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梦又名情恨剑 如兰如桂吉虹看手相 似慕似诉沙燕递玉笺

却说褚君才把答案抄过一半，见老师过来了，忙碰了碰吉虹，谁想吉虹只顾做题却不知道。眼见女老师走到跟前便要发现。那吉虹抬手一翻把试卷折上了，十分自然。女老师自是不觉得走了过去。褚君心中直叫“万幸。”却见吉虹双肩又是悠悠的颤，她在笑。褚君知道吉虹又在使鬼，心里面便痒痒的。

一会老师过去了，吉虹把试卷摊开还放在下面。褚君接着抄完，就拍了拍吉虹小声说：“好了。”吉虹便收了试卷。

下课交卷时吉虹扬胳膊说：“褚君帮我带上去。”褚君忙一并交了，回来看住吉虹便笑。吉虹笑道：“你笑什么呢？可是遂你意了。”

褚君道：“我笑老师过来了你还装做不知道。不怕老师看见。”

吉虹笑道：“我怕什么，我又没抄人家答案，心里面不惊不乍的。”

褚君笑道：“好，你是笑话我。”

吉虹抿嘴笑道：“我可没这么说。你别好事都往自个身上揽。”正说着，前边一个女生收好了书包喊吉虹，吉虹应道：“好，就走，收好这点子东西。”边收拾边问：“褚君，你住哪儿？”

褚君说：“咱们学校斜对面铁路宿舍，新汽车站旁边。”

吉虹点头说：“我去过那儿，我一个小学同学就住那儿，路又不远怎么见你天天骑车子。”

褚君道：“怎么说，懒，不想走路。：”

吉虹大眼睛看着褚君笑，点头应道：“嗯，这倒是句大实话。”那边女生又催，吉虹答道：“哎，来了。”冲褚君轻轻摆下手道：“再见。”轻身跑去了，在教室门口还回头向褚君笑一下。

吉虹是褚君心仪的女生，平日上课便愿意静静地看她宜喜宜嗔的神情、俏趣引人的行为。心中喜爱得很。常常感觉这样美丽可爱的女生其实就是人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是高山绝顶开放的娇美的仙花，心中捺不住激情，想写点什么，便取纸笔作了首小诗：

风流俏皮月，

心慧玉玲珑。

人似桃花艳，

笑比玫瑰红。

读了两遍，觉得有那么点意思。就小心折好收了。旁边孔永忠过来搭上肩膀说：“看什么呢，还不走。”褚君点头收拾好，两人一路出了教室。

两人走到车棚里推车子，听后面有人喊褚君，回头看是施宾，正手叉裤兜里走过来。褚君问：“考得怎么样？”

施宾不屑地道：“什么好坏，考试不过是形式，管它那么多。”掏出烟来打出两支给他俩。褚君没要，孔永忠接手里在鼻子下闻闻。呶呶嘴就着施宾的火点上了。三人推出车子，看到张雪推车子在前面和几个女生正说着话走路。施宾便蹬车子赶过去，喊住张雪说话，那几个女生见状骑车先走了。看那张雪不太情愿似的跟施宾走到小路一边去。孔永忠说：“他俩现在关系紧张，张雪和何军谈上了。”

褚君说：“是吗。平日在班里倒看不出来。”孔永忠唾了口吐沫说：“这是什么鸟烟，没法吸。”手一扬弹飞了。

第二天下午考代数，历史，地理。褚君与吉虹已经很默契。吉虹学音乐，代数不太用心，有些差，褚君代数也不行，还是想法子抄了两个纸条递过去。

第三天褚君早早就到了教室，同学大半都没来。不多会吉虹也来了，因为那天颇有些冷，吉虹在羊毛衫外边加穿了件带衬里的老蓝色牛仔装，更显得脸色愈加白莹干净，到位上吉虹就转身趴过来与褚君说话。

