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志 12 书生意气

杨树他们听到有学生在闹事，异常兴奋，只不过现在自己身陷囹圄，不能跟着一起折腾，实在是天大的遗憾。”呸，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阿福刚给程雷把牛披纸撕下来，他就吐了一大口唾沫在地上道，还待再骂，阿福瞥了一下他，顺手抓住他后领，拉到了身边，程雷登时识趣的闭上了大嘴巴。这时大地震动，沿街的屋檐上不时有瓦片悉悉索索的掉将下来，站在下面的人们纷纷躲避。拐角处的一列骑兵缓缓行了过来，铁衣铁甲，长刀森森，似是黑云压城，所过之处，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卧槽，拿这去对付学生不跟砍西瓜一样吗，乖乖，幸好老子没在场，那些闹事的要倒血霉了。“赵无双一见这阵仗，刚才还在遗憾，现在瞬间成了庆幸。

骑兵转眼就到了跟前，望着比人还高几头的战马，赵无双压低了声音向着杨树道：”我现在有恐马症，见着马就双腿发软，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

杨树皱了皱眉头道：”冬将军？“

”卧槽，牛逼!“赵无双道，他本来还想卖下关子，却不曾想一下就给杨树猜中了，心底是大大的好奇和不解。

“你俩说什么呢？“程雷嘴见着他们嘀嘀咕咕的，想过来听一下，身后领子却给阿福揪住了过不来。

就在这刹那，突然人群中冲出一人，左手提着个包裹，右手拿着书箱，跑到骑兵队伍前面，伸开双手，意欲将队伍拦停下来。两边看热闹的人们发出惊呼：“危险，危险，快回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你干嘛，别犯傻了，快回来。”

人们或是在猜测这人的意图，或是在苦口婆心的劝他赶紧回头。那人二十来岁左右，白衣黑裤，标准的学生打扮，在各种声音浪潮和渐行渐近的骑兵面前神情有些慌张，极度的紧张和不安让他的双腿抖得有些失控。骑兵越来越近，他已经看清当先战马鼻孔里流出来的粘稠液体，伴随着掌钉和路面摩擦的声音像是划拉在他的肉体上面，他的精神状态处在崩溃的临界。好在，战马终于在他前面数尺处停了下来。

“书生，让开。”马背上的骑士沉声喝道。

书生充耳朵不闻，嘴里自言自语重复的在说些什么：“请命，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开太平……”

骑士按住腰间佩刀，再次说道：“我最后说一遍，让开。”

千斤之重的战马小踱着方步，只待背上主人一声令下，它就能将面前这不知死活的家伙踩在地下，然后给一下下践踏成肉泥。骑士见那书生仍是无动于衷，有些无奈和不忍。“唉”他心里叹了口气，脚尖慢慢刺向马肚。

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候，人群中快步走出一个提着布袋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书生跟前，书生还没来得及反应，男子那布袋从上到下将他套了起来，再顺手一抄，似若无物般抓在手中，更让人称奇的是布袋的形状重量看起来空空如也，不像是装有百十斤的样子。

“古彩世家，大变活人。”男子弯腰向着街道两边的众人各行了个礼后，边往回走边说道。

人们见到这一幕，啧啧称奇，听到那男子如是说，想来是书生给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藏起来了，他们提着的心终于掉了下来。

”好……”。不知道谁这么叫了一嗓子，人群中跟着稀稀落落的响起了掌声。

“你得把人变回来啊，行吗你？”叫好声中也出现了不和这谐的质疑。

那男子道：“废什么话，废什么话，变不回来的那叫拍花子，不叫变戏法了，懂吗你？”男子说完后嘴上装模作样的念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字语，手却在布袋上飞快的画着什么。”显”男子手指在布袋上勾完最后一笔后突然大喝道，再一提布袋，从里面掉出了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书生。书生落地后看看自己，再看看周围的人们，以及不远处的骑兵队伍，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周围立马有人上去扶住他询问因由，生怕他再做傻事。

”卧槽，牛逼啊。“刚才还在质疑的那人马上变了口风。

”大师，绝对的大师。“有人也跟风附和。

那男子轻蔑的笑了下，拎起袋子往背上一搭，“老少爷们儿让让，让让……”他剥开人群，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稍做停顿的骑兵队伍又重新移动了起来，几名学子打扮的年轻人架着那书生赶紧离开了这是非地，待队伍一过，刚才还是凌乱嘈杂的街道又慢慢恢复了行前的样子。

