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和好要如初 第九十三章 急性脑梗

郑初和徐耀华连夜赶到纺织厂，只见一望无边的生产车间内，机器停止了运转，现场鸦雀无声，只有垂挂在纺机上的半成品布匹，星星点点沾染了齿轮油的油迹。

损失一眼即明，不可估量。

布料上的油迹，以及减速机被蒙上的油层，像是沾满了血光的利剑，刺得郑初和徐耀华的脑子嗡嗡剧痛，腿脚抽筋，身子摇摇欲坠。

这么巨大的损失，他们赔不起！搭上性命也赔不起。

郑初扶住一脸死灰的徐耀华，耳语一句：“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们先查出漏油原因再说。”

徐耀华没有说话，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郑初和徐耀华在纺织厂机修工的协助下，拆下减速机，打开机箱，残油犹存。

这个型号的减速机，是质量稳定的产品，出现漏油故障，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机壳加工精度不够。只有机壳闭合的密封性不够，才会造成减速机的漏油。

郑初忍不住暗暗仰天长叹，难怪长江厂要弃用国产设备！随即，他又无助地独自哀怨，工人的精加工技术不过关。

国产设备是硬件，技术工人属于软件，软硬件相辅相成，才埋下了这起重大产品事故的祸根。郑初暗自判断故障原因，只觉得双眼发黑，头痛欲裂。

眼前的事实，残酷无情，郑初感到天旋地转，无路可退，无计可施。他甚至想好了，如此停机、停产的巨大损失，自己和徐耀华谁也赔不起，只有入狱这条路可走了。

徐耀华一连两天，在现场不眠不睡，逐个分解减速机，查找漏油原因。终于，他有所发现，漏油有两处，一处在机壳接缝部位，一处在轴承部位。

徐耀华假设，如果是自己厂里的软硬件不足，造成的漏油故障，那么漏油故障只会存在于机壳接缝处。现在的状况是，轴承部位也在漏油，这又如何解释呢？

他分析原因，轴承是外购配件，生产厂家是长江厂的定点配套工厂，而且，长江厂生产的同型号减速机，同样也在使用该厂家生产的轴承，那么问题来了，其它同型号的减速机，轴承为什么从来没有漏油的现象产生呢？

这是一个问题，也是一个新的发现。

为此，郑初立即与长江厂取得了联系。长江厂立即查阅同批次轴承的档案材料，给予了明确的答复，轴承质量没有问题。

这就奇怪了！徐耀华闭目沉思，漏油原因还得寻找其它可能。

徐耀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开始怀疑纺机设计方面是否存在缺陷！

徐耀华随即动用私交关系，连夜请来了他的纺机设计工程师朋友。他们请求纺织厂协助查寻漏油原因，纺织厂满足了徐耀华的请求，为他们提供了纺机设计生产图和纺织生产数据。

经过几天的彻夜验算，徐耀华终于得到确认，纺机设计本身没有错误，但纺机在加工生产时，厂家为了节省成本，调低了配套减速机的型号参数。

用一句话概括：减速机是小马拉大车。

也就是说，是小一型号的减速机承受不住高强度的生产节奏，出现了金属疲劳，这才发生了减速机的漏油故障。

减速机漏油故障的真相得到揭开，长江厂、纺织厂和纺机生产厂，三方领导和工程师在徐耀华提供的验证数据面前，不得不确认这样的事实，所有损失将由纺机生产厂家来承担。

郑初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就在这时，就在纺织厂的现场，徐耀华一头栽倒于地，顿时不省人事。

徐耀华被火速送到医院抢救，医生很快诊断出来结果：徐耀华患了急性脑梗。

原来，徐耀华连续几个昼夜不眠不休，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造成了脑部缺血，患了急性脑梗，也就是常说的“脑中风”。好在送医及时，徐耀华捡回了一条命，但后遗症却也非常明显，四肢缺少了自主协调性，余生将在轮椅上度过了，语言也不再顺畅，只能说一些极短的词组发音。