两人说一会，褚君谈到上次联欢会吉虹唱的歌，说那首《月亮之歌》唱得特别细腻深情，有种悠扬的感觉。

吉虹笑道：“原没有准备，没想到要唱的。”说着伸出手在桌面上轻轻剥剥的敲着拍子。褚君注意看吉虹那双手，纤纤柔柔的手指就像嫩白的芦笋，最稀罕处在那手指根部还有几个浅浅圆圆的小梨窝。因为离得近，褚君不时能嗅到吉虹身上和脖颈里散来的缕缕清纯的气息，不是脂粉香气，也不是香水气，竟是少女身上独有的体香，如桂如兰般的体香。褚君有些陶陶然，看住吉虹手指跳动处那个小梨窝也随隐随现的，心中便熬不住一种愿望，如果能按一按那一个个小肉窝，看能不能按平它，该多美好呀，心里面冲动动的，看着那双柔若无骨的手，那张艳若桃花的面容。心中直攥着拳头喊：按一下吧！就按一下！这般想着，便忑忐地伸出一根手指轻柔的按了吉虹的手背一下，待感觉到那只柔细的小手在自己的指下一惊，本能似的一躲，褚君赶忙掣回手来。

吉虹没想到褚君会来碰自己，心里面一惊，“笃笃”地跳了半天。随即脸面便酒烧般的烫，待看到褚君脸上赧惭惭快挂不住的样子，吉虹便迎着褚君的眼睛仰脸笑道：“我父亲一个同事会看手相，他说我的手‘指如剥葱，能吃俸禄。’‘人大手小，难聚资财。’又说我的智慧线‘细密如练，多疑敏感。’装模装样就像真的似的，吓得我再不敢找他看手相。你会看吗？给我看看。”说着翻开手心递给褚君。

褚君握住吉虹四个手指，润莹莹在手里就像有电流磁场一般，心里面悸动着，手心出了一把汗。看住吉虹粉红红的手心，脑子竟成了一片空白，半天想不出话来说，最后只得放开手道：“我不会看手相。”

吉虹抓住褚君的手说：“那我给你看，他说的我还记得一些。”吉虹翻过褚君手掌，指着说：“你呀，你的手掌纤瘦，手指尖长，说明你智力聪慧，心细手巧，具有艺术家气质，敏感爱美，但可能身体柔弱，耐力不好，再看你天、地、人、三条纹线，你看你的天纹就是感情线，细、长、深，又有许多支线，说明你的感情丰富，而且么……”吉虹住了嘴看住褚君笑。

褚君道：“有什么你说。”

吉虹笑道：“我说过了，可不准你恼我。”

褚君点头道：“不会的，你说。”

吉虹便低头用手指甲轻轻划着褚君的感情线，那痒痒的直痒到褚君心里。吉虹说：“你看，你的感情线并没有一根主线，却是许多条支线结合一起的，总有十一二条之多，这说明你的感情十分十分丰富，其实就是感情不专一，如果照姻缘来说，你会有很多情人，我是照相书上说的，你可别恼我。”吉虹说着，捂着嘴笑了。

褚君摆手笑道：“我不相信这个。”

吉虹又扳开褚君手掌说：“会看的，竟能从这感情线上看出哪条线是你的婚姻线，真的。”话才落声，忽听门口有人轻声喊：“吉虹。”两人抬头看，原是1班的杜婷站教室门口招手叫她。吉虹也招招手道：“你进来呀。”杜婷笑着款款走过来，坐吉虹身边笑着冲褚君点点头，问道：“你干什么来。”

吉虹放下褚君手笑道：“我给他看手相，说得他相信了。”

杜婷看了褚君一眼，脸上忽然飞上一片淡淡的红晕，忙拉着吉虹转过身子趴在课桌上，两女孩头对头说了一阵子话，又笑了一阵子，末了杜婷说：“我走了。”起身去了。

褚君看着杜婷走出教室，心里一阵莫名的高兴，今天是第一次坐对面看杜婷，更能感觉她的动人之处。两个女生坐一起，吉虹是俏丽，杜婷是妩媚，各有千秋，今天真是何等到有幸。

待吉虹转过身，褚君问：“杜婷找你干什么？”

