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梦又名情恨剑 夜话重瞳秋女吻朝阳 看杀卫玠乡人惊双壁

上回说到雅秋与楮君两个洗沐完毕，都上了床来，说过几句话，雅秋便“啪”的拉熄电灯。

一霎间，屋里漆黑，二人便似溶进黑暗之中，谁也觉察不到对方。渐渐，窗口明亮，月华奄漫小屋。窗沿、椅背、桌面、地下都镀上一层冷冷的银白色，如霜似雪。

二人盘坐的身影也逐渐明显起来，只是看不着彼此的面容神态，却观照的出各自的思绪心灵。

雅秋向后仰探，看见半边上弦月孤伶的挂在窗拦上方，天幕如水，风清如梦。雅秋感叹道：“楮君，你这小屋真好，睡在床上就能看得到月亮。”

楮君笑道：“我喜欢看着月亮入睡，没有月亮就看星星。”

雅秋赞道：“你身上诗人气质太浓，这一点所有同学都看的很清楚。而你的思想也十分深邃，这就不是平常同学能感觉到的了。你平时把思想藏的很深。这一点，你很象一个人。”

“谁？”

“莫晓梦。”

“莫晓梦？”楮君沉吟起来。

雅秋向后坐了坐，把身子全倚在床山上。说：“我给你念一首诗吧，很切合此情此境。”

“是夜不觉寒，虫鸣清寥秋。

半边云边月，一带天河流。

无怨梦里恨，有思心中愁。

夜夜潜哲意，从来说不休。”

楮君品咏着最后一句，赞叹道：“好一个‘潜’字，好一个‘从来说不休’，这是你写的？”

“我哪里会写古体诗，这是莫晓梦作的。”雅秋笑道。

“噢。”楮君慢慢点着头，思绪不知怎么的又回到去年与莫晓梦第一次相见的情景，那还是军训的时候吧，这女孩好怪，象是认识自己似的。”

“你想什么呢？”雅秋问道。

“我……”楮君笑笑，说：“我也想作一首诗，送给你，‘今夜非往夜，最是动人心。’”

雅秋笑道：“那我就洗耳恭听。”

楮君思忖片刻，一句一句念道：

“吾是风流客，些许哲子才。

清风送花香，明月上窗台。

雨重知音至，夜深娇女来。

惠兰能解语，灵犀费疑猜。”

雅秋听着，“呵呵”笑起来，摇头说：“我不喜欢，这种诗旖软无力，没有气势。不过也难为你有这样的捷才。曹植七步成诗，你却连一步不用，就这样盘腿打坐，出口成章。佩服，佩服。”

楮君也笑道：“我知道这诗不好，你也不必这般挖苦的巧妙。”

雅秋笑道：“古诗古词，我只爱慷慨激昂，振聋发聩之作。我认为词中最壮语，当是辛弃疾的《破阵子》，你看，批面而来的首句“醉里挑灯看剑。”就震人神思，促人警醒。“醉”字是诗人“壮心”，“剑”字是诗人“壮器”，‘挑灯’又写出诗人拼杀疆场的‘壮情’，一句六字，有心有态，有物有情，全烘托一个‘壮’字。二句‘梦回吹角连营’，又加入一个壮声‘吹角’和壮景‘连营’。想想低沉雄浑的号角在百里连营吹响，将士们纷纷持刀跑出营帐的情景，该是多么雄壮呀。上节末句是本词最壮语‘沙场秋点兵’。写出宏大的军威，是壮势。诗中最壮语，要算李清照的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首诗若是出自苏轼、岳飞之口，还不显其壮，它却偏偏出自写出‘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大家闺秀的手笔，真不可思议。品味一下，历史上最心思敏细的女子与最豪壮勇武的丈夫的对比，生与死的对比，生人与鬼雄的对比，过江东与不过江东的对比，诸般对比集中在一个仅二十字的小诗中，怎能不雄壮的出奇呢？”

