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清许 二:回到H县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飞机上睡着了。到K市的时候是陈熙叫醒的我。我看了手机飞了三个多小时，我们在北京十一点半上的飞机现在两点四十多。

陈熙是我的老同学，算是半辈子的朋友，我们从高中就认识。大学毕业之后一起北漂，现在一起在一家金融政卷公司上班。他大学读的是这方面的专业，我不是。所以一直都是他带着我。在人生路上有这么一个朋友我很感激他，我们从高中认识之后除了大学四年期间就没有分开过。我和夏清的事他都知道，有时候还会跟着我们一起去恩师家里。我和他总是打打闹闹各种损对方，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我曾开玩笑的和他说你可能上辈子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所以这辈子要这样报恩于我。这次恩师去逝他也和我一起回来。

因为到H县没有飞机，只有坐火车。我们买了下午五点钟的火车票，前面俩班次的票已经被买玩了，只有站票。我和陈熙商量了一下，觉得站着三四个小时太累。而且我们的行李虽然不多但有点散，一个背包，一些换洗的衣服和毛记本电脑，我和陈熙是股票分析师随时都需要电脑。我们怕拿着也不方便，所以就买了五点钟的票。我拿出手机看了下，有个父亲的未接电话，我打了过去。父亲问我到哪了，我说到k市买好火车票了晚上七八点就能到。挂了电话我看了下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我和陈熙就在车站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因为在飞机上我俩都没吃东西有点饿

到H县的时候下着小雨，因为是晚上所以下车的人有点少。多年没有回来，重新踏上这片故土我感觉很陌生，自己就像一个失忆的人来这里寻找失去的记忆。然而这记忆一旦找回来就像喷发的火山一样波涛汹涌，我的脑海里都是夏清的笑脸，那笑起来犹如清澈的海水的脸。在过去的九年时间里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清晰。仿佛是夏清知道我回来了来迎接我。

这火车站我很陌生，以前我在的时候还没有这火车站，陈熙告诉我是最近几年才修起来的。陈熙基本上每年都回去过年，我买了年货都是让他帮我带回去，每次回来还要帮着带父母给我的家乡特产。有时候陈熙带烦了就对我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带着回去。我怕走错一直跟着陈熙和稀疏的人群一起走出站台。出了站台我准备打电话给父亲说我到了的时候父亲叫住了我。站台旁边是个自助售票处，那里可以避雨。父亲在那儿等我，父亲说下雨怕我一会找他们麻烦就到这里来等我然后递给我一把伞。父亲看见我旁边的陈熙说道:你也一起回来了啊，有人来接你吗？要不跟我们一起。陈熙说:不要的，伯父。我下午打电过话给我爸，他来接我，可能在外面。陈熙说完我把父亲给我的伞给他，然后和他道了别。我则和父亲打着父亲刚才打的伞。

跟着父亲来的还有我的表哥和表哥的儿子。父亲他们是开着表哥的车来的。表哥他们在车上等我和父亲。多年没见父亲真的老了很多，脸上都是岁月的沟壑。表哥的脸上也挂满了沧桑，少了以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表哥比我大四岁，今年三十四。我小的时候都是表哥在罩着我，表哥当时比较高大打架也不怂同龄人都怕他，所以大家都不敢招惹我。以前伯父还担心表哥这种性格会惹出什么是非。但现在表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大的是女儿九岁，小的这个只有三岁，他有点怯生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没有说话。表哥让他告诉我他才轻声的说许维聪。然后表哥伸出他的双手拥抱我说:欢迎浪子回家。

表哥开着车和侄子坐在前面，我则和父亲坐在后面。车在黑夜里行驶，我望着车窗外的夜色脑海一片空洞，这个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失去了夏清的任何消息，就像那年一样。我有点烦躁要双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脸。父亲看见了问我是不是累了。我说有点。父亲让我休息一下，一会到了叫我。于是我就闭目休息。

回到家母亲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母亲过来拿着我的行李说道:你以前睡的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我给你拿进去。然后推着我让我洗手过去吃饭。我本想自己来，但是母亲不让。我没有办法只好去洗手。然后对母亲说道:我给父亲买了几瓶酒，一会你拿出来。母亲做的晚餐很丰盛，有蘑菇炖鸡汤，油炸麻辣排骨，鱼头豆腐汤。这些都是我以前爱吃的，特别是油炸麻辣排骨母亲把骨头都炸的很脆。