吉虹歪头看住褚君，抿着嘴笑着说：“我问你，杜婷漂亮吗？”

褚君看出吉虹调侃的神态，晃着手说：“我只是想说……”想了想又点头道：“杜婷漂亮。”

吉虹笑道：“就是，你总不能睁眼说谎，你看我漂亮吗？”

褚君点头道：“你很漂亮。”想一想就把自己和吴超排五美榜的事说了。

吉虹“呸”道：“你们在人家背后评头论足，还要排什么名次，让人知道了不骂你才怪。”

褚君笑道：“你知道就行了，可别说了，其实女性之美总要有人鉴赏才行，就像是名花，不能在金盆雕栏之内，大众广庭之下展示，岂不辜负了国色天香的姿容。”

吉虹用手指着褚君笑道：“你知道吗？你身上有股子旧文人的酸腐气息，有点像老古董。”

褚君笑道：“是吗？那我再给你看一件老古董。”说着把前天自己作的那首五绝递给吉虹。

吉虹拿在手里读了一遍，歪着头半晌不说话，忽然扬起来问：“这是写给我的？”褚君点头。吉虹也点头笑道：“那我就收藏了。”

褚君笑道：“本来就是给你的，我把你的名子写上吧？诗名还没题上呢。”

吉虹看着褚君摇头道：“你有时挺明白，有时却糊涂，诗句之中总要留给人有意会的余地才好，为什么写那么直白呢？”

褚君点点头，伸出手来说：“那你再给我看看手相，我想听你还能说些什么。”

吉虹打下褚君的手笑道：“同学都来了，还看什么手相，马上考试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能考好。”

褚君道：“那等考完试有时间你再给我看。”

吉虹笑了，点头说：“行，现在你别再干扰我，让我看会子书。”吉虹抽出英语书靠着褚君的课桌看，这样看一会，又扭过头来向着褚君笑笑，褚君也跟着笑了。

监考英语的是邵于波和王源则两位老师，同学一见他们进来，都雀跃起来，平日他二人上课就温和亲切的，大家便喜欢，他们来监考，大家更是高兴了。谁知学生的喜形与色倒使邵于波，王源则有些窘促，邵于波低头分试卷，王源则就严襟正神地说：“考试可不同于课堂上，有严格的考场纪律，我希望每个同学都能遵守，不然弄得咱们双方都不好看。”

“是。”学生嘻嘻哈哈应着，又伸脖勾头地说话，互言“托福”

试卷拿手里，褚君选有把握地填了，含糊不清的便放那儿。吉虹做好一项便向旁边一展，好在都是选择题，ABCD四项，一眼便记下八九题，看起来方便得很。考到一半时候，褚君正看着吉虹的答题，瞥眼看见窗外扬白水主任和王副主任走过去了，看样子是来巡查。褚君忙告诉吉虹，待吉虹把试卷收起来，褚君便做样子审自己的题。

杨白水和王副主任进教室里，和邵于波王源则说了几句话，杨白水便慢慢走着看同学答卷，经过褚君桌边时，用手轻轻敲了两下便走过去，出了教室。王付主任和两个老师低声说笑一会才走了。

褚君知道杨白水在窗外肯定看到自己在抄袭。碍着母亲的关系没明说。只警示一下，既便这样褚君脸上还是烧烫烫的不好意思。

考最后一门化学时候，禹明进来通知。考完试先不要走。有些事情要说一下。待交了试卷，班内立刻喧嚷起来，同学都大着嗓门说笑，打闹，尽情发泄这三天的紧张和压抑。褚君想和吉虹说几句话都不能，耳边噪声太大，人又走来跑去的。眼看楼上的同学都回了班里，不好再坐人家位上，褚君遗憾地冲吉虹笑笑，吉虹也弯了大眼睛笑了笑。先摇了摇头，再轻轻点了点头。褚君理解这无声语言：“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心里便涌上一缕温暖的感受，知道从此两人将共守这一份默契。