楮君点头道：“是的。”接着又笑道：“雅秋，我感觉你身上有许多女孩不具备的气质。你有诗人的飘逸，男儿的豪气。象这样的审美情趣，不只是女孩没有，就是很多男生也达不到。我也不具备这种英雄气质，对这种雄诗壮语只有肃然起敬的份，不敢模拟。不过我近来在诗词中能领会一种平淡简约的美，这是过去没有的。比如李白的《静夜思》，我最初读时感觉平白如话，毫无诗意，甚至怀疑起李白的诗名不实。现在越读越觉得这首诗平淡悠长，简约有味。就似轻曼的月光一般，挥扯不去。”

雅秋慢慢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吟罢，轻叹一口气，没有着声。

楮君知道自己的话又触到雅秋的伤处，便后悔起来，也就没向下说。

话声一止，虫鸣四起，同着淡淡的月色包拥着二人的沉寂。

良久，雅秋开口道：“上个星期六，嫂娘又来到我家，躲进东屋和我爸妈说话。我无意中听到嫂娘说，家杏的父亲病的厉害，死活要见我一面。我爸又说什么，女儿大了，一些事不该再瞒她。我就预感着有什么事。晚上嫂娘走后，爸妈便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楮君轻声问：“你明天下乡，你父母知道吗？”

雅秋道：“爸爸劝我放假时回农村看看。明天我不在家，他会明白的。”

楮君又问：“你知道怎么走吗？”

雅秋点点头，把身子向上坐了坐，说：“爸爸给我说了路径，只是，我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我的亲生父母。”

楮君见雅秋的头侧向一边，双肩隐隐的颤，象是在啜泣。心便紧揪的痛起来。想一想，就说：“我明天没什么事情，如果你同意，我陪你一块去。”

就见雅秋猛的转回头来，问：“真的吗？你陪我去？”

楮君点点头，说：“如果你同意的话。”

蓦然间，雅秋失声哭了出来，郁积多日的垒块终于熔化，喷涌而出。

楮君没料到雅秋的情绪会这么激动，一时间有些仓皇，徜怳间，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被雅秋抓着，并将脸贴在了上面。颤颤的，暖暖的，烫烫的，楮君分明感受到了雅秋的泪水就在手背上、就在这临近中秋的月夜里。

雅秋一哭，不能自持，意识已有些模糊，先还是觉得心痛、委屈，渐渐的心里轻松舒畅起来，便觉着头昏神乏，伏在楮君手上一时间竟似睡着一般，待意识回转分明感觉到一只暖暖的手在自己背上抚慰，抬头见楮君已不在对面，原是侧到了自己身旁倚肩而坐，那只手却还在自己手里。雅秋心柔情怡，委身偎在楮君怀里，悄声问：“我方才睡着了吗？”

楮君叹口气，在黑暗中点头说：“你这些日子情绪太低落了，象变了个人似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敢问。”

雅秋闭上眼睛，缓缓说：“你们看我平日里神神头头的，其实我也是个女生，一直想有个能让我依偎的胸怀。你不知道，我在梦里好多次都这样偎着你。”

楮君心底一跳，伸出胳臂拦住雅秋的肩头，右手便环着她的纤腰。多么轻柔的女儿身啊！如烟在抱。楮君一时感觉自己在梦幻之间。便闭上眼睛，任由雅秋云霞般的长发倚歇着自己脸颊，体味轻痒与芬芳的美妙感觉。

“楮君，我听到了你的心跳声，嗵嗵，嗵嗵，好象在奔跑。”雅秋悠长的说。

楮君轻揉一下雅秋的肩头，怅怅的说：“我的心是真实的，我的思想却经常作伪，我受谁支配呢？”

雅秋叹气道：“文明与天性，秩序与自由，哪一个重要？方才我说的话，是一片真心，只对你。你也只对我，不必顾虑。”

