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圣 第三章 陈平安，家道寒

“这贼老天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前半夜却是变了天，喝！冻得我是一夜没个时辰好觉。”

床炕上，一夜未睡的陈平安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将卷缩的身子翻了翻，顺带手，把紧紧盖在身上留不住热气的单薄棉被给掀了过去，起身同时，口中还不忘暗自嘀咕一句贼老天。

陈平安打着哆嗦，强忍着刺骨寒意翻身下床，接着走到炕床旁的火炉口边，将昨晚放与里面与炕床一同存温的铜壶取了出来，并抬手摸了摸铜壶，像模像样的试了试铜壶内的水可还留有温热。

“唉。”

陈平安摇了摇头，将铜壶放下，接连蹲下身去，在床底又取了木盆，将铜壶中好歹还有些温热的清水给倒了进去，准备洗把脸精神精神。

温水刚抹脸上，就如是冰块过脸，冻得陈平安直搓牙花子，差点一脚没将木盆给踢了出去，好在经过温水这番刺激，让他萎靡的神情确是精神不少，本想再去睡个回笼觉的，也自是没了多少睡意。

说起昨晚，陈平安心里也是奇了怪了，因为昨晚的前半夜明明还好好的，睡的好不舒畅。然而，后半夜，这贼老天却是翻了脸，阵阵雷鸣突突的响，且下了一场莫明大雨，搞得昨晚寒流顿时四起。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天，硬是将寒流足足比往年提了半月来多，冻的没有任何御寒准备的陈平安，一夜下来都未曾睡实过。

自昨晚起的这股寒流可不比寒冬腊月，这开春之际的寒流可称为倒春寒，这倒春寒可比寒冬腊月厉害去了，简直寒到人的骨子里头，就像战场上的回马枪是能要人命的。

这不，陈平安哆嗦了一晚，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呢，要不是后半夜他自己莫名睡去！怕是这股寒流就会要了他的老命。

待陈平安一切洗漱好穿戴好，便出了门去，接连在外头，取了些湿寒火柴进屋，放与土炕旁，有条有序的塞进火炉之内，而后取出火种，开始生火取暖。

为了点燃这些湿寒火柴，着实费了陈平安些许功夫，毕竟前后花了足足一袋烟的时间，才将这些湿寒的火柴烘干以至点燃。

屋内温度随着火炉燃起上升不少，寒意虽依旧刺骨，但至少不用在打着摆子不是。

之后的陈平安也不知搞些什么，待屋内温度稍稍暖和，见他也不停息，也不取暖，手脚一阵忙碌，恨不得变成八爪鱼，能有八管齐下的速度。

可不见他，从哪拿来的一盏破灯笼，竟放做于手中摆弄起来。

片许，在将灯笼内灯油点着后，他便提着灯笼这照照，那照照，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口中还碎碎叨叨地念着：“二月二龙抬头，龙不抬头我抬头，二月二照房梁，蝎子蜈蚣无处藏……”

……

愣是几经瞎折腾般，待在屋头搅活了半天。

直到放置好这盏破灯笼，陈平安才算空闲，出了门来，准备在自家种有瓜果蔬菜的院内松松筋骨，热热血以便抵御春寒。

外面至早就飘起绵绵细雨，直到此刻才有停止的趋势。

寒意刺骨，立于院中。

此刻，正手脚并用的陈平安衣着单薄，清瘦的身子骨哪有多余脂肪抵御寒风，俊俏脸庞瘦的是菱角分明，本该于寒风中瑟瑟发抖，但在此时，打起这套他自行瞎琢磨的拳法倒还有模有样的，哼哼哈哈，好似，每次动拳动脚都用尽全力般，没去晃花架子，实打实的对着空气一顿猛操，且有豆大汗珠滑落脸庞，红彤彤的面相也显的他是火热无比，没有感到丝毫的寒意袭身。

练了一会儿，陈平安吐了一口热气，四下感觉浑身舒泰无比，昨晚的不舒畅也一同将之扫去。

这拳法可不具备啥功效，这套拳完全是他平时无事，自行根据其划动船桨时所瞎琢磨出的。不过，有些招式套路倒还真有那么几分拳脚的路数。

拳法有此等取暖功效，也完全得益于他实打实的出力，换做别人，懂不了其中入数之人可得冻的骂娘的。

陈平安于寒风中练了一会，本想再多练一会，但见自家院中，被昨晚狂风大雨闹的片地狼藉，也自是没了心情，还赶忙回到屋中取了搞头，趁着还有股热呼劲在院中，学妇道人家样捯拾了起来。