徐耀华的身体，自然是不能再回长江厂上班工作了。他在家休养了三个月后，长江厂帮他办理了病退手续。

他们的减速机厂，刚刚躲过一劫，郑初来不及喘口气，屋漏偏逢连夜雨，长江厂单方面宣布，终止了与减速机分厂的合作，给出的理由是：代加工的减速机质量不符合标准。

这算什么理由？果然是人走茶凉，郑初因而一筹莫展，没有了长江厂的代加工业务，减速机厂的前景，像是被一堵高墙挡住了出路。

郑初想起了《哈姆雷特》中的一句台词：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前途渺茫，无路可走。

郑初想到了旭阳科技的倒闭，在眼下，减速机厂面临的问题，只剩下何时宣布倒闭的时间问题。

减速机厂要倒闭的消息一经传出，郑初的办公室被近百名员工围得水泄不通。在他的耳边，只有那么几句话此起彼伏：厂倒闭了，我们怎么办？郑厂长，你可不能走呀，你走了我们就没有活路了；郑厂长，只有你能够救我们……

商悦可也闻讯赶来，她用轮椅推着徐耀华，挤进了办公室，对郑初说：“郑初，天无绝人之路，你真就忍心看着他们没了工作，没了工资养不起家吗？”

郑初看着一张张热切又期盼的脸，心头格外难受，矛盾重重，一时无言以对。

徐耀华哆哆嗦嗦，想把手里的一个文件夹递给郑初，却力不从心，手颤抖得厉害，几次尝试不能如愿。商悦可见状，接过来转手交给郑初说：“老徐的意思我明白，这是他发明的专利，老徐愿意无偿赠送给你，就希望你别让大家丢了饭碗，我们一起来度过这场难关。”

郑初双手接过文件夹，打开一看，是“摆线针轮减速器专利证书”。他数了数，有六张之多，便说：“徐工的心意我就怕不敢领，大家的心情我也明白。就算我有心想把厂继续办下去，只怕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啊！娶媳妇难做无米之炊，现在断了长江减速机厂的后路，一切都要重头再来，没有钱，说什么都是一句空话。”

商悦可说：“钱的事，我们一起来想办法。”转而对大家说，“同志们，大家别吵，都听我说，郑厂长的话没错，没有钱就办不了厂。单凭几张生产专利，没有钱也是一纸空文。我们首先要有本钱，这样才能买来钢材，为我们开发产品铺路，把我们的厂继续开下去才有希望，光凭郑厂长一个人站出来干是没有用的，我们需要大家集体加油努力。”

众人说：“要我们怎么做，我们都听郑厂长的。”

商悦可对郑初说：“郑初，人心齐泰山移。你看，大家的心如此的齐，我就不信有迈不过去的坎，我相信你有能力带领大家走出眼门前的困境。”

郑初为难地说：“大话，我不敢说，不负责任的话，我更加不能说。要把厂继续下去，我们在这里表表决心、喊喊口号，也无济于事。请宽容我几天再决定，起码得让我想办法找到钱来填本，有了重整旗鼓的眉目，才能明确给大家答复。”

商悦可想了想，对大家说道：“没有钱寸步难行，郑厂长的话就是这个道理。同志们，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这人异口同声：“当说当说！我们都听郑厂长的。”

商悦可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我有个想法，同志们，我们大家来集资，我们一起来与厂共存亡，你们说好不好。”

郑初一听，立即想到了张乐心的集资案，一口否决道：“不行，我不同意，集资办厂的风险太大，大家都要养家糊口，如果这个厂办不好，我没法给你们的家里人交代。”

商悦可说：“假如我们这就把厂关了，我们拿什么来养家糊口？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不如齐心协力，一起来把厂办下去。”

众人齐说：“对！”

有一个站出人群，带头说：“我们有钱出钱，没钱就不要工资，只要郑厂长答应，我们一起跟你干。”

众人再次齐声呐喊：“我们同意，就这样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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