楮君把脸伏在雅秋轻软的头发上，雅秋也用胳膊抱紧楮君搂自己腰的手，两人贴的很紧，很紧。什么是亲密无间，他们都深有体会。

这般紧密拥了很长时间，楮君忽然“唉”的长叹一口气，松开了手，头倚着床山说：“你睡一会吧，明天还要起早。”

雅秋无语，她早已身软头沉，恍恍无力了。感觉楮君要松开自己，她便抓了楮君的一只手，依旧放在自己的腹前。她头歪在床栏上，轻叹一声，睡去。闭眼处，一颗泪珠缓缓益出，滑落面颊。然而，这些她已不觉，雅秋睡着了。

此时，月斜西天，月华已移出小屋，镀在窗外东墙的瓦檐上。星斗闪耀，比方才多了几颗。屋里乌黑清寂，屋外一片天籁。二人已经睡沉。

黎明时候，楮君先醒来。第一个感觉就是腰好痛，肩膀也酸，睁开眼才知道，自己就这样坐着睡过了几个小时。不知什么时候，雅秋的头已歪在自己的肩头上，柔细的黑发散满了自己的胸前。楮君心疼起来，雅秋也这般坐着睡了半夜，醒来时腰不知会痛成什么样。这般想着，楮君抬手扶着雅秋的脸颊，把自己的肩膀抽了出来。楮君原想把雅秋平放在床上，可看见她睡的那么恬静，又恐怕弄醒了她，想一想，还是让她这般倚着床山再睡一会吧，离起床也没多少时间了。

腾出身子，楮君轻手轻脚挪下了床。拾起衣服，楮君没有穿，一缕温柔的情感升溢在他心头，他转回身，把中山装盖在了雅秋身上，雅秋似乎“嗯呢”了一下，头偏向了一边，却没有醒，只是黑密的头发帘子似的垂下来，遮住了大半边脸，显着有些凌乱。楮君便伸出手指轻柔的撩起那波黑发，理齐了搭在雅秋的耳后边。一张美妙的睡美人的脸就这样泛映着淡冷的曙光，呈现在楮君眼前。她睫毛长长，却又微微向上翻卷，显得既精致又俏皮可爱。娇嫩的双唇在尚未退尽的夜色中看上去是深沉的褐紫色，却更加具有神秘莫测的诱惑力，下巴依旧小小巧巧如剥了皮的笋尖。楮君忽的冒出一个想法，此时此刻，如果自己悄悄吻雅秋一下，恐怕她也不会发觉吧？静静的欣赏了这个睡美人良久，楮君知道自己尚还缺乏这种勇气，但只是这般一想，也是件让人兴奋而快慰的事情了。

“唉”的叹口气，楮君转回身，看桌上的手表，刚过五点，离六点发车还有一段时间，楮君也无事可做，又不能开灯看书，磨蹭一会，伏在桌上又渐渐睡着。

雅秋醒来时，直感告诉她，身边没有了那个可以倚靠的男孩，伸出手向两边依旧是摸了个空。“楮君”惶急之下，雅秋脱口喊出了声。夜里几次醒转，雅秋已习惯偎着那位睡起来安静的象只猫的小男生。睁开眼，雅秋才发现，楮君趴在写字台边睡着了，自己的身上盖着他的中山装，衣袖在自己胳膊两边垂着，就象整个人都被他拥抱着似的。雅秋把楮君的中山装紧紧的抱在怀中，歪头看看睡着了的楮君，想昨夜不平凡的经历，诚如昨晚她所说，在决定到楮君这儿过夜之时，雅秋便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不管楮君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答应他。甚至在心底深处还有对破禁时刻既焦虑又向往的憧憬。然而，却是这样度过了她与一个男孩同床共眠的第一次。虽相偎相倚却又秋毫未犯，尽管也宾宾谦谦，却又长拥如胶互剖心肝。那一切是在意愿之中，还是在渴望之外，雅秋也分辨不清了。她体会到了纯情至性的境界，感受到眼前这位小男生通情达理的可爱。

