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chapter3 片刻欢喜

“顾念，这次去P大做学术交流，学校决定派你和经济管理学院那边的纪迟响去。这是很好的交流机会，因为交流的时间比较长，学校本来没有给咱们建院这边分配名额的，咱们课程非常紧张嘛。但是院里还是给你争取了一个名额，你要好好把握哦。”付教授平时上课从来都是板着脸，大家从来没有见他笑过，这次他满面笑容地和顾念说话，顾念堆了满脸的笑容陪着，“谢谢老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发觉刚才似乎听到了某人的名字。

“谁？和谁？”她随意的语气让付教授不太自在，付教授推了推眼镜，每个字都着重强调着:

“纪迟响，经济学A3班的纪迟响。”

顾念先是愣在原地，接下来强压住内心的窃喜，可是笑意还是不自觉爬上了嘴角。付教授看着又笑了，说道:“小姑娘，开心就笑出来吧，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去呢，你就偷着乐吧。”

他不知道顾念偷着乐的是另一件事。

“谢谢老师！”她几乎要跳起来，对面前这个严肃的老头儿充满了好感。老师让她不用再去文印店了，直接使用他这里的打印机便好。打印申请表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真的要和纪迟响一起出去了吗？去千里之外的北京？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念小声地笑出了声。一会儿回到宿舍，她一定要抱住孟凡哈哈大笑。

从学院回宿舍的路是那样漫长，她已经迫不及待和朋友分享这个好消息。她走的这条大路连通到学校的正门，走在柏油路的这头，她已经感受到路的尽头传来阵阵喧嚣，好像还有车队进校。她决定去走树林里的那条小路。平时她是不走那条路的，每个学校都有一个“建在坟地上”的传说，这里就是C大传说中“坟地”的原址。虽然C大是百年名校，闻名千里，可是也耐不住校内学生因为自己臆测也好道听途说也罢而越传越离谱的穿闻。她倒是不信这些，只是每每经过这片树林时恰好都是下了晚课的晚上，皎白的月光透过树林之间的罅隙投下斑驳的阴影，确实给这片充满负面传言的土地添了一丝诡异。可是现在是万物明朗的白天，顾念便不理会这些，向树林深处走去。

幽静的树林里遍布细碎的阳光。太阳依旧明晃晃地照着，可是越往里走，深幽却逐渐占了上风，C大靠海，吹过的风也带了海风的阵阵凉意。顾念渐渐听不到外面的喧闹，仿佛进去了一个遥远的境地。顾念抬起头向远处望去，寂静的树林没有一人，深绿色的树木遮住了湛蓝的天空。

耳边充斥着林间鸟雀的叫响声。可是在这叫响声中间，顾念却分辨出一种和她自己的脚步声重叠这的声音，是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顾念有一点迈不动步子。明明是她独自走进的树林。

身后的声音也随着她的止步而停止了。

顾念突然想起了那些离谱的传言。难道真的有这么邪门的事情发生？她可是唯物主义的坚定信念者，绝对不会信这些牛鬼蛇神。

想到这儿，她决定自己先转身，管他身后是神是鬼，真是鬼的话就把他吓一大跳。于是她毅然决然地转身，做好了吓身后人的准备。

三秒钟后。

一声“啊”刺破了静谧的树林。

顾念转身之后，目之所及是一个穿着红裙的年轻女子，长长的头发垂到身后，偏偏还有那么几缕头发不听话地搭在脸前。偏偏那人还涂着极其艳丽口红，本来就心里打鼓的顾念就这样被彻底吓到。

尖叫过后，顾念看着眼前的姑娘，刚要问些什么，对方却先开口了。

“拿到名额，你很开心是吗。”

她的语气和明艳的穿着形成的鲜明的对比，语气中不掺杂任何的感情，仿佛话不是从她的口中说出，也好像她根本不在乎答案如何。如果换做别人，有人这样跟在自己身后，又是在问这个事，同样冷淡地回复一句“是”，或者直接转头走开便好。可是以顾念的性子，她不会冷漠待人，于是微笑着回答道:

