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大明 第35章 热泪盈眶

“怎么了？不高兴，你们又可否说给先生听听？”

朱邵将父亲又娶一房的不好消息，告诉了既是外公又是先生的江翰如。

江翰如轻微笑语：“看得出，你们不想自己的父亲这么做，对吗？”

兄弟俩同时点了点头。

江翰如虽是朱邵的外公，但从来不另眼对待外孙的同父异母弟弟朱武，而是一样教文章诗词，同样育道德伦理，他向着兄弟俩认真说道：“你们现在的年龄都还小，不过，我还是要把你们父亲的事情给说清楚，对父亲又娶一房之事，你们在家有谁问过了自己的母亲？”兄弟俩皆摇头，说没有。

“有没有谁注意过身边亲人的言谈举止和神态变化？”

“有，看得出外公和母亲都比原来更加高兴。”朱武抢先发言。

“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兄弟俩极不好意思地回答：“没有。”

江翰如又解释说道：“你们父亲新娶的妻子，乃建阳考亭书院朱自生院长的女儿朱丹，那是因为宪宗皇帝亲自做媒，你们的父亲才勉强答应，像这样的婚姻，你们的父亲他能拒绝吗？不能！拒绝就是欺君犯上，就是杀头都抵不过的重罪、死罪，甚至还要株连九族，再说，你们的母亲都举双手赞成了，想必朱丹也是一个好人，况且，她为了等你们的父亲，一直拒绝别人提亲。”

兄弟俩无比惊讶，异口同声地问道：“先生又是如何得知？”

江翰如笑曰：“没什么，先生也到了你们的朱家，只是没有进门而已。”

朱邵奇怪地问道：“为何不进门？难道不愿见我朱邵的母亲？”

“都想哪去了？是外公看见了你母亲的先生上官宏。”

“他是我的舅公呀，你们大人的事情还真是繁杂，我舅公又有什么可怕的？”朱武也有同感地说：“是呀，舅公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和平书院的先生而已。”

“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别管，听先生的话，赶紧回家看看自己的母亲。”

兄弟俩回家后，果然都按先生的话去做，他们听见大家都夸朱家有福，说俩公子既聪明又能干，将来一定像他们的父亲，成为大明朝廷的栋梁之才，俩人各自来到自己母亲的身边，不想他们的母亲皆眉开眼笑，高兴非常。

待朱邵、朱武回家后不久，江翰如觉得自己一定要露面，吐个泡，前一下都很不够意思地偷偷摸摸从小路上来，探完情况后又是偷偷摸摸地从小路上溜了回去，还要瞒着朱邵、朱武俩兄弟，这样做有悖为人之师的应有品行，怕是学生日后有样跟样，如此，自己又怎么对得起朱钦和他的父母，又怎么对得起一直都重看我江翰如而早已离世的朱家老太太朱彩玉？他朱自生院长从建阳考亭过来少说也有百来里路，再说，朱院长对自己不薄，当年还一直恳求江翰如去考亭书院教学伦理，之后因表弟黄建平力劝自己到和平任教，自己怕是不好做人，便相互都不得罪，在自己的家乡芹田办起了私塾。那上官宏是女儿江梅英的先生，可他依仗自己的学识渊博，总是对程朱理学评头论足，就拿上次女儿代表和平书院参加在建阳考亭书院举办的全国心学、理学的辩论会上，考亭书院竟然派邵武芹田的朱钦与江梅英对弈、辩驳，结果和平书院辩输了，虽说朱钦是他上官宏的外甥，但他丝毫也不顾及舅甥的亲情，而是将外甥朱钦大骂一通，尽管学生江梅英后来成为上官宏的外甥媳妇，但他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得意女弟子，输给了代表考亭书院辩论的外甥朱钦，为此上官宏大为恼怒，骂朱自生为人阴险狡诈，用他上官宏的外甥去对付他上官宏的学生，甚至还专门去了趟建阳考亭书院，将院长朱自生骂了个狗血喷头。

上官宏和朱自生的矛盾被一些好管闲事的人无限夸大地宣扬了出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多久，全国各大书院都知道这般怪事、糗事。福建布政使万良不想闽北的两所著名书院争来斗去，于是他邀请同窗好友——邵武知府吴德明一方面做好上官宏的思想工作，一方面又到建阳考亭书院安慰院长朱自生，由于吴德明常与朱自生见面且交道，他在理学、心学的问题上就更加偏向理学的观点，因而朱自生很是感激，俩人的关系也比先前更进一层，甚是紧密，成为无话不说的莫逆之交，而上官宏也在和平书院黄建平院长的耐心劝导下，同意和解，不再争吵。

话说，当江翰如来到朱家的大门口时，表弟黄建平用力地喊着他的名字。

“表弟怎么来了？是否为了上官宏？”

“要不又怎么说是我黄建平的大表哥呢，一语中的。”

黄建平又轻声说道：“大表哥别着急，等统一了立场后，我们再进也不迟。”

江翰如微笑道：“咋的，还要统一立场呀！是不是你表弟想得也太多了？”