“哟，张大爷，还卖馒头呢，不回去瞧瞧你孙子有没有跟着闹事儿吗，骑兵都来啦，要见血了。”一买主向一小贩道。

被唤作张大爷的小贩道：“我孙子没考，让人举荐搞了个孝廉，开春了就去看看哪个镇上有空缺。都要作官的人了咱闹啥呀对不对？“

”哟，恭喜呀张大爷，日子有盼头了……”

“同喜同喜……来俩馒头呗？“

阿福抓着程雷走在最前面，赵无双和杨树在后面尾随。赵无双用胳膊碰了下杨树道：”刚才那男的说他是变戏法的，你信吗？“

杨树瞥了眼阿福的背景后压低声音道：”要搁以前我肯定信啊，没准儿也跟着一起鼓掌说他厉害，但见过那个什么招魂幡，地狱恶狗，还有从地上召唤出木桩的玩意儿，我现在见什么都像法宝。“

赵无双道：”你意思是说那布袋是法宝？“

“嗯嗯。”杨树点头道。

赵无双一脸羡慕道：”要是我也有个法宝就好了“。

前面一直走着的阿福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道：”别交头接耳啊，都犯罪分子不知道还以为你俩逛街呢。“

……

第二天，岳麓城南城五道口大牢里，程雷敲着饭盆冲着不远处的看守嚷道：“哎我说叔叔，咱们大牢的伙食标准可是一日三餐制的对吧？这都快中午了就给了口玉米糊糊，我得提醒你一句，这明显已经是违法了啊。”

对面牢房还躺在床上的杨树接道：“我就听说在咱五道口大牢当差的，人人都在外面置了宅子田地。我就奇怪一个月十来两的俸禄，怎么来的这些产业。现在明白了，敢情人家指着克扣犯人口粮发家致富呢。“

那看守眼皮也不抬一下，自顾翻看着手上的卷宗，他对这几个坏小子再也熟悉不过，知道只要理一下他们，自己这一上午就别想清闲了，将他们三人中的一个分到了最里间，外面就剩这两间空房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今儿是绝不可能让他们有互相碰面的机会，自己从卯时当班到现在给他们各种闲白搭茬，要不是看在他们家里多少趁些势力的份儿上，早就棍棒伺候他们了。看守在用枣棍打还是桐棒打的选择上分了些神，就在他分神的时候，外面突然喧哗了起来，不时发出铁石相击的声音，人影交错，原来是十数个戴着铁镣的年轻人给狱卒长枪短棒的押着进来，那些年轻人大都白衣黑裤，神情憔悴不堪，有些身上还有零零星星的血迹。

看守回过神来，起身向着那些狱卒道：“你们这是什么情况，一下子进了这么多？“

狱卒中出来一人道：”学生要造反了，中城的牢里塞不下，往其他地方分摊，这些还只是暂时先来的，反正咱做好准备吧，以后有得忙的了。“

看守道：”没房间了啊，昨儿就住满了。“

“没事儿，上面发了公文，将其他犯人细分一下关在一起，腾出房间来专门关这些学生，出了事儿咱不负责的，狱长一会儿就来，这事儿他也知晓。”

一下子涌进这么多犯人，打破了原有的关押秩序，将牢里的犯人再分房间，意味着要重新登记造册。审讯，管理，甚至是日常的饮食起居，这些工作量比往常要麻烦很多，这委实是件苦差事。但上面既然发了话，纵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干。当天在监狱里当差的公人们从上午忙到下午，晚上再通宵达旦，谁料想后面学生一批批的给送了进来，早就超出了五道口大牢的承载负荷，平日里一房一人，现下关了快十个了房间仍是捉襟见肘，监狱长不得已将犯人们活动的一块小操场围了起来改造成临时的牢房才缓了一时之急，但情况较寻常有了些变化，空气中汗臭味尿骚味五味陈杂，平日里互看不惯的两家这下有了机会由嘴炮走向实战，辱骂声，嘲笑声，喝斥声，声声入耳，偌大一个大牢仿似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人满为患，热闹非凡，事态向着失控那一方面发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