“是呀，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历城的。”那个人不回答顾念的所有问题，竟是反而准确地说出了顾念故乡城市的名字。一个与自己素味平生的人说出这句话，显然实在平时了解过自己。顾念没有觉得细思恐极，反而是更加地热情，上前一步道:“真的吗？那你也是历城一中的吗？应该不是…校友都聚会过好几次了，我没有见过你。你应该是别的高中的吧？你家在历城哪里呀？”

“没有参加过校友聚会就一定不是历城一中的吗？”女孩嘴角冷淡地向上一撇，“不过我确实不是一中的，我是八中的。”

顾念默不作声。八中在历城的口碑是出了名的差，据说老师在上面讲课，下面就从来没有学生在听，并且打架斗殴的事件时有发生，总之是顾念这种“好学生”从未涉足过的地方。但是同时，由于与社会接触相对较多，八中的学生都很会打扮自己，美女帅哥也是出了名的多。顾念打量着面前的女孩，精致的妆容将她塑造得更加美艳，柔顺的长发流畅地披散着，就像一个星光璀璨的明星。往年历城八中的状元都很少能够达到C大的分数，如果她在这里上学，那她该付出了比他们这些享受好资源的同龄人多少的辛苦啊！顾念想到这里，竟突然有种肃然起敬之感，她试探性地问:

“你也是C大的学生吗？”

“怎么，只有你们一中的乖宝宝才能考到这里？我们就不行？”她显然猜透了顾念的意思，顾念有种被插头心思的不安感，连忙解释着:“当…当然不是，那你一定很厉害吧。”

“我是经济学A4班的苏婧雯。”苏婧雯好像从来不去接顾念的话，任由顾念在原地尴尬。对方的敌意已经很明显了，顾念终于决定赶快结束这场不愉快的对话，也终于问了个恰当的问题:

“你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苏婧雯显然没有想到顾念会突然问到这个。她明显地愣了一下，也终于回答了一次顾念。

“你们是乖宝宝，就什么都是你们的。我的综合成绩比纪迟响高，可是学院就看上了纪迟响满绩的成绩，怎么都不肯把名额给我。你说说，这公平吗？在历城就被你们一中的压制，没想到到了这里还是。”她走到小道一旁，直接坐到了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然后才一边晃着腿，一边满不在乎地继续和顾念说:“所有人都说进了八中就别想考大学，可是只有八中不要那么高的学费，那些嘲讽的人还想让我去哪里上学？有学上总比没有好吧。我那么用功，没日没夜地学习，以八中状元的身份考出来，我差在哪里？这次又是这样，又是不公平的待遇。”说着她踢开了脚边的石子，仿佛通过这一举动宣泄着心中的不平。

“章程上写的就是至少由满绩的人去参加交流，这是基础条件，不要因为你没有达到，就在这里扭曲制度。而且，我听说纪迟响就是经济管理学院的综测第一名，你刚才说你是第一，不是他撒谎就是你撒谎了，凭我对他的了解，撒谎的一定不是他。”顾念本来是有些敬佩眼前这个通过自己努力脱离不利环境的漂亮姐姐的，可是听到她刚才的一番话，即使她人在这里，可是心中所想完全是负面的，她对苏婧雯的好感几乎全数消失，正要转头走开，苏婧雯却突然拉住了她。

“凭你对他的了解？还是凭你喜欢他？”苏婧雯嘴角翘起的幅度刚好，顾念近距离看着她，不得不承认她几乎美得不可方物。可是一想到她说出的话，两个人根本不是一路人。她甩开拽住她的手，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的人品是另一回事。他没有必要在综测这件事上骗大家。”

