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 锋芒4

静悄悄的深夜，惟有冷风吹动树梢发出的簌簌声在东宫回响。一个身影左顾右盼张望，蹑手蹑脚，行为举动十分小心谨慎，走到膳房，一点一点轻轻推开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连呼吸声都放慢了。

她将揣着的蜡烛小心点亮，借着烛光去寻什么东西。看见药罐时，她嘴角露出得逞的笑，连忙手拿着一支筷子伸进去，捅出一样东西。她小心握在手里，眼神很是得意，刚要转身离开，只看到外面亮光一片，一群人正候在外面，等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两个侍卫按在地上，神情恐慌害怕。

“竟然是你，灵香。”林默儿上前仔细辨认了她的脸，表情凝重，很是难过的样子。

“我……我……”那灵香手中拿着物证，被当场截获，自是不好辩解什么。

“现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这样细密的事，你身后自是有人指使，只要你说出来，可保你不死。”夏洛颜弯了下腰，凑到灵香面前，有些邪魅的样子。

“若我不说，你们又能奈我何？我就剩这条命了，想要，你就拿去！”灵香的语气倒是强硬，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说话倒是不含糊。

“别以为你不说，就没有办法让你开口。大牢里，多得是让你说话的东西！”夏洛颜眼神凌冽严肃，表情严峻，连声调都抬高了不少。

“我的一切都是那人给的，你们，永远都别想从我这里知道！”灵香在说‘你们’的时候，扬起头，狠狠扫视了面前的夏洛颜和林默儿，嘴倒是很强硬。看着是个瘦弱的女子，可实际上却又教人看着不觉有些后背发麻。

“交去刑部大牢，仔细审问，千万不能让她死了。”夏洛颜盯了她一下，若非她受人指使，想必灵香的性格倒是对她的胃口。

“颜儿，辛苦你了。”灵香被带走后，林默儿眼神疲惫又亲切看着她，轻声温柔道。

“无事，只是这后头的事情才最是要紧！”若想让灵香开口吐露些东西来，实属不易，但她暴露一事，若惹得人尽皆知，就不怕背后之人路出马脚。

灵香的来路背景，确实是干净，一点毛病都没有，也查不出她有什么亲人，倒真是就她一条命而已。能找到这样的人为那人卖命，可见那人也不容小觑。

“‘那人’。她只说了‘那人’这两个字，上哪知道‘那人’是谁啊？”屋内，她坐着拄着手腕发呆，嘴里不住嘀咕。

“小姐，天都快亮了，怎么还不睡？您这几天，为太子的事，都没怎么睡过！”小琦在旁边看着，嘟着嘴，十分担忧。

“没事，但我总觉得不踏实。想必这夜里，有更多人，睡不着。”她眼神散漫，有气无力说道。

“只是这件事，王爷还不知情。要不，告知王爷一声？”小琦试探着问。

“无事，他很快就会知道的。你说，他知道后，会不会怪我，怪我执意插手太子的事！”太子被害一事一旦被查出，朝野上下必定有所动荡，事情若扩大，皇家的颜面自是有损。查和不查，都是一道难题。

“颜儿，你还没睡呢？”屋外，林默儿看她还亮着烛光，敲了敲门。

“嗯。姐姐有事？”

“看你没睡，只想跟你好好说说话。”林默儿语气平和，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得平静。

“好。”她让小琦开了门。

“姐姐想说什么？”

“把你牵扯进这件事，我，有些愧疚罢了”林默儿眼神惆怅，不敢看她的眼睛。

“姐姐多心了，此事也是我挑起的，跟姐姐无关。”

“正因如此，我就更害怕了。本来只是太子的事，如今掺和上你，还有七殿下。你们都是无辜受累的。若让你们平添了敌人，殿下和我，都过意不去。”林默儿言辞恳切，也确实在理。此事若办不好，谢昱楼和她都会有威胁。

“我知道你聪明，可你若聪明过了头，就是给别人机会抓你的错处。你和我都是皇家的媳妇，我们有时候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宫里的敌人太多，那些看着笑嘻嘻的，背地里不知是什么样子呢！就像灵香，多乖巧的丫头，不也还是做出这种事。从我进入这东宫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命不再是属于自己，是皇家的，是太子的，是这东宫的，是林家的。有些事能不做就不做，能不知道就不知道。”林默儿一字一句说着，深切地将自己内心潜藏的话慢慢吐露给她，神情伤感，不免几颗泪珠滑落。