父亲喜爱喝酒，我以前总是劝他酒伤身体少喝。但父亲喜欢喝而且总是说:人到了年纪，酒是一种知己。因此这次回来我给父亲买了六瓶茅台，我对酒的研究很少，也没有喝过这种酒，不知道这酒怎么样。父亲看着酒问我:纯度70，这酒不错，买了几瓶。我说买了6瓶。一会拿两瓶让你表哥给你大伯带过去。父亲又说道。然后让我和表哥都喝一点。表哥说一会要开车就没喝，我则和父亲喝一点。长这么大我还是和父亲第一次这样喝酒，以前父亲不让我碰酒，直到现在我的酒量也不是很好。

这酒酒劲很大喝了一会我一杯还没喝完，父亲已经喝了三杯，母亲见状就对父亲说少喝一点，我也跟着母亲劝道让父亲少喝一点当心身体。父亲笑着说道:这点酒量我还不至于喝多。然后又问我知不知道恩师下葬的日子。知道，在后天。我回道。你明天抽个时间先过去看看，拜一拜黄老师。父亲说道。又接着问我请了几天假。我说请了一个星期，除了来回俩天的时间还可以在多呆五天时间。能不回去就最好。父亲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和你妈的年龄都大了，怕哪天稍不留神就走了你也不知道。

我没有回父亲的话，我很愧疚，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尽过任何孝道。父母曾来过一次北京，那是我工作两年后我的工作稳定了就接父母来北京玩了一次。也曾让父母搬来跟我一起生活，但是父母不愿意。父亲说他们年纪大了，在H县生活了大半辈子不舍得离开。而且你也该成家了，三十多了。你看看你表哥现在两个孩子多幸福，我跟你妈现在急切的想抱孙子。有些东西你该放下就放下，该忘记就忘记。父亲又接着対我讲道。你要是留下来，工作我帮你安排，女朋友我给你介绍，我单位里有好几个单身好看的姑娘。表哥也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们，父母知道我和夏清的事，以前我和夏清在一起逛街的时候被父亲撞见过，然后告诉了我母亲。父亲很开放，不反对我和夏清谈恋爱。只是告诉我不要影响学习，还有就不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否则就打断我的腿。其实这些年为了父母我也想过放下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回到父母的身边尽孝道，结婚生孩子。但是我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原谅我年轻时候犯的错。也没有办法认认真真的去爱一个人。

我的房间还像以前的样子。母亲把一切都保留的很好，我以前在墙上挂着科比和奥尼尔的NBA海报除了有点褪色之外仍旧挂着。我以前看过的书都在书架上，没有一点毁坏，没有被老鼠和蟑螂咬过的痕迹，母亲经一直在收拾着我的房间。在书架的最底层是一个小盒子，那是我以前放东西用的。我拿起来打开它，里面最显眼的是一个录音机，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在录音机的旁边放着几盘磁带，第一张是张学友的磁带。我拿起磁带放到录音机里面，录音机和磁带都还能用。第一首歌是《遥远的她》，张学友要沧桑的声音唱着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霞，我已习惯每晚去想她。这种意境我感同身受，每当夕阳红晕的时候那种不能声嘶力竭的想念。在录音机的下面压着一双用黑色毛线织的手套。这是夏清亲自织给我的，以前我经常踩着自行车去她家楼下等她一起上课，大冬天冷的我总是不停的用口气吹着我的手，于是夏清就亲自织了一双手套给我。

我还想在继续翻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这时候陈熙打电话过来问我要不要约几个问学出来喝几杯。我说刚才和父亲喝了一点有点多，而且今天坐车坐的累，改天在约。然后约好明显早上吃过午饭后一起去恩师家里。

隔天我特意睡了个懒觉，可能是累也有可能是一种放下心的舒坦。所以我睡到十点多才起床，其实早上的时候母亲就叫我起来吃早餐，我说有点累想要在睡下，母亲就没有在继续叫我。母亲见我起床就开始为我做午饭，吃完午饭我就和陈熙一起去恩师家里。

恩师家门口停着许多车，进进出出人有很多。恩师在讲桌上耕耘了三十多年，学生很多而且为教育奉献了一生有这么多人来送也属正常。门口房檐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还有一幅幅悼联。我看着这座房子感觉少了许多生机，变得更加的古老。仿佛是恩师的离逝带走了这座房子的血液。进入内堂去拜祭恩师，里面还有人在祭拜，我和陈熙排队等候着。