褚君到自己位上时，沙艳已经回来了，转身看着他。褚君问：“考得怎样？”

“一般化。”沙艳道，接着又说：“吉虹坐你前面吗？”褚君点点头。那边吴超回来了，边往位里挤去边说：“这回褚君能考好了，吉虹做一题给褚君抄一题。”褚君打断他道：“别胡扯，你可别瞎说。”“哎，我在那后面可看得清清楚楚，才三天他俩好得，那个怎么说来，快考试了，还拉着手打鼻子鼻子眼。”吴超不无妒忌地冲着沙艳说。

“是真的吗？”沙艳盯着褚君问，脸上意意思思的，一只手揪着袖口的一颗纽扣。

褚君挥手说道：“你听他瞎说，又不是小孩子，还打什么鼻子鼻子眼。”沙艳默不做声瞅着褚君看一会，转身趴自己位上了。

褚君问吴超：“都这么晚了，还不让人走，有什么事？”吴超压低声音说：“我听说楼上考场出事了。张雪和施宾没来考试，何军考试时候和监考老师吵了起来。”褚君回头看看，张雪和施宾果然都不在，何军在后面昂着长脖子转来转去和人说话，好像随时准备战斗的大鹅。

一会禹明来了，先总结这次考试情况，最后又说：“班里有些不正常的情况我一直想说一下，又怕在班里公开地说会伤一些同学的自尊心。私下里也找一些同学说了，可是没起作用，以致现在造成了比较严重的后里。军训时候我就听到一些反映，班里有几个同学在早恋。早恋现在是各个学校，乃致整个社会都敏感的问题。我向来不排斥同学们之间的交往，包括异性间的交往。我认为早恋是个朦胧的难以界定的概念，与异性间的友谊有交叉的部分。只要是健康的，互相之间不伤害的，同时又不影响学业的，这种同学间的交往我一般是不强加限制。可现在有些同学不是这样，已经把这种交往当成限制别人的理由，甚至于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今天就有同学因为交往中间的不满意就对别人纠缠不清，致使两人都未能参加考试。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学校已经知道了，准备给予必要的处分。这里我还要说一下，同学间的交往是相互的，自由的，可以和甲交往也可以和乙交往。大家都是高中生，已经也有了一定的文化修养，不要把这种同学间的关系搞得复杂化，庸俗化，人为地制造矛盾。”

同学都笑了，谁知后面何军“嗵”地一声站起来，扛着书包走出教室，弄得同学都愕然。禹明看在眼里也没说话。

待放学出来时，天已经黑透，同学们“嗷，嗷”喊叫声在空旷的校园里显得异常响亮。褚君推车子出来，猛然看见身边站一个女生，倒吓了一跳，看仔细了，是沙艳。

“褚君。”沙艳悠悠长长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褚君问，心里感觉有些不对。见沙艳递来一样东西也就顺手接下来，沙艳转身便走了。

晚饭后，褚君回到自己屋里，掏出沙艳送的那件东西，却是一张反复折叠，十分精致的字条，层层展开看，是一封字很小的信，就见信上写：

“褚君：

你见到这封信可能会感觉我冒昧，平日上课我们都要说许多话，可那是在课堂上，总有些话说不出来。我不知你是怎样，我一直想写这样一封信给你，下了好几次决心，也写了几封，可没敢给你。这封信我是在考化学时写的，敢不敢递到你手里，我还不知道。

