食者嘶吼出生，还未等发出咆哮，便再无声息。

跟在箭矢后的，是一把穿透了山猫脖颈的冰冷短剑，握剑的手修长有力，结实的骨节证明此人定是常年锻炼武艺。

“好好吃你的腐肉不好，非要盯上我！”

说话的‘猎物’不过少年，黑发披肩，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白净的脸上也满是尘土与污泥，但一双黑眸却是分外明亮，犹如星辰蕴藏其中。

罗戈将十字弓放下，松开了握剑的手，蹲在湖泊前，用双手舀着水，喝了两口又洗了洗脸，把腰间的羊皮水囊灌满了水，才停下处理影子山猫的尸体。

影子山猫会在千米外闻到血腥味，这头山猫跟了罗戈三四天，搞得罗戈只能想出这种办法。

山猫体型算是庞大，虽然比不过山狮、但也同花豹大小，不过却更多的以腐肉为主，只有在饥饿时才会攻击人类。

这也是罗戈敢引诱影子山猫的底气所在，这头山猫饥不择食的盯上了罗戈，却迟迟没有动手。

罗戈可不会坐以待毙，等到这山猫凶性大发；总要试一试，就算不成，以这山猫的习性，估计更多的是受到惊吓逃跑。

没有多耽搁，罗戈熟练的用短剑剥下了山猫的黑色毛皮，又在湖水中清理了皮毛内层，并细细的用短剑挂下与毛皮粘连的血肉。

期间时不时扫过林间，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敌人，十字弓一直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山猫的毛皮厚重，上有条纹，具有很好的保暖性，这是罗戈现在最缺的东西。

短箭射穿了山猫的眼窝，如果不是这样，罗戈也不会如此轻易得手，毛皮没有太多的损坏，在君临应该能卖出一两个金龙。

罗戈又割下了三块巴掌大小，山猫脊背上的肉作为食物，太多则是负担，吃腐肉的山猫，身上的肉虽然能食用，但最好是熟食，罗戈却不敢轻易生火。

除了追来的敌人，明月山脉的野人才是更大的威胁。

从山猫头骨里抽出刚射出的弩箭，罗戈脱下破烂的上衣，用短剑割成布条，将山猫的毛皮和切下的肉分别捆住。

可见少年宽肩瘦腰，体格修长，一举一动间，如捕食的猎豹、似林中的猛虎，削瘦的身躯下满是力量。

其后背和胸膛前各有伤口，后背处从左肩到右腰，前胸则是心脏处，两者如被利器划过，但却不深。

此时鲜血已渗透了布条，依稀可辨也是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显然刚刚罗戈的攻击并不像看起来这么轻松。

罗戈大步离去，远远避开刚刚的湖泊，免得引来新的掠食者，不过其推测，附件的影子山猫应该只有这一只，不然闻着血腥味而来的就该是一群了。

在林间寻找着今夜的住处，食物虽然解决，但还是需要找个生火的地方，除非饿的发慌，不然罗戈绝不会生吃肉。

血腥味太重，不经处理，根本让人难以下咽，特别是这种以腐烂尸体为生的山猫。

罗戈下穿已经破烂的羊毛马裤，腰间用宽边皮带勒紧，脚上是双短统鞋，已经磨得脏旧，估计也撑不了太久。

罗戈在林间快没有了时间的观念，只有通过阳光来分辨白天和黑夜，也许是他运气不错，在天黑前居然还找到了些野果。

用宽大的叶片将这些红彤彤，不过指节粗细的小果子包好。

杂草没过膝盖，荒芜的林间，一把剑、一把十字弓也就是手持弩，两根箭矢，一个皮制水囊，加上背着的毛皮和肉，这就是罗戈的全部。

用短箭在一棵高大笔直的士卒松旁挖了两个浅坑洞，一圆一方，一大一小，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将两个坑洞联通，初步形成了一个简陋至极的无烟灶。