房子四周都布满了白色的条子，内堂的大中央挂着恩师的照片，我和陈熙上去鞠了三个躬，我们左边是黑色的木棺，已经封棺，但还没有定钉。右边是恩师的孙子黄硕在为恩师守灵和接待客人，一个个的给来祭拜恩师的人鞠躬致谢。拜完恩师我过去对他说道:节哀顺变。然后又向他询问师母的身体情况，我怕恩师离逝师母会影响自己的身体。黄硕告诉我说师母很好，只是现在思念恩师进食有点少。我有点担心打算去看下师母，但是黄硕告诉我师母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他们也只是吃饭的时候把饭送过去给师母，我只好做罢。

我又问了恩师下葬的具体时间。黄硕告诉我在后天下午一点。我告诉他我后天在过来送恩师让他照顾好师母我和陈熙就出来了。因为我们后面还有人。

我和陈熙出来之后看了下时间下午一点多。我觉得现在回去有点早而且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做就决定和他一起去学校看看。

我们到学校的时候在校门口被门卫拦住了不让进去。我们向门卫解释说我们俩以前都是这里的学生，几年没有回来了想进去看看，解释了半天也不行。我俩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朝门卫室走来了一个女老师，她身上挂着值班牌。女老师走近一点我看清是我们以前的班主任。我以前的班主任姓高，教我们的时候三十多岁，但是具体叫什么名字已经忘了。高老师看见我们就问我们要干什么。我说高老师我们俩以前是你的学生，我们好久没回来想进去看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高老师没能认出我们，可能是时间久了，而且高老师带的学生也比较多。于是我又向高老师解释说:高老师我们俩是04届高一八班你的学生，我叫许维新，他叫陈熙，八九年没回来了，想进去看看。这时候高老师认出我们了就说:是你们俩啊，怎么突然想着回来看看。我说:这次黄老师离逝回来就顺带来看看。然后高老师就放我们进去。

八九年没有回来学校变化很大，我不太熟悉就问陈熙你毕业之后有没有来过。他说没有。没有办法我俩就全凭着以前的记忆瞎逛。校园内很安静没有讲课声的喧嚣。人也很少，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人。我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午休时间。校园里那几株凤凰花开得很红艳，现在是六月中旬正是他花红的日子。但到七月份就凋落。

以前的老操场不在了，盖起了新的教学楼。以前我和夏清总是提前半个小时到学校然后和她一起在操场上慢跑十五分钟，夏清有哮喘病，我希望能借此来增加她的肺活量。而剩下的十五分钟吃早点。那时候我们早上七点十分上半个小时自习然后休息五分钟才开始正式上课。所以我每天六点钟起床，骑十分钟左右的自行车去夏清那里接她。在骑十多分钟一起去学校。然后在花两分钟在校门口买早点，每天早每个人一杯豆浆一个包子两个鸡蛋。学校门口卖各种早点的滩位很多，学校这个时候不会管，平时时间点不行。高中三年间除了下大雨哪怕是大冬天每天早上我都会去接夏清。所以一到大冬天我的脸上总是通红通红的，夏清看了不忍心常常叫我不要去接她。那时候我不觉得反而觉得很幸福。为自己爱的人做的每件事都是幸福的。

以前的教学楼还在，只有五层楼，但可以算六层。因为还有地下一层，那是舞蹈室，音乐室和美术室，还有平时上化学物理实验室用的教室。教学楼从楼梯处分为左右两边。高中三年我一直在左边，但是高一我是五楼，高二三楼，高三一楼这样往下来的。我进去教看了一下我高三时的教室，通过后门的玻璃窗口看到教室里面有六个学生，有两个在看书，四个趴在桌子上睡觉。我仿佛看到了我和夏清以前的样子，那时候午休我们从来不回家，在外面吃完午饭就回教室。和夏清一起坐在一起看书要么就一起趴桌子上睡觉，或者有时候我会去跟陈熙坐在一起讨论各种东西，然后一起跑去厕所里面抽烟。夏清不喜欢我抽烟，我也只是偶尔躲着她抽。我知道她知道，但是她从没有说什么。

往事历历在目，仿佛一切都是在昨天一样。但是都物是人非。我问陈熙怀不怀念以前读书一起犯二的日子。陈熙说怀念啊，一晃就是十几年你我都变成中年的大叔。有时候我多想像以前一样在这样的中午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陈熙学校的午休起床歌声在学校的广播里响起。我知道我们不能在继续停留就出来了。

往事都像一场云烟，又仿佛一场梦境。但是我不在是主角，我在梦外看着梦里发生的一切，我曾经以为我能像个骑士一样为夏清披荆斩棘一路保护她，可我让她让自己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