小院虽说是院，倒不如说，是用篱笆围成的菜园子来的直接，毕竟篱笆可经不起日晒雨淋的摧残，风吹既倒，也根本防不了强贼，防些鸡鸭进入院内啄菜才是实。

不过，这年头的世道，谁家还敢将鸡鸭散养，保不准谁进了谁的肚子又有谁知道呢！这篱笆墙顶多也就撑撑门面罢了，况且陈平安独身一人，面徒四壁，家财如洗，也务须防贼。

家中有啥子值钱物件！这点陈平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家中能拿得出手地也无非只有，他先前所使用的那只铜壶了。

说出来，陈平安也不怕诸位笑话，因为那只铜壶在他看来，应是哪位富道人家所遗弃用于装尿的夜壶。

铜壶是陈平安早年间跑船所得，于河边乐呵的捡了个漏，穷人家孩子可着过日子的思想，没富道人讲究，毕竟谁又能跟值钱的铜料子过不去呢，待他将壶中的一股子骚味劲儿洗尽洗尽，发现闻着还挺顺鼻，刚好家中又缺一待客茶壶，便索性撑撑门面，拿做茶壶使用了。

至于这篱笆院他陈平安可没闲工夫倒衬，篱笆乃是城西木匠老李头，在与陈平安的一次打赌中输了，想赖账又赖不过，耍嘴皮子又没陈平安利索，只能发挥其编织造材的手艺，才与陈平安免费倒拾倒拾门庭，当作打赌彩头了。

陈平安在院中收拾了会，这菜园哪经得起昨晚的狂风大雨，院中的一些瓜果蔬菜都被吹的稀巴烂了，得赶紧处理做成咸菜，可别浪费了，在将一些吹翻得篱笆墙摆正后，又在菜地里一阵捣鼓。

忙里忙外，忙了些许，待绵绵细雨停止之后，陈平安今早才算歇了口气。

待他简单吃过早饭，时间已快到正午，倒春寒来的快去的也快，天空中隐隐有日头浮现，气息中弥漫着丝丝暖意，陈平安也趁着体内还有一股热乎劲，便索性坐在院中的一块青石板上歇息着呢。

……

陈平安没啥大本事，捣弄菜地的本事，倒很有一套的，也别看他今年二十有几，老大不小的，可至今也没处过啥对象，平常日子里除了跑船补贴日常开销以外，也就剩下面朝黄土背朝天，这等劳力时间，其生活倒算过得甚是平常吧。

从陈平安先前捣腾那些烂菜叶一事，就可看出他的格局，往后前程也如他娘亲为其所取的名字般，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

其实，陈平安自身也没啥远大理想，不关乎名字。虽能力是有，可他从不喜与人争夺的性格，就已经注定他这辈子没啥大出息，反倒是他自己也非常喜欢这种平凡踏实的生活。

既便落了一副她娘那般俊俏的模样，可因家道缘故，止住了许多想要登门牵线的媒婆。

陈平安父亲早亡，他虽过早比较懂事，奈何家道寒苦，没有丝毫家底可供挥霍的他也由不得他不懂事，所以自幼孤苦伶仃与儿时所经历之事告诉他，任何事情都得自食其力，没有谁会无故无端对你好，加之生活所迫，让他丁点米粒都不愿浪费，珍惜异常。

毕竟从小一人生计全靠自己设法打算与四周友邻帮衬，若心中没有计量的小九九，日后挨饿受冻是常有的事。

而他母亲则在他父亲过世后，被一路过陈家镇的商人看中，俩人当既相悦，相逢恨晚。按照其娘亲对陈平安当时解释便是——为了生计，娘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平安当年年幼懵懂，分不清啥事理，便点头应允了此事。

随后，其娘亲就带着当时还很年幼的陈平安，跟随那名商人改嫁去了南方，在南方的一家大商户中做起了小妾，也算为陈平安过了一个有钱有势的继父吧。就陈平安刚才所打的那套拳法中有些有模有样的拳脚路数，也是他在继父那边学来的。

在那方他娘俩生活倒也衣食无忧，奈何好景不长，他娘亲在经过最初的宠幸后，便开始遭到其他几房的排挤了。

陈平安在之后的日子里也同样不好过，时不时会遭到继父那边之人的殴打与嘲讽，母亲也曾插手，但碍于个人小妾身份无法进行过多干涉，到最后也就默不作声了。

这对身在异乡的可怜娘俩只能时常在夜里一同抱着哭泣，感叹陈平安那个短命鬼的爹不争气，同时劝告年幼的陈平安要受的凌辱，不要去在乎别人家眼光，能够生存下去比是什么都好。

怎奈年幼的陈平安，随他爹性子烈，受不得别人欺凌，在那边生活不到两年时间，眼见娘亲渐渐安定，已怀身孕，陈平安即有再多不舍，也瞒着他娘，偷偷跑出去，上了发往不知何地的商船！

随后几年，他一路乞讨，几经辗转，终于凭借对故乡的模糊记忆，在他十二岁那年找到了故乡陈家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