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妖孽食谱 第九章 故事的另一半1

话说，北宋徽宗年间，山东阳谷县有两家酒楼。东街一家狮子楼，西街一家大明楼。读过水浒传或者看过电视剧的朋友，都知道狮子楼。

说起狮子楼，那来头可大了去了。从名字上各位有身份证的看官，就能看出一二来。狮子这一生物原产大洋彼岸之阿非利加洲。雄狮毛发旺盛，生性凶猛。母狮沉默可亲，但情绪不很稳定。公母都以小动物为食，偶尔也以人肉解腻。东土世界信奉和平，拒绝暴力。故该物种不得生长。

直到某一天，一位泛舟渡海的商人，从乍浦出发奔舟山去，结果半路遇到了台风。东刮一阵，西刮一阵。三月不停，一直将船队吹到了遥远的今称为埃塞俄比亚的地方。好在佛祖保佑，人货两安。下了船，遇见一群黑人兄弟。一船的美白护肤品，顷刻扫荡一空。也是因祸得福。但人算不如天算，本来皆大欢喜之事，硬是被某个不法商贩弄砸了。

原来商品太畅销，有钱没货。有个见利忘义的民族败类将白鞋油装作美白品卖给了小黑人。结果小黑涂了之后，满脸白又亮。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没想到这个人是个狙击手，夜间涂了白鞋油（小黑太爱美，出门不化妆等于裸奔，因此黑天也涂）躲在茂密的草丛里准备伏击。八月十五大月亮一照直接反光刺敌眼目，造成任务失败。所幸大长腿跑得快，性命保住了，但是尾巴骨上中了一箭，落下了终身残疾。这事报到酋长那里。酋长犯了难，因为几天混下来跟天朝商人喝了好几顿酒，对天朝文明相当钦服，划拳酒令滚瓜烂熟，回扣也拿到手软，此时不好意思严厉处理。就从中和个稀泥。商人给尾巴骨上中箭的哥们，办了终身会员金卡，不但免费试用最新型号产品，还可以一折拿货。这哥们高兴之余，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报复，送了一公一母两个宠物给天朝商人。送的正是狮子。当时小狮子刚到青春期，还保持着青春期特有的羞涩。并且看样子两只狮子原本也不很熟，正在恋爱的暧昧期，因此两厢克制安稳。所以商人也没太在意，就欣然笑纳了。不久，东风又起。商人告别，免不了彼此洒泪一番不提。

海上航行，风云莫辨。三月未到大宋地面。船员不免心生怨恨，眼见就要哗变。狮子忽然性情大作，将船员大吃特吃。本着健康养生的态度，两只狮子以一天一人的速度，吃着船员。船员生无可恋，要么跳海喂鱼，要么喂狮子。喂水生动物，不如喂跟自己亲缘关系更近的哺乳动物。我佛不是说以身事虎吗，可没听过事鱼的。因此心地淡然。吃到最后一人的时候，船靠岸了。商人得救了。后来他把一对狮子进献给了朝廷，皇上见此异兽，龙颜大悦。遂封商人为山东布政使，主管山东民生财政。上任一年，因贪腐罢官，回到老家阳谷县，开了一家酒楼，取名狮子楼。这便是狮子楼的由来，如今已传三代。以粤系菜品，佛跳墙和三吱名声在外。

再说大明楼的来历，就更好玩了。老板姓范，讳长江。原是本县做中药铺行当的，为人老实本分，热爱生活。就同他内侄西门大官人一个样。虽然年轻时候也做些斗鸡走狗，撩人媳妇的事，却也是点到为止。老范年纪轻轻就娶了一门亲，娶的是本县首富开棺材铺的王员外的次女，乳名唤作樱桃的。真是人如其名，娴静温婉，待人可亲。天有不测风云，小两口甜蜜的日子还没过够，小樱桃的体型却累日增长。不过半年小樱桃变作车厘子。但是人毕竟不是樱桃，体型增大不能冠以AAAA的。老范见此情状，免不了上下一起垂头丧气。夜深不归的情况逐日增多。最后竟算常驻青楼了。樱桃有泪无处洒，化悲痛为饭量。车厘子变成杏子，杏子变成桃了。

老范并非见色忘义之人，只是忧虑生意难做。原来中药铺主打产品是滋阴补阳气虚膏，取自天竺，三付见效，长举不衰。可是呢？樱桃三年不孕，此事已成路人笑柄。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这是大无畏舍生精神，地藏王菩萨有云：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吗。既然还有人生不出孩子，自己坚决不生是也。有的则反驳说，滚。

久之，坊间传出歌谣，内有两句云：公鸡不打鸣，老范不太行。日暮苍山远，老范有点软。

老范为此事很是无奈。久而久之，意志消沉，加之花费渐奢，生意惨淡。日子越发难过了。

这一天，老范坐在门可罗雀的店门口，晒着太阳打着盹。迷糊中隐约看见远处来了一僧一道。那僧讲道，快携了那蠢物扔掉。晚了不好处理。道人答，往哪扔啊。垃圾分类从你做起，黄袋扔黄箱，绿带扔绿箱。僧道，哪特么有箱子啊！不扔掉它，长成了非吃黄我们不可。道曰，扔吧，扔吧，找个肚子就行。可这满大街也没个娘们。老范闻听此言，不由心中震动。心里默想，当年有法师给我算过命。说我命中该有一子，此子命重，吃遍天下。莫非……想到这里，老范站起来迎过去。作揖先施一礼，道：法师有礼了。方才弟子闻听，蠢物，肚子……不知何故？弟子能否帮忙。和尚道士打量了老范一番。僧曰，我看可以。道答，那就他吧。老范尚在迟疑间，只见那僧上来就是一个嘴巴，只打得老范眼冒金星，栽倒在地。那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绿带子，照着老范的脑袋就扣上去了。