雅秋下了床，站椅子边细细端详这位睡着的男孩。因为他的脸是向窗口侧着，一缕晨光正投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润红的唇紧贴着手背，被挤压成象是一个淘气的孩子撇嘴的模样。浑圆的上眼皮轻阖着，却不时的哆哆嗦嗦的跳动。是在做梦吗？是个什么样的梦呢？梦中是否有我？雅秋已情不能禁，俯下身子，在楮君的腮颊上——就是那一片晨光中，轻轻印上去一个吻。

楮君“嗯”了一声，抬手拂了拂脸颊，掉过脸又睡了。

雅秋双腮如水，心头撞鹿，又忍不住想笑。平静了一会，就晃了晃楮君的肩膀，把他唤醒了。

班车六点钟出发，叫醒楮君时已是5点30分了。两个孩子都被即将开始的旅行激动着，匆忙着洗漱准备。

刷牙时，楮君遇到一个难题，自己只有一只牙刷，雅秋怎么用呢？

正在洗脸的雅秋看到他端着水杯站那儿发愣神，也没多想，就催道：“你还不刷牙，愣什么呢？刷好了借我用一下，时间不早了。”

一句话消融了楮君的担心。他刷好牙，仔细刷净牙刷，又为雅秋挤好牙膏，装满清水才去洗脸。

洗完脸，抬头看墙上的镜子，雅秋正在身边梳理头发。两人在镜子里不由得相视一笑，因为他两个都感觉镜中双影美丽的既叫人自豪又让人有些害羞。就好象璀璨的双星交相辉映一样。雅秋在镜中注视着楮君，悠悠的说：“将来不知哪位有福气的女孩能做你的妻子。”

楮君也在镜中盯住雅秋的眼睛，不知怎的，脱口道：“怎么知道不会是你呢？”

镜中的雅秋摇了摇头，放下扎成一束的头发，脸一侧避开了楮君的目光。人向镜子深处走远，身后留下一句听不清的话：“只怕，我没这么好的福气。”

汽车站与铁路宿舍仅一墙之隔，步行走过去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俩人去售票处买票，才知道六点钟的车停开了，同向还有一辆，要六点半发车。俩人只得买六点半的车票。

凭空多出了几十分钟，俩人决定先去吃饭。雅秋要了两碗馄饨和一笼汤包。她只吃了一碗馄饨就说饱了，愣是要楮君把一笼包子全部消灭掉。吃罢饭，雅秋又去水果摊上买了好些香蕉和苹果。楮君也过去买了一些刚上市的柑橘，雅秋看着他，也没阻拦。

剪票上车后，才发现乘客很少，也是的，没有什么事，谁会在国庆节的时候外出呢。他们选了个双排坐的排椅，雅秋靠里坐下。楮君抬身把一袋袋水果放在行李架上，才坐下，雅秋就给他一根剥开皮的香蕉。旅行开始了。

发车时，天已大亮，灿烂的阳光透过汽车的后窗灌满整个车厢，空寥寥的几个旅客沐浴着这样一片空明，或朗声笑谈，或依偎窃语，车厢里的气氛恰如阳光一样明媚。

雅秋的心情看起来轻松了许多，即将要面对的场面此刻并没有过多的萦怀。或许是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位男孩，也或许是因为这满车的阳光。

车很快出了城，驶进晴云山。公路变的起伏起来。车由高处向下溜倒不觉的怎样，只是在爬坡时，特别是快到坡顶时，全看不见坡对面是否有车，直让人担心会不会顶头撞上。就感觉汽车拼命颤抖着向上轰着油门，尖叫的喇叭声一路鸣着，上了坡顶正与一辆同样响着喇叭的汽车擦肩而过，立即又呼啸着向下滑去。

