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和好要如初 必须改革

徐艺的电话，让郑初吃了一惊。

原来，他们的动迁款遭到了街道的异议，理由是耀华减速机厂买下了厂房的土地使用权，但土地上面的建筑产权，没有明文确定归属，街道方提出要求分割动迁款。

动迁款因此被冻结了！

郑初闻言深感意外，只得暗暗责怪当年与街道签订合同时缺少经验，遗留了这么大一个漏洞。事已至此，唯能见招拆招了。他当即决定，赶紧回厂解决此事。

十多年没见的明月，此刻近在眼前，却没时间相见，郑初把它归之为命运的安排。尽管在他的心里，已对现在的明月大失所望，但感情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希望与失望，都叫做念念难忘。

不过，郑初终究放弃了与明月的相认，因为，动迁款冻结是一件要命的事，铺镇厂房的建设，包括建造正初大厦在内，都迫切需要动迁款。

在公司利益面前，正初觉得，私人感情不值一提，所以，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与明月的相认，立即与任华打道回府。

郑初回到公司的第二天，便与街道展开了协商会谈，然而，双方各执一词，互不让步。这样的会谈，一连三天，都没有结果。正初为此大伤脑筋，在律师的建议下，拆分动迁款异议，准备起诉至法院来判决。

新的问题，随之又出现了！请求法院来判决，将会有一个漫长的过程，减速机的铺镇生产基地，已经动工建设，那建厂资金属于等米下锅，如今缺了动迁款这项口子，如何来填补？正郑初为此焦躁不安起来，他的失眠症状，因此复发了，每晚不得不靠安眠药来入睡。

不得已间，郑初只能把公司的流动资金，移用到铺镇建设工地去。

偏偏就在这时，美国征收的惩罚性关税，已提前引起了连锁反应，他们的减速机开始有了库存积压，资金回笼出现了滞缓。

建设工地需要用钱，生产厂需要资金周转，研发中心也需要投入，公司现金流的断裂，意味着郑初前无生路，后无退路，他不得不再次把目光转向了银行。银行信贷部，历来是变色龙，郑初在减速机产销形势大好的前提下，银行会送贷上门，但当他遇到前景不明朗时，银行顿时变成了高不可攀的圣地。

一句话，郑初求贷遇阻，眼看着工人的工资都快要发不出了。

山不转水转！郑初去找了钢铁大王汪总，好说歹说之下，他终于答应暂不催收原料款；接着又去找了汇通汽车的陆总，他答应给研发中心注资。

尽管如此的小有收获，郑初却只可松半口气。因为，减速机厂的流动资金，依然没有着落，工人的工资发放，已迫在眉睫。最后，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找了阿郎。

阿郎的一句话，令郑初感到五味杂陈。他说：“你为黄毛两肋插刀，还差点被苏婉琰害得破了家，这样的朋友之义，我不为你挡两刀，那就不是人了。但黄毛也是我兄弟，他就要出来了，万一他来跟我开口，我一毛不拔自然说不过去，也得提前做些准备。所以，我最多只能借给你一百万，虽然不多，但也得让我筹集几天，一星期内转给你。”

阿郎的话，合情合理！

阿郎也算仗义，郑初明知一百万属于杯水车薪，借钱之门开了一条缝，那也是开了。他能够帮到这样的地步，还能说什么呢？郑初仍然感激，谢了！

临别时，阿郎又说：“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打个招呼，苏婉琰给我打过电话，说了一些对你不利的话，我无所谓，听过算数，不会当回事，只怕这个女人会在黄毛面前信口雌黄，到时就难说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郑初暗想，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就没把阿郎的话放在心上，再次谢过。

然而，郑初的所有努力，职工并不知道内情，工资才拖欠到第五天，工人已经按耐不住，自发性地集中到了办公大楼门口，开始跟他讨要工资了。

面对不可控制的局面，郑初心力交瘁，得亏顾瑾瑜出面，安抚了工人的情绪，并保证两天内发工资，集中的人群才在一片质疑声中散去。

徐艺为此有些愤愤不平，对顾瑾瑜发起了牢骚：“这些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给他们好处的时候，他们闷声大发财，公司一有了困难，也不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集体来跟老板发难，良心都被狗吃了。”

顾瑾瑜叹了口气，说：“现在是老板不好当，前有狼后有虎。他们这些人的德行，正宗就是升米恩斗米仇。”