老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身边只有樱桃在伺候。问，我怎么了？呸，我这嘴里怎么还有烂菜叶呢？樱桃答，你晕倒了。想必是太阳底下呆久了，低血压吧。栽倒的时候，也不挑个地方，一头栽在别人倒生活垃圾的臭水沟里。这个菜叶还是减了量的呢！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被几只鸭子啄头呢。说完，樱桃忍不住笑。看着樱桃的圆脸，老范又回忆起了一些内容。那僧道将垃圾袋扣在老范头上之后，还跟老范说了几句话。那僧道道，你听好了。你命中该有一子。念你平凡猥琐，不曾作恶。今日特来奉送。此子贵重，乃净坛使者与一美少年混合投胎转世，你当好生教养。为国人之美食事业做出你应有之贡献。你听明白了吗？老范挣扎着，想把垃圾袋从脑袋上扯下来。一边扯，一边骂：我听明白你老母，有种你丫别跑！那僧听到此处也不争执，又是一阵暴击。老范彻底被打昏了。那道说，走吧。还有其他冤孽要投递。两人遂扬长而去。当时此案目击者，有之。乃一开裆女童。此是后话，不表。

老范隐约还记起这些，但是无根无据，匪夷所思。也就慢慢不放在心上了。却说，一劫过后，忽然发觉世界的美好。樱桃粉嫩的圆脸上，此时泛着柔和的光芒。真是可人呢。这么想着，忽觉崛起。遂与之行隐曲之事。樱桃欣然笑纳，那一夜邻居不得安睡。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诞下一位公子。目光炯炯，鼻直口阔，两耳有轮，水灵白嫩。满月之时，老范大摆筵席。兴头上，从老丈人处借来银子，盘下酒店。名曰：打鸣楼。暗合俚语：公鸡不打鸣。现在已经生出儿子，公鸡自然是打鸣了。后来，嫌打鸣太粗俗，也显得自己不够豁达。遂改为：大明楼。主打菜系为鲁菜，以烤乳猪为最著名。

话说公子三岁上才开口说话，暗合贵人语迟。倒也不打紧。可是饭量极大，五岁时就有两个成年男人的饭量。八岁时候，入了学。学名唤作范诗光。本意是希望能在仕途上有所建树，至少可以做个风雅之士。但是小朋友们都叫他饭吃光。不过倒也形象。每次都是饭吃光最后把饭全吃光。

因为是老来得子，少不得溺爱有加。对公子身上一些十分明显且常被人诟病的缺点，老范全都不以为然。相反当成孩子前途远大的证明。比如，公子常常对食物说话。一会跟白菜讲，白菜啊，你年纪轻轻水灵灵的，就被人吃了，你悔吗？但是你曾经背着你老公跟一颗生菜眉来眼去，今天也是偿还你的业了。一会吃你的人，是种菜老头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他把你消化之后，你会重新回归土地。下辈子做葱的时候，可要尽力青白啊。一会跟牛肉讲，百叶啊，你恨吗？你生前贪吃甘蔗，不努力消化食物，导致这牛多年胃溃疡加胃出血，终于在8岁盛年倒地不起一命呜呼，连带着养牛老徐连天唉声叹气，间接造成即将举业的凤凰男儿子，在20年后因幼年家贫的负面影响，而格外贪污腐败。一朝问斩。全家福祉殆尽。你别抢话，虽然主要责任不在你，但你也不能否认你也有责任。今日吃你的是连续三十年为寡妇扫雪的好人老张，也是你的造化了。说话最多的还是一头头乳猪。多数时候还不是对活猪说，而是对已经被烤熟的乳猪说，他一边说，大厨一边刷油。仿佛西方天主教临终涂油礼。开口了：猪啊。你是侏儒，身残志坚。生的憋屈，死的光荣。没人不称赞你的皮肉，无人不知晓你的美味。你吃的是屎，产的是胶原蛋白。多少人为你如痴如醉，重新爱上这人间。临上桌了，你有什么话讲吗？什么，你觉得你还可以抢救一下？转身对大厨说，王师傅，这只猪还需要炖一下。

范诗光小时候这个样子，大家觉得挺可爱。可是长大了还这样，说坏话的，看笑话的人就多了。都说家大业大又怎么样，生个孩子是傻瓜。十几岁也没个要好的伙伴，只对着一锅老汤称兄道弟。这不是神经病嘛。不知道范掌柜夫妻谁家有精神病的遗传基因呐。久之，老范也听到了一些这类话。因为没当面抓到人长舌，所以也不好发作。自己时常为此悒悒不乐。

尽管孩子毛病挺多，人也傻乎乎的。但可能是傻人有傻福。一路野蛮生长，无病无灾。大明楼名气也越来越大。座位需要提前一月预定，风头一时无两，俨然盖过狮子楼，成为城中第一美食聚集地。其中主要原因除了老范的经营管理能力，就是产品定位准确，价格公道，且味道极美。一道乳猪，一年的销量，养活了八个养猪场。主厨王大鼻涕，更是连续三年获得山东地区十大主厨师傅荣誉称号。一块金灿灿的获奖证书就挂在大厅之中，供食客们在啃猪腿的时候就着画像上王师傅陈皮似的糙脸下酒。王师傅事业有成，春风得意，渐渐不把老范放在眼里。老范看在钱的份上，少不得心底忍耐，脸上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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