又挖了三条笔直而窄浅的坑道与圆形坑洞相连，作为散烟的烟道。

这才去找了些柴草和树叶，林间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只要柴草燃起，都会产生烟雾。

说是无烟灶，其实不过是将烟分散在烟道中，免得产生浓烟，引来敌人。

烟道表层用树枝和杂叶遮挡，并覆盖上薄土，使烟的散出达到最小。

罗戈将枯叶先放在圆洞下，又在上放入干柴，最后将三块山猫肉放上，又盖了层薄草作为引火物。

剑刃不断敲击捡来的石头，火星飞溅，直到薄草燃起丝丝火苗，越来越旺，罗戈又在圆洞上方架上了两根粗大的枯枝，才将得来的山猫皮，盖在上面，遮住涌上来的风烟。

不断的往与圆洞相连的方形坑洞里添加干柴，直到闻到一丝肉味，罗戈才匆匆用土灭了火。

悲哀的是，罗戈并不敢把肉烤的太熟，烟火还可以控制，这香味可没法解决，野兽的嗅觉很是敏锐。

罗戈将烟灶的痕迹处理干净，在夜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找了颗不算高大，却有枝杈的树木，手脚麻利的爬了上去，作为今夜的睡觉地点。

或者不能叫做睡，只能说倚着树木眯着，没有人守夜，也没有生火，林间的夜里不知会有什么危险，罗戈根本不敢在树下睡觉。

夜间暴熊、山猫、野猪还好说，万一碰到狼群、食人蚁群才是麻烦。

当然，树上也不安全，草蛇花豹，毒虫异蛛更是不少，不过罗戈只碰见过毒蛇和蜘蛛。

将烟熏火烤过的山猫皮挂在枝杈上风干，罗戈才倚在树上干上，慢慢吃着一块山猫肉。

从动物身上剥下的毛皮只能算作鲜皮，含有大量的水分和病菌，人们得到这种鲜皮后，往往会将其清洗、风干、烟熏或者腌制。

还会在这个过程中用专门的刀子将粘连毛皮的血肉清理干净。

这样鲜皮就变成了生皮，生皮比较硬，无法制成舒适的衣物，必须要在经过鞣皮等工序。

带毛鞣制的动物皮就是皮草，去毛而成的则是皮衣。

生皮经过浸水、脱脂、蒸煮、复浸、硝制变成柔软舒适的熟皮，经过裁剪加工，才能穿上身。

这样完整鲜皮制成的裘衣，会卖到四五个金龙，像山猫皮本就捕获不易，往往会更贵。

相当于一套上等铠甲的价钱，只有非贵即富的才能作为日常穿着。

罗戈曾经从君临制衣街的裁缝处学到过很多这方面的知识，但更深层的制作方法如硝制的配方、温度的把控、盐的搭配、以及最重要的染色技艺等，裁缝却不透露，关乎手艺传承。

加上现今手头没有任何工具，罗戈只能这样粗糙处理。

没有盐、调料，山猫肉吃起来只能说可以下咽，能填饱肚子罗戈就已经很满足了，野果味道涩而甜，罗戈吃了几个，便恋恋不舍的放在了叶片上，打算作为明天的早餐。

夜色昏沉，罗戈能感觉到，一场大雨将要来临，现在他只能期望这场大雨来的晚一些，不然衣不蔽体，加上有伤在身，稍微的感冒发烧加伤口发炎，在这种环境下，都会要了命。

七天前还是十天前，罗戈已经记不清了，敌人趁着夜色而来，骑马的多斯拉克人、长毛人、穿着破烂铠甲的野人，持巨斧的僧侣，火光照耀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如果不是站岗的士兵拼死发出了示警，也许罗戈已经死在了那天夜里。