不知道怎么的，郑初一听顾瑾瑜说“升米恩斗米仇”，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创业时，记得杜优优也说过这句话，当时，是杜优优卖了房子，帮自己度过了难关。现如今，与杜优优越来越像个陌生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呢？

郑初记起了杜优优的好，禁不住把“忘恩负义”四个字，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因而陡然间，暗暗自责起来，对杜优优凭添了几分歉疚感。

说不上家事国事天下事，但公司事家务事感情事，事事纠结于心。心事满腹的郑初，因而有些喘不过起来，他不想说话，也懒得听顾瑾瑜和徐艺的对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顾瑾瑜和徐艺对视了一眼，大家受困于局内，均感无助无力之极，谁也不敢多说什么，退出了郑初的办公室，各做各事去了。

郑初端坐在办公室，一整天没用离开，独自寻思着破解困局之法，郁郁不得志。徐艺知道郑初心情不好，不敢打扰他，也就帮他挡住了所有工作上的事，给他营造了一个安静的空间。直到临下班时分，才进去问道：“哎！下班回家吗？”

郑初头也懒得抬，低垂着视线说了句：“明天见！”

徐艺似乎察觉不对头，关切地问道：“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郑初说：“不用，我心烦，让我安静一下。”

徐艺又问道：“你不会想不开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人生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郑初不耐烦地冲她嚷了一句：“让我安静一下行吗？”

徐艺很少见郑初发脾气，见状吓了一跳，伸了伸舌头，再也不敢多话了。她转到顾瑾瑜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却没走进去，站在门口，用手指了指郑初的办公室，说：“顾姐，他有点反常哎！”

顾瑾瑜问：“怎么啦？”

“不会想不开吧？”

“想不开怎样？想得开又怎样？”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像是中邪了，一整天呆在办公室，开启了免打扰模式，太反常了。”

“你在关心他？”

“你不关心吗？”

“不一样！”

“他是我老板，也是你老板，我们不应该关心一下吗？”

“好吧！你赢了！我还有点事，你先下班吧！”

“看来，还是你更关心他！”

“我尽我份内的责任而已！责任而已！好吧，这事我们不讨论，你明天早点来上班就是了。”

她们似乎是在打哑谜，又似乎一点就通，谁都理解对方的意思！这是一种默契！

顾瑾瑜这晚没有回家，过一段时间便去看看郑初，却始终没有前去打招呼。郑初的办公室门习惯开着，见他始终没有异常，熬到凌晨时分，顾瑾瑜才在沙发上打了个盹。

郑初用一整天的时间，在算一笔账。每月发工人的工资，将近五百万，现手上只有从阿郎那里借来的一百万，还有四百万的缺口。

这个缺口不算大，如果，杜优优卖掉一套房子，差不多可以补上这个缺口。问题是，如何去向杜优优开这个口？还有什么脸来开这个口？

郑初一想到卖房子，对杜优优的亏欠感更甚，甚至为自己打这样的主意感到惭愧不已！可惜，他能够想到的办法，暂时只有卖房子！

然而，更令郑初感到无奈的是，就算杜优优同意把房子卖了，这个月过了关，那么，下个月呢？或者，再下个月呢？

郑初的脑子里，没有空隙，只有反反复复的纠结。

当然又不止于在杜优优身上的纠结，他想得最多的是，销售资金回笼的问题。经过这次走遍全国的销售网络，郑初发现，当前的销售架构，销售员无异是在吃大锅饭，在外驻地的一切开销，都由销售公司包揽，坏账率高，销售的积极性却似乎不高。

这是一个问题，一个很大的问题，必须改革。

郑初坐在办公室冥思苦想，如何改革？他想到了“产品内部流通结算制”！简单地说，用“产品内部流通结算制”替代如今的“产品经销调拨制”，销售总公司以产品统一指导价的形式面向市场，旗下的各大分公司，乃至最下级的销售网点，必须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内部流通先行现金结算，达到资金快速回流公司的目的。

“不能赊账、不能赊账……”这四个字，反复在郑初的脑子里出现，他的改革构想，用了一天的时间，渐渐明朗，然而，实施却不是今天、明天的事，也得需要有个过程。

明天的天，还要亮，那一堆事，还需要面对！郑初挨到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想起，要赶紧睡一睡了。

他躺上办公室后房的单人床上，明明很累很疲倦，却精神兴奋，睡意在躲猫猫。

郑初掏出安眠药瓶，摇了摇，只剩两粒了。原本只需吃半粒，他索性吃了一粒。可是，还是睡不着，过了一会，他又服了一粒，随手把空瓶放在了枕头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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