上星期三你问了我的年龄，你说你是71年2月生，我是71年8月生，小你半岁该叫你哥哥。你是玩笑，我虽然口里没说话，心里却承认了，我家里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弟弟，我很愿意有你这样一个哥哥，真的。星期一早读，你摸了我的头发，还拽了几根头发玩，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你说我该扎两个小辫子，我下午就扎上了，你却没在意，一下午只看你的小说。你从来只是开玩笑说话。星期二中午，别的同学还没来，你说了那些疯话，我跟你生气，你也不恼，你就会说说从来不当真！可你不知道我的感觉，这一段时间来我心里烦极了，有时你说话我特别高兴，有时你又逗我生气，我真不知怎么才好。考试前我要你到我家去，你拒绝了，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我当时没说话，心里烦极了，就想去死，褚君，你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觉！

明天星期天，上午九点我在科技广场等你，你要是不来我就一直等，等一天。

妹，Yan。

褚君读完，感觉耳边“嗖嗖”然起风，心通通乱跳，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褚君心中一下有个痴迷的思想，渴望与女生接触，认为女生是这腐陋社会以外的一方净土，是与一切俗规琐距无缘的自由境界。在褚君思想中，女生本身的生理属性好像就不存在，女生只具备美好这唯一属性，与女生接近其实就是与美好接近。有时褚君竟认为女生其实就是自我之一部分，是自己理想中的一个层面，所以褚君与一些可以自由交往的女生总有着不是对女性而是对一个美好事物甚或是对自己的理想才有的表现，有时是极端的尊敬，有时便是毫无顾忌的亲昵。今天沙艳的这封信让他知道自己错了，他可以把女生升华成不沾红尘的仙姝，自我中的理想王国，而女生只把他看成男生看成是异性，并用这种观念向他提出要求。

所以褚君此时的烦恼，并不单纯因为沙艳，更多的是对自己原先引为珍贵的男生女生那种纯净交往模式的崩溃，继而是对自己整个世界观产生的怀疑和对世上真、善、美的存在及如何存在开始疑惑。所以褚君的苦恼是深层次的，这是一个人思想体系的一次地震，能否抗得住这样一次地震，和能不能很快重建思想体系以及怎样地重建思想体系，对一个人来说，足以影响他的一生。

夜很深，刚立冬的天已经很凉，褚君还在苦思，形而上考虑了许多，形而下还要决定明日的约会，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去！褚君义无反顾。

第二天褚君按时到了科技广场。一进大门便看见沙艳站在右首第二颗冬青树下面。沙艳脖子上系了条黑色沙巾，映着米色羊绒外套显得特别沉重。走近前果见沙艳扎了两支短辫，分别用了黄色蝴蝶结系着。沙艳嘴上涂了粉色口红，荧光点点衬出深深浅浅的唇沟，却是紧紧抿着，向褚君展示出一种凄婉的神情。

褚君与沙艳笑笑，却想不出话来说，便沿了小路向里走，沙艳低头跟着，遇到一方石凳，沙艳拽拽褚君衣袖说：“坐一坐，好吗？”褚君看看那条石凳便与沙艳坐下。

沙艳问：“你看了我的信怎么想？”

褚君摇摇头笑道：“我没想到会这样，也许我平时太随便了，给你制造了一些烦恼。”

沙艳摇头说：“你是这么想的吗？”停了一会，沙艳看着广场后的二中操场又慢慢地说道：“我初中在二中上的，我上初二时候，初三有个男生天天在那条小路上等到我，陪我一路回家。我不喜欢他，却愿意他等我陪着我回家。他临毕业时约我来这里说话，我没来。第二天他还在那条小路上等我，眼睛红红的，他说等了我一下午，看他凶狠的样子，我怕他打我，骑车跑了，以后放学总绕了那条小路走。他毕了业就去了新疆，初三时他还寄来了几封信和贺年片，还有他的一照片，当兵了，骑在马上……，褚君，我说这个你不会烦我吧？”