苏婧雯听到顾念的回复，盯着顾念看了一会儿，竟突然“咯咯”地笑了。顾念感到浑身不自在，抱着书转身离开。

心中想着事，回宿舍的路突然变得近了起来。顾念感觉自己还没有想明白刚才的对话，就已经站在了宿舍门前。刚才苏婧雯好像提到“你们一中的乖宝宝”，可是两人的对话中从头至尾只出现过纪迟响、苏婧雯和自己三个人。难道纪迟响也是历城的？并且也是历城一中的？可是他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次的校友聚会啊。又突然想到苏婧雯那句不屑的:

没有参加过校友聚会就一定不是历城一中的吗？

是吗？你也是历城一中的吗？可是为什么，开朗如你，却从来不参加历城一中的同学聚会呢？

是因为学生会那边太忙了？还是说每周三周五带着舞蹈社团练舞太累？

顾念实在是替纪迟响这样一个连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信工学院的聚会都要凑热闹的人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进了宿舍，她没有抱住孟凡哈哈大笑，而是坐到电脑前，打开之前统计过的历城一中校友联系方式表。

没有纪迟响。

又联系学生会那边的一个学长，帮忙看了财经学院那边的成绩单。

经济学A3班纪迟响，绩点排名、综合测评排名双项第一。

看吧，他才不会骗人。

那就忽略苏婧雯所有的话，也就当没有遇见过这个人。本来两个人就没有什么联系。

想明白这些，顾念才合上电脑，转向打扫卫生的孟凡。

“我要和纪迟响一起去P大了！”

纪迟响真的是万年不变的冰川脸。

顾念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这样把冷漠写在脸上的人，是怎么和所有人都混的开的。

可能只是在自己面前冷漠吧。想到这，顾念难过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

写满疏离。

“顾念，多多关照。”

全是客套。

两个人就这样坐上前往机场的公交，在顾念纠结要不要打破尴尬的时候，纪迟响却先开口了。

“之前去过北京吗？”这句话的语气倒竟是很温热，顾念没想到他主动开启了话题。

“去过的。我家就在北方那边，离北京还蛮近的，你呢？你家是哪里的？离北京近吗？”

“也近啊，不过我还没去过北京。本来有一次一家人决定去来着，可是有点事耽搁了，就一直也没去成。听说P大附近有家面馆味道很不错，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尝尝哦。”他的语气就仿佛两人之间不曾有过任何尴尬。

“好呀好呀，”顾念回应着，“我有同学在那里，到时候让他带我们去吃他们的食堂，据说他们的三食堂有家面包饼，每天队伍都排了好长呢。”

“还有798艺术区，一定要去，回来可以好好和他们装装文艺青年，省得每次我看书他们都说我闲的。”纪迟响的脸上终于挂满了笑容，即使眼神仍旧渗透着距离感。顾念哪里在乎这份隐藏着的距离感，同样眉飞色舞。

“同学说香山不要去，秋季的游客太多。可惜看不了漫山的红叶了。”

“没关系呀，我觉得咱们这儿的秋景就很好看。有海的地方就一直都很好看。”纪迟响说这句话的时候，公交车正好拐到了沿海的路上。两个人同时向窗外望去，纪迟响指着远处一点:“你看，有海鸟诶！”

顾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可能是海鸟已经飞走了，她并没有看见。可是看到她从未见过的这样的纪迟响，她已经感到无比满足。

更何况四舍五入，两人在一起看海。

“原来，你也会主动和我说话啊。”相比让纪迟响听到，顾念本想是自言自语。没想到纪迟响把不该回的话也回了一句，并且一下使顾念又重新跌入谷底。

“那是因为现在咱们俩面对面，”纪迟响依旧看着窗外，顾念能够想象到他那张面若冰霜的脸，“不得不说话。”

他说完还偏偏回头对顾念轻轻地笑了一下，也一定把顾念僵住的表情尽收眼底。顾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次想要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起得早，睡会儿吧。”纪迟响好像对等待顾念说话有些不耐烦，带上了耳机，话音一落就靠着U型枕睡了。

哦。顾念摆弄着手机，独自承受空气中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