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诀 第四十章 夜舞（二）

“是吗？多谢了。”阿玉愣住了，这该怎么办呢。

他一晚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一大早就又来周子奉的住处前等着了，但是来了才知道周子奉一早就出去了，临行还说可能得第二天才会回来。

这位王爷真的太难懂了，那么多面，每一面都是他，可每一面他都无法看透。既威胁又花钱把自己带进王府后却什么也不说，甚至连面也不怎么见，他都不知道这个人把自己关在这里究竟想干嘛。一开始说是要自己去给他做“卧底”，可是来了又一点声响都没有，好像是要让他永远都待在这里的意思似的。可就算他真的要自己留在这里好歹也要让他没有顾虑地，安心地留在这里吧，每日这样提心吊胆，又像捉迷藏似的早晚都见不到人，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也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安分地待在这里！

这些天每日都是怎么过的他也不知道，自从那日薛虎和自己说了梁晨的事后他就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想帮忙可是又根本帮不上。周子奉为了避见自己就连最后一次拆身上的绑带都是让大夫来的，带着薛虎两个人窝在周府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就连想问下薛虎的机会都没有。明明昨天已经回来了，可是自己和薛虎说话他也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很显然这是周子奉的意思，让他把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就闭嘴。

他就这样一天除了吃饭就坐在窗前发呆，还好现在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了，不然就他那副大风扑了都要颤一颤的破身子天天待在风口迟早要给他吹出什么顽疾来。其实周子奉也不是有事要出去忙，而是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阿玉，他知道阿玉肯定还回来就干脆早点出府去了，跑到城外去了。让薛虎留在山下，自己一个人往那片山上爬了一圈，一路走脑子里关于那天在这里救下被下了迷药的阿玉的画面就越来越清晰。

想来还真是奇怪的缘分了，从一开始他去了解“玉娘子”这个人时是想要将他揽在麾下好让他进宫方便打探消息的，但是去看了以后又不想了，甚至连认识都不想认识就当个看客，常常来看看他跳舞就是了，但后来居然鬼使神差地见上了面。原本以为可能那次见面后也就那样了，结果又在和沉宇祭奠好友的路上遇上了，也就是那次见面后知道了他其实是个男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后他竟然对这个人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想把他绑在自己的身边，不惜代价也想要他能多看自己一眼，说和自己说句话，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像朋友一样，像多年不见的知己一样，可是怎么就这么难呢，不管他做或是什么都没做他的眼睛就从来不愿意看着自己，心更是不愿意向着自己！

一直到天黑了阿玉还是没能等到周子奉回来，春莹也已经出来喊自己回去休息好几次了，阿玉心想也许他真的要明日才回来了，于是起身回房去了，收拾了之后春莹和春泽也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了。

阿玉在床上躺了一会便起来了，点了支小蜡烛放到在床侧面的一个窗户上，窗户外是一片没有被改动过的空地，只种了几棵不认得却长得好看的花草。阿玉披了件披风便推门出去了，绕着屋子走过去正好走到放着蜡烛的那扇窗户前的那块空地上，那块空着的地方没有铺上石子还是块泥地，要是碰上下雨走过那里鞋子都会粘上泥巴。

这块地方听说是周子奉特意留出来的，想在这一小块地方种些奇异的花草，每次沉宇要是从关外回来了就会连着泥土带几株关外的花草回来。大约是因为周子奉在关外长大的原因，骤然回来还遭遇了刺杀的事情，自己也再无法去到那片地方，种这些花草是有思念那时的时光或是那些故去的人的情感在吧。

但毕竟异土，连花草都是无法逃过的，沉宇这几年来来回回的给周子奉带了不少，真正活下来的却只有寥寥几株。阿玉第一次见到时便觉得自己和这些花草真是像，明明不属于谁却被各种缘由牵绊在某个人的身边或是某个地方，那时的周老爷，那之后的风雪阁，现在的诚王府都是！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一些打造的极其美丽的牢笼，但自己却无法脱离开......

阿玉赤着脚踩在那块地上，还是有些凉凉的，阿玉忍不住打了个抖，虽然白日里天气是暖了不少但是夜晚还是有些寒意的，自己因为撞到脊背受伤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舞了。刚到诚王府时他就发现了这片地方，但他不想有人看见，总觉得自己在这跳舞有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感觉，于是总会等到春莹和春泽都睡下了以后才起来点着蜡烛偷偷跳一会。像他这样从小一直跳的人一两天不跳还好时间一长他会觉得浑身的骨头都不是自己的了，对他来说跳舞也不是非要代表些什么，而是自己不跳不行，哪怕真的不去跳一只完整的舞就随便动一下也会轻松很多，好像跳舞能得到释放一样。

也许是隔了时间太长又或许是心中压抑的事情太多了，他赤着脚跳了很久，点在窗台上的那只蜡烛都快燃尽了，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夜晚的风徐徐扬着他的衣襟，烛火也轻轻地摇摆着，这个人明明没有穿着什么华丽衣裳，也没有梳着多精致的发髻，只穿了身亵衣披了件披风，头发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拿个长簪别着，只是那样散在肩头。光影之间这个人就好像是天上仙子一般的人物，尽情地跳了许久也不觉得疲累。

一墙之隔的那座建筑上有个人一直站在长廊上看着这边，从他开始点蜡烛到蹲在地上看了好长的时间的花草，再到他跳舞，他一直都看着。其实周子奉早知道他常常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这里跳舞了，早在他把阿玉带到王府并安排在这里住下他就常常会在那里看着这边，原先也只是想每天看看他休息没，但几次下来却发现他会在熄灯之后不久独自在那里跳舞。这段时间因为受伤他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跳舞了，每天晚上周子奉都是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房间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动静，好像以前那个每晚推开窗点着蜡烛跳舞的人从来没有过一样，原本还以为他是不是再也不跳了，方才回来后也是想上来看看他是不是睡下了却发现他的房间有了一丝亮光，便又继续站在那里看了下来。

周子奉一角蹬上围栏，从楼上跃下，借着墙院到了阿玉的身后，阿玉听见身后墙瓦有极轻的响动后便转过身去。

“殿下？！”周子奉来的突然，以至于阿玉都忘记了要去行礼，就那样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周子奉松松垮垮地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还有些水气，看着应该是回来刚洗浴不久吧。在阿玉的记忆里这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他穿黑色的，那面柜子里是有许多颜色较深的衣服但看着都是正式场合穿的，私服都是石青色的多一些，自己的衣服又大多都是青绿色或是灰白色的，这些衣服放在一起倒有些像是一个人的柜子了。

“不必了！”阿玉反应过来正要行礼周子奉便一手抓住了阿玉的胳膊，盯着他赤着的双脚，不由得眉头一皱，难道这个人每次在这地上跳舞都是没有穿鞋的吗？正有此疑问时周子奉的脑海突然蹦出他在风雪阁跳舞的场景，好像是的，每一次跳舞他都是赤着双脚的，原来不止是在风雪阁，他应该就是喜欢赤足跳舞吧！

那冬天呢？这种室外赤着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冻出一身毛病，别说冬天，像这样的时候也不能说不穿鞋在这跳这么久，这还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

周子奉周身萦绕着一股低气压，阿玉也不敢轻易说话正想我要开口说些什么好时便被周子奉双手横抱起往屋内走去，阿玉想开口让周子奉放他下来但一抬头只看见他那张黑的像要吃人的脸时便又抿紧嘴巴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