褚君看着沙艳低倾着的头，幽幽说话的嘴，抚弄黑纱巾的手，感觉这个年龄的所有女孩都有一股子迫人的力量，青春的力量。这是褚君唯一不敢轻视的内容。褚君慢慢地说：“我总在想‘男人’‘女人’，其实最根本的实质都是‘人’，最纯洁的本性都是真、善、美。男人与男人，男人与女人，女人与女人相交往，其实都是人与人的交往，都是对真、善、美的追求。也就是说男人与女人交往和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交往一样的，并不应像一般人认为的男女关系那样狭隘庸俗，应该还有一种纯洁的关系存在。这也许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一种关系，它超越了一切附加在人上面的属性，是本质的人和本质的人的交往。我说的这些你能听明白吗？”褚君问。

沙艳睁着大眼睛注视褚君，点点头说：“我明白，你是说男女之间还应该有兄妹之间的那种感情，是吗？”

褚君笑笑说：“你可能明白了一点，但不是说像兄妹那样具体，兄妹关系是一种血缘关系，伦理关系。我有时候不太相信血缘关系，伦理关系的力量是否能有效地维系人的感情。因为人世间感情的维系着实不容易。每一个个体的人只对自己的情感，功利负责，出于保护自己发展自己这一无可非议的生物本能，每个个体又是排他的，所以我觉的每个个体的世界观，人生观是决定人世间感情维系最牢固的东西。也是说什么样的认知能力决定什么样的感情。”

沙艳仰脸看着褚君悠悠地说：“褚君，我觉得你和别的男生不一样，平时上课你总捧了一本大厚的书看，脑子里不知装了多少东西。平日我们女生在一起议论都说你有才气，像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虽然没全听懂，可觉得你讲得特别好，有道理。”

褚君笑了，说：“我刚才讲的意思是说人的感情有许多境界，人只有自己的认识提高了，才能感受到最高境界的感情。就比如男女之间的交往，像我们俩除了一般意义的男女关系外，还应该有超越性别局限的那种纯正的友谊，或者是认知相同，理想相通的知音。不一定男女之间的交往必是男女朋友关系。”

沙艳道：“我明白了，”说着双手捂了脸趴在膝上，一会肩头一耸一耸地啜泣起来。

褚君有些无措，见不远处石凳上坐着一双青年，女的正倚偎在男的怀里甜甜的笑。那片松树后面，依稀见着几个老人伸腿甩胳膊在那儿闲谈。树上挂了些画眉、百灵争奇斗巧唱着，眼前的一切都显示生活在悠闲恬静中流淌着。突然一片凉风刮来，吹得沙艳头巾的边角一掀一掀地抖动，真还有些凉意。沙艳直起了身，眼角还有些子泪珠在向下滚，褚君由不得心里难受，伸手握住沙艳两只手，感觉竟像冰水一样子凉，褚君忙握紧了焐着，口里问：“沙艳，你冷吗？”沙艳忽地又抽泣起来，转眼梗噎得不行，褚君替她拍着背顺平那口气，沙艳便把头垂在褚君身上，良久叹口气：“真不知怎么了，这段时间心里总憋着一口气，想哭总哭不出来，今天哭出来也好些子了。”

褚君握住沙艳手说：“沙艳，我们要是能做一个无话不说的朋友不是很可贵吗？要是你愿意我们竟做一个异性兄妹也好，虽然我不一定能像一个好大哥。”

沙艳半晌没出声，末了说道：“我也分不清我心里是个什么感觉，昨天禹老师说，早恋和友谊是交叉的，也许是吧，我只觉得和你这样坐着说说心里话就挺好的了，真的，我知道了你的想法，你再逗我，我也不会生你气了，能这样还说什么。”

说了会子话，沙艳也开朗了。忽然沙艳站起来道：“这石凳子好凉，镇了肚子都疼。”褚君也站起来，两人便走去大门口，恰见有卖烧红署的，就打算买了来吃，两人站烤炉边正挑选着，猛不防见眼前直闯过来一个人，整吓了一跳。

这正是：人间多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

欲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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