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大明 第23章 只手遮天

“你又怎能这般说自己的父亲，难道父亲在女儿的眼里竟是如此大谬不然且一无是处？”

父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女儿母亲的死因？”难道还真如人们所议论的那样，母亲的死，是因为父亲与现在的皇贵妃万贞儿曾有过难以忘怀的娃娃之亲，因而母亲为了女儿，为了父亲才会被迫跳井，牺牲自己，可以说，母亲是万氏和父亲一起合谋给害死的，而不是父亲常对女儿诓骗的痨病死亡……”

吴德明随即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打得女儿趔趔趄趄，险些摔地。吴秀美伤心欲绝，她强忍痛苦，撑起身体，随即泪如泉滴地跑出了吴府。

“做孽呀，做孽！”

想想自己走过的人生轨迹，吴德明还真想跳进富屯溪，一了百了，可是自己死了，女儿怎么办？吴德明已经是对不起妻子宁桃红，若让她的女儿秀美再委屈受苦，自己便是罪上加罪，不可轻饶。

邵武知府吴德明和皇贵妃万贞儿都出生山东青州诸城，而且是相距不远的同巷人，吴德明的父亲吴贯和万贞儿的父亲万贵皆为当地出了名的好酒之徒，万贵是诸城县衙的九品太尉，吴贯乃诸城县衙的一般衙役，有一日，他们放衙（下班）结伴回家，俩人相邀吴家不醉不归，这两个酒鬼竟然从日落黄昏喝到了四更鸡鸣。

待两家的女眷起来一看，发现自己的男人醉倒地上，这两个好酒之徒居然喝完了两大钵的青州陈酿，而凌乱的桌子上还放有一份书面协议，协议的内容就是要做儿女亲家，两家的男人为3岁的吴德明和不满周岁的万贞儿订好了娃娃之亲，协议的后面还有二人的签字画押。在这男性至上的封建社会，两家的的女人都无话可说，她们只能认命，遵照、服从。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万贞儿四岁的时候，父亲万贵因亲属犯罪受到株连被当时的大明朝廷谪居至河北霸州，为了日后能有所依靠，他不管自己曾与吴贯定好的儿女娃娃之亲，托付当太监的同乡，把年仅四岁的万贞儿带进了皇城当宫女。年幼的万贞儿十分懂事乖巧，深得孝恭孙皇后的喜欢、爱怜。

转眼十年过去，吴贯觉得万贞儿在皇城当宫女肯定是不能回乡的，他万贵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人中凤凰，以便万家能够东山再起，于是他苦劝儿子放弃贞儿，可也不知咋的，吴德明就是喜欢她万贞儿，虽然脑海里总是记存着那个年幼的万贞儿，却足以让他的内心装满幸福。

到了十七岁那年，吴贯也不征求儿子的意见，他霸王硬上弓，让媒人给已高中举人的吴德明介绍了诸城富商宁得财的千金——宁桃花。宁桃花是诸城出了名的大美女，据说太子朱见深当年在全国选太子妃时，还差点将她送去了京城，险些就成了朱见深的女人，若不是宁得财舍重金贿赂了时任太子选妃的朝廷钦差和诸城、青州的大小官员，那么，美貌绝伦的宁桃花就一定得去京城侍奉太子朱见深。

婚后才一年，宁桃花就为吴家生了个女儿，取名秀美，吴德明和宁桃花结婚后，因吴贯病入膏肓，他便一心侍奉父亲直至父亲撒手人寰，因而吴德明放弃了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后来，吴德明与小他四岁的同乡举人万良一起学习，两人的关系十分要好，还从万良的嘴里了解到他堂姐万贞儿在皇宫中的一些消息，转眼科举考试的时间又到了，吴德明和万良都超长发挥，进士及第，岳父宁得财给了吴德明许多银子，他希望女婿能把女儿、外孙女随在身边，如此让他更加放心。

吴德明和万良一起参加了大明宪宗皇帝主持的御廷殿试，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皇帝就是原来的太子朱见深，而坐在皇帝身边且身着戎装的高雅女人，则是现今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万皇贵妃。

万良因与万皇贵妃是堂亲的关系，没过几年，他就升至三品文官，被吏部拟命为福建布政使。而吴德明就没有那么好的福气，他一家三口却被万贞儿软禁在京都附近的碧云寺。

万贞儿在心腹太监汪直的陪同下来到了碧云寺，一见面，她就大声呵斥道：“你吴德明好没良心，竟敢抛弃前妻，另寻新欢。”

“我没有，反倒是因为皇贵妃的父亲违约在先，把您送到京城当宫女，家父怕您回不了青州诸城，这才让我吴德明娶妻生子，为我吴家续添香火。”