黄建平认真言语：“还别不当一回事，现在的朱自生可不是原来的朱自生，他是唯独走进乾清宫且被宪宗皇帝认真招待过的读书人，皇上为朱自生甚至打破常规，竟然成为月下老人，给他的女儿做媒说亲，这大明各地都得到了这般讯息，想必大表哥也知道一、二。”

江翰如轻松笑道：“他朱自生又不是那种拉大旗作虎皮的宵小之辈，其实表弟也别自己吓着自己，你的书院偏重心学的研究推广，他朱自生的书院着重理学的发扬光大，这本身就是两个学派竞争的常见现象，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再说，推广心学也是当时朝廷给出的意见，与你一个小小的书院院长关系不是很大，朱自生在京城虽然受到宪宗皇帝的特殊接待，但是，依我江翰如的分析，定然是他朱自生的无奈之举，是碰巧遇到皇上再次拟任朱钦为钦差大臣且奔赴受灾较为严重的河南赈灾济民的关键之时，因而才有皇上的做媒一说，对此，我江翰如敢大胆预测，并不是他朱自生享受皇帝的怎样恩宠，而是皇上格外重用我江翰如的学生朱懋恭。”

黄建平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大表哥的分析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我们还是应当小心谨慎，若宪宗皇帝改变了太祖时就传承的心学、理学共同发展的这一理念，一味偏重程朱理学，想在朱自生的考亭书院大做文章，那我们以后的言谈举止可就要特别的注意了。”

“表弟还真是胆小如鼠，你过去的威风去哪了？不要听到打雷就是看见下雨，要有自己的独自思考。”

“好了，好了，快进去吧！总之表弟是为了您好。”

俩人进去后，让黄建平大跌眼镜的是：持心学观点的上官宏竟和持理学观点的朱自生聊得十分投机，他们还不时笑得前仰后合，见此情景，黄建平走了过去，大声招呼。朱自生愉快说道：“黄院长又是如何得知老夫来到了邵武芹田的，大家今天都别走，晚上多喝几杯酒。”

果然如大表哥所述一样，朱自生是要卖弄自己，怪不得上官宏会如此讨厌朱自生，可他想不通的是，朱自生现在使了什么法，又是如何跟傲慢不逊的上官宏稀释了旧有的难解矛盾，转而让他对程朱理学心服口服。

布政使万良的心里很不自在，他总觉得朱自生是代表皇上来到了芹田村，可他万般无奈，因宪宗皇帝确实待见考亭书院的院长朱自生。

因邱明亮村长的强烈请求，朱家的晚宴放在村部的礼堂举行。戌时过后，众人都放开肚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直至到了亥时一刻，大家皆喝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之时，才被村长邱明亮事先安排好的芹田村民将一部分的客人领回家里，而剩下的客人就在村部的礼堂打铺就寝。

散席后，朱祁明来到邱明亮跟前，无比愧疚地说道：“幸好是村长和村民们的帮忙，要不我朱祁明还真不知道要怎样招呼大家才好，日后村里或是你们邱家有用得着我朱祁明的地方，可别跟我客气，须直言不讳才对。”

邱明亮认真说道：“这招待的银子，暂时由村里的基金垫出，不过你的亲家吴德明知府和福建布政使万良大人现都给你们朱家补上了，日后还是要把用掉的银子还给人家，哪怕是你的亲家公，你可知我邱明亮为何要这么帮你朱祁明，我虽说是芹田的一村之长，但从来没为私人的事情这样忙活过，我帮你，那是因为我家的老祖宗和你家的老祖宗有过鲜为人知的特殊交情，虽然你们家的老祖宗养父没有了后人，但他兄弟的后人一直繁衍不断，我邱明亮就是其中之一，因而芹田分邱家、江家，再者，就是你朱祁明有个好儿子，他帮我们百姓说话、出气，敢和贪官恶霸斗争到底。”

朱祁明听后感动得热泪盈眶，多么朴实的情感，多么真诚的话语，而我朱祁明呢，还依然想着皇亲贵胄，还继续念着升官发财。

待朱祁明回到家里，万良和吴德明已经鼾声如雷，只有妻子上官云珠还在忙忙碌碌，为万良大人、亲家朱自生、吴德明准备好蜜糖水和醒酒汤。

上官宏跟院长黄建平住进了江翰如先生的家里，院长黄建平问他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跟朱自生冰释前嫌，已经好得如同一人？

上官宏生气说道：“若是院长不高兴，我又变回老样子。”黄建平一听，赶忙阻止，说是现在这样还更好。

上官宏说：“我上官宏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间就想开了，那是因为心学大师宋濂托了个梦，要我上官宏放弃学派之争，他还说：人生苦短，得饶人处且饶人。”

黄建平轻声笑道：“你这是白日做梦，可你白天压根就没睡。”

“是瞬间的领悟还不行吗？”

黄建平不再和上官宏争执，而是叫他别说话，早歇息。

芹田村长邱明亮一直睡不着，他在想村部礼堂里的建阳挑夫们是否睡得好，那些驱蚊虫的艾草又是否凑了效，可不能让客人遭蚊虫叮咬，倘若客人没睡好，怕是有悖芹田人民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