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嘉靖 第十二章 三千营仇钺

实际上，大明卫所制的设立是顺应时势的，与唐朝府兵制有异曲同工之处，而两套制度也不得不屈服于同样的命运——为时间腐朽至于抛弃。

卫所制应对于大明朝建立时期的扩张与守卫功不可没，在北疆插下一颗颗钉子，将蒙古的势力压缩到漠北地域。

然而，随着洪武永乐时代的终结，各地卫所军户成为了屯田兵，他们的任务就是种田，必要时期接受朝廷征召战斗。

整理一下思路，刘瑾继续说到：“启禀皇爷，内地承平，土地肥沃，军户自然不会逃，可是依旧逃脱不了人多地少的限制。”

“一户人家若每代生二子，两代便有十四人，土地产出如何养活这么多人。于是军户中就有一些人逃籍去谋生，上官看到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德闻言，脸色有了一丝变化，在他看来，这种事也只能如此，怪不得父皇对军户逃籍也无可奈何。

“诚然土地活人有限，可按照洪武年间的兵员与土地数量，在册兵士也应够数吧。”正德耐心问道。

“皇爷，这世道变换终究是人心的变换，时间无情，总会留下痕迹；人心险恶，吃人不吐骨头。”刘瑾说出这一句话，一时间意味深长。

“全国卫所的指挥使、千户中不乏恶人，以卫所军户为奴，肆意压榨，巧立名目，将军户手中的田地或骗或抢过来，军户成为其庄园的佃户，为其劳作。”

“其中也不乏枉死之人，从军籍上除名，也不乏逃离之人，成为黑户。”

刘瑾点明内情，正德有了一丝明悟。简单来说，就是大明停止了洪武朝时期得北进战略，和永乐朝大规模得北征行动之后，帝国得战争机器渐渐就不受重视。

卫所制这把大明开疆拓土的宝剑，在岁月的侵蚀下，逐渐生锈。

唐朝的繁荣，即使府兵的征战，在百年岁月里，兵戈万里，出塞不绝。就像是一台经常运转的机器，性能才得以保持长久。

大明的卫所制伴随兵事的减少而腐烂，朝廷不重视，各地卫所军官肆意破坏，越来越大胆，而今已千疮百孔。

“此事，不必再议，你们退下吧。”正德此时心情有些烦躁，只想静静。

“臣等告退。”三人齐声说到，同时示意其他时候的宦官宫女退下。

······

第二天，辰时刚过，杨廷和与李东阳就再次扣响了豹房的大门，请求觐见。

正德当然知道二人是为国事，也没有再随意，正襟危坐于上，接见了二人。

君臣相互见礼后，李东阳直接开门见山。

“启奏陛下，臣与众位僚属已经拟定了关于平凉府赈灾和北疆战事防备的章程，请陛下过目。”

李东阳手里两本厚厚的奏本呈上，高凤连忙接过，送到了正德面前。

“两位先生请坐，待朕看完，再与先生商议。”正德此时就想好好处理一下国事，现今的两件事就是他入政施为的开始。

他若想得到群臣的认可，必须表现出一定能力，所以他这次并没有像过往一样，说什么“悉入先生所言办理”。

首先打开一本名为《平凉赈灾疏》的奏折，洋洋洒洒四五百字，字体方正，笔走龙蛇，语句平仄押韵，铿锵有力。

直正之文，正德心里这样评价到。

其上所述，和昨日相商所差无几，就是任命与数量更精确了些。

想来阁臣们昨日详细查阅了，朝廷各地物资的储备量。而对于人员的安排，则是以户部左侍郎王得仁为陕西巡抚，赈抚平凉，统筹调度。工部主事孙元真为安抚使，负责灾后安置。

个人安排以资历和能力而论，大致令正德满意。物资方面的调度，分析之下也没有太大浪费，不过这拨款银两数目八十万，还是令正德有些难受。

所幸眼不见为净，知道平凉府的事大致拟定，正德也就不用担心，悄然合上了奏章，打开了另一份《御鞑靼疏》。

刚翻开奏折，正德就知道这两份奏折一定不是同一人所写。不过也并不奇怪，阁臣虽是人中翘楚，但是也不是各事精通，不同人负责不同方面才是正途。

这份奏折看起来，却不像是奏折，仿佛军令一般。比如前一句分析敌我情况，后一句就是调某某率所部据城防御，或是率部佯攻作为疑兵，或是待命做奇兵。

字里行间充斥了些军旅气息，字虽然笔画温润稳重，可是依旧有一些锋芒。

“此次所派主将仇钺，乃是何人啊？”正德到底是天生对兵事有着浓厚兴趣，看到阁臣们所选的主将，就忍不住询问。

到底是天下人千千万，朝廷的官正德哪能认得完，而有些官员也可能一辈子见不到皇帝，君臣能见也是缘分。

“启奏陛下，仇钺为京营三千营提督，初年为宁夏游击将军，通晓兵事，敢出塞击虏，对付北虏有着丰富经验。”

李东阳出言向正德说到。

“嗯，今天可来了？”正德听了李东阳的话，点了点头，这样一位敢打的将军，还是符合他的胃口。

“正在外面候着，随时等待陛下召见。”毕竟皇帝要将军国大事委于何人，是一件不得不慎重的事，面试是必不可少的，李东阳就带上了仇钺，在豹房听宣。

“好，宣仇钺觐见。”

这种宣人的事自然不是李东阳杨廷和这样的朝臣所做的事，果不其然，高凤闻听正德言语，就悄然走出去了。

在豹房门外，一位身着甲胄的将军正肃立一旁，方正的国字脸，面目刚毅，自成一股气势。

“你就是三千营提督仇钺，仇将军是吧？”

“末将正式仇钺，见过公公。”仇钺见高凤穿着不凡，也只其在宫内地位不低，不敢怠慢。

虽然他看不起阉人，但是也知道仕途上最好圆滑，只要不做坏事，问心无愧即可，向一个阉人卑躬屈膝也不无不可。

“将军有礼了，咱家是奉皇命宣你进去，随咱家走吧。”高凤平淡的对仇钺说到，他在皇宫大内见多了朝廷权贵，至尊的皇帝更是经常见到，没必要对一个三千营提督另眼相看。

“不用担心，陛下就是想见见你这个北上主将，问问军事。”感觉仇钺有点异常，高凤好心说了一句。

仇钺闻言看了向高凤报了一拳以示感谢，同时心里也疑惑这太监怎不似那样飞扬跋扈。

在宁夏时，仇钺多次见到镇守太监、监军太监对总兵指手画脚，心里对太监很不看好。

可他却忘了，人与人总会争斗。总兵之下，各个游击将军之间，也不乏互相不满，而太监不过是被着色，让人“另眼相”看的一群人。

不过，人到了一定地位，自然争得就不一样了，仇钺不会与高凤争内宫高位，高凤也不会去争外朝武职，两人轨迹是分开的，只要相互友好一下，相处还是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