车向下一冲的时候，雅秋的心忽悠的悬了一下，这种感觉就好象哪时候有过，透过车窗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男孩从河滩地走上公路，手里好象拿着一根羊鞭立在路旁看着他们的车。雅秋的心一阵跳动，待车驶近了，正与那男孩注注的对上一个视线，就见那男孩咧嘴冲自己笑了一下，雅秋身上一阵发颤，感觉这个情景生命中一定经历过，激动的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喊道：“楮君，你快看。”话未落声，汽车早一驶而过，雅秋扭头透过车后窗，见那男孩依旧立着向这儿看，只是越来越小，最终不见了。

楮君奇怪，问：“看什么？雅秋。”

雅秋摇摇头，默默坐回位子，伏臂卧在前面的椅背上。楮君以为她又在为自己的身世感伤，却不好在这车里劝她，就没作声。

雅秋脸伏在胳膊里，偷偷看了楮君几次，一时觉得自己身边坐着这样一位不寻常的男孩，和自己坐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车厢里，此情此景，生命里也曾经发生过，这种感觉是这么强烈，以致使眼前的实景却变的虚渺漂浮起来。雅秋一个自我为这种感觉激动而着迷，一个自我却又理智的说这一切是否因为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

“楮君，你是否信命？”良久，雅秋一抬头问。

“什么？”楮君睁大了眼睛，两人这般对视了好长时间，都没向下说。

出了梦州城，汽车一直行驶在一段乡级公路上。掠过一片片成熟的豆地和棉花地，汽车便不时的穿村过庄。离公路近一点农户家的庭院就一览无遗了。你便能看到院墙根泥糊地里四蹄伸展侧躺着的大白猪；你还能看到院门边石磨盘上蜷身蹲着抽旱烟袋的白胡老汉，或者手撩起小牛牛跑到公路边象一架水枪一样对着汽车撒尿的留着鸭尾巴的小小子，有幸时你还能看到穿着一身红衣倚着院门框端着老海碗吃早饭，大眼睛却向车上乘客一瞟一瞟的谁家刚过门的小媳妇。公路上经常成阵的走过一群羊，一窝鸡，一摊鸭，司机必须鸣着喇叭很小心的让着他们。所以车速便开不起来。一小时二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一个离梦州城八十里远的叫杜集的站上。一路走走停停，车厢里已坐满了人，可在杜集下车的只有他们两个。

双脚落在黄土浮腾的地上，望着汽车慢吞吞的远去，他两才感受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与平日生活空间迥异的环境。

这是一个与公路丁字交汇的集市。向南伸展很远，街道两边摆满了地摊、棚摊，花花绿绿堆着许多日用杂货和服装。两边摊点后面各有一排平顶砖房，不知为什么都锁着木门。门板也大多破败不堪，只在东边有一间屋子门开着，门头上有水泥塑成的几个字“杜集信用社”，字上面还塑了一个五角星，可惜颜色已经退落了。也许这便是这儿最气派的建筑了吧。

他俩个走在还算拥挤的集市里，感觉自己已成为所有人注目的对象。这段路他俩个感觉象是行走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已成为众人的焦点，便不得不做出庄重的神情来。

他们心中都明白。这么受人注意，不是因为他们是城里人，衣着不俗，实实因为他俩相貌都那么出众，并肩走在一起就是一道悦目的风景。

一个人漂亮的只会叫人惊奇，两个漂亮的人，特别是一个漂亮男生和一个美丽女生在一起就是一种奇观了。楮君真切感觉到集市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投来的那种粘乎乎的视线，雅秋也分明感觉到小伙子大男人们射过来的那道道火辣辣的目光。

俩人有些屏气的走出集市，在街道头看见一个蹲在一篮子炒花生后面的老头，雅秋就走过去问杜集怎么走，那老人显然耳背，雅秋连喊了三声才听懂。见他从嘴里拔出一直叼着的玉嘴烟管向南指了指说：“顺着土路往南，二里路就到。”说罢又道：“闺女，吃花生不？香咧。”俩人摇摇头，为接受了老人的帮助而没有买老人的花生而害羞，不好意思的匆匆走了。