但罗戈已经想不起那士兵的名字，只记得他是西境克雷赫家族的旁支，刚成为骑士，年纪比自己大了几岁，值夜的晚上还问自己，鹰巢城是不是比凯岩城还要险峻。

当时罗戈还承诺要在城堡客厅里请他吃最好的白面包！

五十位身穿板甲的精锐骑兵，从西境凯岩城出发，走过河间大道、十字路口、十几座城堡，一路做客厅堂，野宿林间，打趣玩笑的人，就这样死了，死在这荒芜林间。

一路唠叨的大眼、出身磨坊的克尔、喜爱驯马的库米，还有歌声讨巧的巧嘴等。

没有静默修女为他们收尸，野狗山猫会将他们撕咬、啃食。

残酷而真实，罗戈多希望这不是真的，但他知道，他们都死了，只有自己活着。

高傲的孔雀凯里沙略特，来自西境的沙略特家族，他是带队的队长，也是沙略特伯爵的长子，以后会继承银山城。

一路上常说的就是这次回去，要和来自玉米城史威佛家族的女人结婚，还经常担忧的和罗戈说，这个没见过面的女孩会不会太丑。

玉米城的史威佛家族不过是效忠凯岩城的有产骑士家族，没有先民和安达尔人血统，和沙略特这种坐拥银山，血脉悠久的贵族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但架不住哈瑞斯史威佛爵士的长女嫁给了西境泰温公爵的弟弟凯冯，得益于此，史威佛家族声名反而节节攀升。

加上史威佛家族的纹章是个黄底蓝色的矮脚鸡，沙略特家族纹章是个开屏孔雀，于是常被士兵打趣说，那女孩真是鸡窝里飞出的银孔雀。

但凯里永远见不到哪个女孩了，冲出敌人的包围后，他为了给罗戈争取时间，带领最后的五骑拦住了追兵。

‘只能护送少公爵到此了。’

‘小少爷欠我的酒估计是喝不上喽，多恩的夏日红，谷地的黑麦啤，可惜呀！’

“昨夜没听完少公爵的故事，真是遗憾。”

“咱西境的骑士一个打十个，我说了没骗人吧，少公爵你是没看到，刚才我砍倒了六七个人呢。”

“活下来，给我们报仇。”

简短的话语，就是诀别！

罗戈永远忘不了夜色下的那一幕，身穿亮金板甲的骑士，骑马向着敌人发起了冲锋，猩红色的披风在月光下舞动。

老酒鬼、不爱说话的烙、私生子…最后的是凯里。

‘告诉我父亲，凯里未坠家族威名，也不会使荣誉蒙羞！’

骑士背后的乳黄色披风随风扬起，上织绣着骄傲的开屏孔雀，是罗戈眼中唯一的色彩。

凯里高喊着家族箴言的声音在罗戈耳边越行越远，但罗戈却不会忘记，‘无可匹敌！’

他们做到了，拖延了时间，罗戈借此逃入了明月山脉。

不过却没脱离危险，罗戈进不去谷地，也返回不了十字路口，敌人不知有多少，山谷大道上有人。

明月山脉里面还有人，甚至不知道有多少野人，也加入了这场围剿。

罗戈就在奔逃的路上，遭遇了画犬部的袭击，对方有五个人，应该是搜寻的小队。

在废了一把剑、坏了一件皮甲、死了一匹马后，罗戈宰了其中四个，不过野人的支援来的很快。

于是追杀就此展开，罗戈躲过了两次野人搜寻的小队，一次敌人的大搜捕。

明月山脉的野人，又称高山氏族，安达尔人渡海而来时，就是从谷地登陆，谷地不愿投降的先民家族纷纷被灭。

逃过一劫的家族成员躲入了山脉中，分散成各个部落，如奶蛇部、画犬部、树人部、灼人部等等。

时至今日，部落间相互吞并，加上没有教化，这些先民后裔早就和野人无异。

野人并不算最可怕，袭击的敌人才是最大的威胁，如果罗戈猜的没错，敌人是佣兵团，而且是最臭名昭著的的勇士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