“姐姐，这些话……”夏洛颜听着很是惊讶，林默儿的得识大体，性情淑良，温婉贤惠，她自是十分清楚。这些话若不是她亲耳从她口中听到，断然不会想到会是她说的。

“在这东宫待的久了，人自然是会变的。可我还是想你明白，你、恒王和夏家，都是一体的，你行事万不可再像今日般不计后果。你若是太耀眼，太展露锋芒，别人会视你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恒王是皇子，涉及储君，都是不能懈怠的大事。”林默儿眼神紧紧盯着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叮嘱。

“在皇家，多谨慎些终归没坏处。哪怕在王府也是要小心的，恒王的妾室，你不要走得太近，只面上瞧着和谐就是。最关键的，就是你得有自己的孩子！”

“啊！”听到这句，吓得她一下‘啊’出了声。

“害羞什么！有了嫡出的儿子，你才是地位稳固，对王爷和夏家都好。”

“姐姐说什么呢！”夏洛颜一下涨红了脸，撇了撇头。

“我可没同你说笑，这是正事，难道你想让他那几个妾室先给他生了世子出来？皇家的孩子，从来就不代表什么感情，都是为了名分地位。”说这话时，林默儿不禁冷笑，心头一触，脸上满满的忧伤。

“姐姐是想，那个孩子了。”夏洛颜瞧出来林默儿伤心的样子，小心试探。

“想有什么用，还是我无能，护不住他。”林默儿浅浅一笑，掩过悲伤。她也曾有过自己的孩子，只是她不慎摔倒，没能留住。每每想到此事，她心上都似裂开一道缝。

“希望我的话，你能听进去。我受过的伤，只想你不再受。”林默儿轻抚她的肩头，明明自己也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却要在这深宫中承受良多。她只希望，夏洛颜不必如此，还是做她自己就好。

“圣上知道此事，很是震怒。但也只是让刑部仔细审问灵香，也没再说什么。”太子身旁，林默儿小心说道，夏洛颜坐在一侧，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

“父皇让好好审理就好好审理吧，查的出查不出，也没多大用途。”太子一副任由事情发展的随意样子，躺在床上轻声言语。

“只要殿下好好调养身体，一切会好的。”夏洛颜强笑着宽慰这对艰难的夫妻，他们也是不容易，多少人在背后等着他们有朝一日摔下马来的落魄样子，想想也觉心酸。

“启禀殿下，恒王在宫门口请求入见。”

“怎么这么快！”夏洛颜有些慌张，小声说了出来，抿着嘴对太子装出一笑意，眼神却显示出她的无助。

“让他进来。想必，他是来看你的。”太子一阵宽心微笑。

“他定是得知您被暗害的事，特意来看望您的。”夏洛颜强装着微笑的样子，实属有些让人看着不太对劲。

只见那人急匆匆进来，表情严肃，似是带着一股风，来势汹汹的感觉，让她不免心中觉得不安起来，眼神也不好看向他，只溜去一旁，左顾右盼地。

“兄长的身体可还好？”谢昱楼简单作揖拜礼，开口急切询问。

“无碍，还是老毛病。”太子勉强撑着一笑，看着还是没有什么气力的样子。

“您被暗害的事，我也知道些，只叫人去查就好，兄长切莫着急。”他缓了缓语气，温柔道。

“我有什么好急的，只是看你这样子，才是着急了。”太子看出来他有些大喘着气，想来也是着急了一路赶过来的。远远瞧了此时正有些坐立难安的夏洛颜一眼，笑着打趣道。

“我……”他不知说些什么，只平静了下。

“好了，既然你来了，带着你的王妃先回去吧。这几天，着实辛苦她了。”

“好，兄长多保重身体。”他回过头仔细盯着她，她不好意思向太子和太子妃行了礼，跟在他后头走了。

只是刚走出没多远，他突然停下，表情严肃郑重侧身冲她道“你……你这行为，实在有些大胆！”他语气严厉，似在训斥她，却又有些怜惜。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就，就查了一下。”夏洛颜语气明显弱了下来，抿着嘴小声说。

“你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这么大的事，你也……你……”他不知怎么说才好，支支吾吾地，一句完整话也说不上来。但他的眼神表情都是担忧和害怕。他怕她真的蹚进不该蹚的浑水，他怕那人会狗急跳墙伤害了她，他怕她被人记恨，他真的很怕。

“我知道了，以后有事会告知你的。别担心，我没什么事，都好好的呢！”她也看出来他的着急担忧，只温柔笑着宽慰他。

“我们回家吧。”此时的她已和当初毫不畏惧的自己不同，尤其是听了林默儿的话后，她开始会害怕自己是否真的锋芒太露，会害了他，害了自己，害了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