走出没多远就遥遥看到一个村庄，树木苍郁围着一些隐约可见的农舍，在远处萋萋的庄稼地映衬下，象是一片孤岛。

“你来过农村吗？”走在被车轮倾轧形成的车辙沟里，雅秋问。

“以前跟我爷爷回过农村的老家。”楮君说。

“嘿！”雅秋一抖头发由辙沟里跳了上来。楮君想和她说话，却见雅秋注注的看一边，神色庄严，就随她视线看去，原来雅秋看的是田埂边的一座土坟。

“楮君”雅秋一边走一边悠长的说：“你看那坟包象什么？”

“馒头呗。”楮君随口说：“《红楼梦》里不是说过吗，任你是谁，都躲不过一人一个土馒头。”

雅秋摇头说：“你再想想。”

楮君认真思索起来，忽的心一跳，每一次思想有新的领悟时都有这种感觉。他压制住心中的激动，缓缓的说：“象人的ru房，特别坟头上的那个土盖。”

雅秋头微微动了一下，看不出是在摇头还是在点头，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意味深长。”

楮君叹口气，摇头道：“没想到人生之源竟又是人死之所。”

雅秋咬咬嘴唇，说：“为什么不能反过来说人死之所也是人生之源呢。”

楮君没有说话。

雅秋一偏头，又问：“楮君，你信命吗？”

楮君摇摇头说：“不知道。”

雅秋悄声说：“我不信命，我信缘。”

楮君赞道：“说的好。万事只能如此是命，万事就该如此是缘。”

雅秋点头。两人沉默一会，雅秋又说，声音很小，象是自言自语：“我看到一本书中说，世界上各民族语言中只有一个词的发音是一致的。”

楮君问：“什么词？”

“妈妈。”雅秋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妈妈”楮君重了一遍，心口又是一跳。

两人都没在意路渐渐向西折了，土路连着村子口的一架石拱桥，过了桥就是杜集村。

隔着石桥望着村里松松紧紧的瓦房农舍，一股莫名的情感涌上雅秋心头，不争气的眼睛已经慢慢湿了。走上石桥，腿就开始发软，雅秋只得扶着桥栏沿站住，口中象是在央求：“咱们歇一会吧，已经到了。”

楮君不忍看她怆然的眼睛，就转身伏在桥栏上看下面的河水。雅秋也随着他看桥下平平的河面。意识中又猛的觉着此时此刻的情景以往发生过，绝对发生过。感觉那么强烈，理智已全无用途了。“楮君。”我感觉以前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与你来过这座桥上，一同看河水。”

“呀。”楮君惊的身子一麻，触电一般，他方才也有这种感觉，听雅秋一说，更是震惊，张着嘴，半晌才道：“我刚才也有这种感觉。”

雅秋沉着眼深深的望着他道：“楮君。你敢跟我跳下去吗？”

楮君见雅秋表情不似平常，想冲淡一下这种气氛，就笑笑说：“你若敢跳，我便跳。”

雅秋见楮君冲自己笑，越发感觉此情此景在此以前在自己生活中出现过。这种感觉很神奇，以前从没有过。慢慢面前的楮君连同石桥都虚飘起来，楮君每个表情每一句话既清晰的印在雅秋的感官中又显得遥不可及，汗漫不清。雅秋觉得身子发软，胳膊很重，头脑却很轻盈，一阵阵想飞的感受。“能飞起来才好呢，能到天上去才好呢。”雅秋在心中这般想。

楮君见雅秋倚在桥栏上很疲惫的样子，半天无声，也无表情，连忙放下手中水果，上前扶着她问：“怎么啦？你怎么啦？雅秋。”

雅秋清醒过来，笑笑道：“没事。”转身看着杜集说：“这是我的出生地，我的根，我回来了。”

这正是：近乡情更怯，幻梦疑为真。

欲知雅秋见她父母是何景象，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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