万贞儿强压怒火，肃然说道：“当宫女又怎么样？难道你吴德明还要责怪本宫的父亲万贵不成？要不是因为你吴德明比我更早与人结婚生女，我万贞儿即便是身份再尊贵，也不会失信于你们吴家，而委身于年少本宫十七岁的太子朱见深，是你吴家毁约在先，若你吴家遵从协议，我万贞儿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回乡与你连理。”

被万贞儿这么一说，吴德明还真是感觉自己错了，他半饷无语，可万贞儿却换了一种口气，她柔声细语地近前安慰：“说实在话，这也怪不了谁，都是被命运给捉弄的结果，我万贞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不想看见你吴德明比我万贞儿更早结婚生女，只要你把现在的妻子休了，让她带着你们的女儿给我滚回山东青州诸城，我可以给宪宗皇帝说明白，道清楚，叫他让我们这对从小就定好娃娃之亲的有情人同枝连理，结秦晋之好，宪宗皇帝朱见深是我万贞儿一手带大的，我与他一起时压力太大，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且相处很累，本宫每天都要变个花样让他喜欢，而和你一起，本宫就全然没有这般负担，宪宗皇帝也说了，不管万贞儿的今后会如何选择，我都永远是他最亲的人，因此，本宫的这点要求，他会满足。”

“我吴德明还真没想到，万贞儿竟是如此自私自利之人，宁桃花自从嫁给吴家，她孝敬公公、婆婆，真诚对待丈夫，没有一点儿越轨之处，我吴德明有什么理由休了她，告诉你万贞儿，宁桃花是我吴德明不变的妻子，你别想让我离开她。”

万贞儿突然间大声狞笑道：“给脸不要脸，你吴德明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你执意要留下妻子宁桃花，根本就不考虑我万贞儿的内心痛楚，那好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妻子宁桃花和你女儿吴秀美的祭日，我万贞儿一定是说到做到。”

没想，自己一直担心、惦挂的那个女人，竟然变成了这般凶恶之徒，为了妻子桃花和女儿秀美，吴德明无从选择，只能按照万贞儿的意思写好休书。

其实，吴德明与万贞儿的对话，被躲在僻处的宁桃花听得一清二楚，宁桃花是诸城的大户人家出生，也学过好几年的私塾，深知现在的万氏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不见桃花死，万氏绝不罢休，为此，她交待了丈夫几句话后，便偷偷跳下了寺里的深井。

桃花死后，万贞儿并没有与吴德明同枝连理，结所谓的秦晋之好，而是向宪宗皇帝请求，让吴德明到她堂弟万良管辖的邵武府衙任五品知府，希望吴德明的今后不要再找女人，而是兢兢业业地为她服务，说是日后绝不会亏待和她万氏订过娃娃之亲的吴德明。

同学万良也给吴德明做了许多思想工作，希望他能忘记过去，把桃花的女儿养好带大，门监张敏也劝说道：“人死不能复活，行了，她万贞儿对你吴德明已经算是格外恩宠，要是换作别人，早已死去多少回。”张敏随即又四处张望一下，而后凑近他的耳朵，悄悄地说道：“她万贞儿是个要强的女人，什么娃娃亲，只是她为了泄愤的一个说法。别想得太多，过好自己，何去何从，自己决定，我也只能点到为止……”

让张敏这么一说，吴德明除了任她宰割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而更为奇怪的是，他对万贞儿已经没有了太多的仇恨，心想：万贞儿毕竟是大明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她又哪能容忍与自己订好娃娃亲的男人违背协议，与别人结婚，这让她的面子往哪搁。别犟扭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是妻子桃红死的冤枉，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命，命该如此！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女儿秀美养好带大，让她早日结婚生子，以慰籍替他和女儿而死的妻子桃红。

随着女儿秀美的长大，她越来越想弄清自己母亲是如何去世的，可吴德明不敢说，总是支支吾吾想蒙混过关，他不想女儿找万贞儿的麻烦，这样只能是鸡蛋碰石头，自取灭亡。然而，万贞儿却常常以见堂弟万良为由，在太监汪直等奴才的陪同下，来到了福建邵武私会吴德明，而吴德明也开始越来越离不开万贞儿。见她要坐船离开邵武，他总是送到东关码头，然后目不斜视地看着官船，直至不见了官船的影子。

如是这般的结果，让吴德明地下的妻子宁桃红会作何感想，或许她是万念俱灰，肝肠寸断，或许是……

可是随着秀美长大，也不再询问父亲她母亲的死因，就是知道了母亲的死因又能怎样，后来她慢慢发觉，万良大人与父亲联系紧密，几次都谈到了邵武芹田的朱姓人家，她似乎有些明白，万氏要父亲到邵武担任五品知府的目的所在。于是，秀美接受了父亲给她的安排，来到建阳考亭书院与朱钦一起学习伦理。因为能与朱钦一起,是她吴秀美年少时就梦寐以求的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