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Zero 第十二章 一年前

窗外堆满了寒风吹来的积雪。冰封森林的严寒大地，在冻土上所建的古老城堡里，一个小房间被徐徐燃烧的暖炉的热度所包围。

凌厉的目光从城堡的窗户中注视着在森林里那纤细的身影。

男人伫立在窗边的身影，健硕的身躯却有一种远离人间烟火的飘渺感觉。头戴鹿角头盔，身穿厚重铠甲，虽然只是静静站在窗前，可他散发出的气息使整间屋子的空气绷紧了似的，显得肃穆而凛冽。

“在看什么呢？博卓卡斯替。”

被塔露拉从背后喊道，窗边的男人转过身来。

“倾听，女儿的歌声。”

好像很慈祥，好像很怜爱，尽管头部被瘆人的头盔所覆盖，但语气里充满了对女儿的爱慕。比起威严流畅的口音，他更加适合这种斑驳而沧桑的，因矿石病感染而略带结巴的嗓音。

这庄严的存在感，要让人如何相信他就是整合运动的干部呢。

可是，他是真真正正的饱经风霜的整合运动干部之一，占据极北之地的北境首领。

塔露拉站在他身旁朝窗外望去。

雪地上的少女，正闭眼吟唱。从她周围飘动的星星雪花可以感受到声音的律动。

“时间还是没能冲淡你过去的记忆吧。”

看着塔露拉平静的表情，爱国者老实地点点头。

从他们的位置，刚好看不到少女的面孔，只是稍微看到了她秀丽披肩的银发，但是那高亢的歌声，的确透露着空灵与悲怆。仅凭这点，就可以充分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忧伤。

“老实说，我对霜星，有着更加亲切的印象。”

塔露拉对爱国者的话语感到非常困惑，苦笑道。

“是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呢。”

的确作为父亲来说可能也是理所当然的态度。对她关怀备至，就连唱歌也在背后默默守护着。爱国者一直在以这种方式关注着自己的女儿。

对爱国者这种过于宠爱的态度，虽然霜星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但在内心一定是非常的不满。比起不满，更应该说是一种不适应吧。对她来说，一个历经磨难、满脸故事的老男人却像个母亲一样把无微不至的关照进行到这一步，怎么说都有点不合常理。

尽管充满了和蔼于慈爱，但实际上，霜星还是对这个老家伙爱理不理的。在和爱国者平常的交流里，也总是说一些双方隔阂很大之类的话语。

有谁又会想到，曾经率领乌萨斯军队征战世界的战士，为国家的辉煌做出巨大贡献的博卓卡斯替大尉，竟然还会是一个拿女儿没办法的老父亲。

“我的确，尝试过与她，正常沟通。但是，也许，是我说话的原因吧。在外人看来，霜星只不过是，躲避一个，口吃的父亲罢了。”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什么办法。在外减少说话时间能够一定程度上掩盖你们是感染者这个事实。对于现在的乌萨斯来说，这不乏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对着略带苦笑的塔露拉。爱国者疲惫地叹了口气。

“关于矿石病，怎么说，也是无济于事。逃脱不了。我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我所追求的，只是尽到，该有的，责任而已。”

忠诚、军功，在战略上的丰功伟绩，他曾是乌萨斯最为出色的战地指挥官。

然而，与那荣耀的功勋相反，没有得到乌萨斯的器重，反而遭到无情的压制。在之前几十年的征战里，都只是身为一个无名的军人，默默为国家贡献着力量。在最光荣的时候，矿石病也夺走了儿子的生命，充满了悲剧。

那激烈而痛苦的命运被这个男人如此背负，这样的真相，让塔露拉感到心情沉重。

“对霜星来说，因为我曾是，乌萨斯的军人，才疏远我的吗？”

在塔露拉感慨的时候，爱国者一边眺望着洁白的身影，一边用干涩的声音低语道。

“不是，霜星还没有天真到会去计较你十几年前的身份。她会生气，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她在生气？”

爱国者继续追问道。

“是我，惹霜星生气了吗？明明和她，没有怎么说过话。”

“所以说，她并不是针对你的为人。惹她生气的，一定是你自身无法改变的东西。”

“果然，到最后，还是因为，血缘关系的原因吗。”

一切的一切，都仅仅是因为爱国者是萨卡兹人的缘故。

一个注定被源石力量的诅咒所笼罩的种族。

假如当时爱国者作为一个普通人收养了年幼的霜星的话，她也不会拒绝爱国者到这个地步吧。可能是长时间的相处让她从感情上接受不了别人用看待怪人一样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养父，从而拒绝与他产生过多的联系吧。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少女常有的，巨大的情绪化反应。

霜星在知道了过去把自己拉扯大的，其实是一个遭世人鄙夷的萨卡兹人之后，在心中涌现出了对一切关于感染者命运所无法掩饰的愤怒与无奈。

“那个孩子，大概是对围绕在你身边的人们感到愤怒吧。对那些将感染者的责任推到一位爱自己的、无辜的父亲身上的残酷的人们。”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作为萨卡兹族，诞生在这世上，那一刻，我已经，有了觉悟。”

似乎没有显露出任何屈服，爱国者的声音依然冷静而清澄。塔露拉对那样的他有些困惑地微微摇了摇头。

“也是因为你就那样接受了命运，才更加让觉得人生气了。只有针对这一点，她可能是在生你这个父亲的气。”

也许是无法反驳，爱国者沉默了片刻。不过很快又调整了状态，语气变得更加顽固了。

“那只是，多余的伤感罢了。她没有理由，对我周围的环境，包括，我在内的人们，说东道西。”

“所以那个孩子才会对你沉默不语啊。”

塔露拉用很干脆的语言进行了回击，爱国者微微低下了头。

“博卓卡斯替，我还是希望你能了解来到整合运动的目的。你和她选择了这里，不是为了逃避过去，而是为了改变现状。”

霜星已经准备好了，而爱国者，似乎还在犹豫。

经历的越多，就越难放下过去。爱国者依然爱着这个国家、这些人民，还在想着作为一名战士征战沙场，和队友并肩作战。

明明清楚现在的乌萨斯政府充满了歧视和仇恨，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宽容、仁爱的帝国了，但是一想到现在必须要与曾经深爱的国家为敌，爱国者悲痛万分。

关于这一点，塔露拉也能完全理解。但是她必须告诉他，如果是为了感染者，乃至这个国家的未来，此时此刻必须做出牺牲，牺牲掉如今这个恶臭的政府，牺牲掉所有对感染者抱有偏见的势力团体。

“我很感谢您，塔露拉大人。如果，没有您这样的，领袖，我现在，大概还会踌躇在，过去的迷雾中吧。”

从一开始就看出爱国者心里存在矛盾的塔露拉，作为其解决方案，考虑了一个计划。

霜星和爱国者完全分别行动。

一方面针对爱国者对乌萨斯的旧情，让他暂时据守北境领地，一年后的行动也只是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感情和杂念会影响判断能力，这同样适用于他对霜星的感情。因此，针对这一方面塔露拉把父女俩分开，让霜星以术师身份指挥一支名为“雪怪”的特殊术师小队参与今后的一些特别行动。

也就是说，塔露拉把一年之后的切尔诺伯格行动全权交给了梅菲斯特。

这决不是无谋的选择。就算爱国者有几十年的带军经历，霜星拥有罕见的压倒性源石法术技艺，但是相较于梅菲斯特，从理念上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作为曾经乌萨斯帝国的将领和他的义女，都有很强的目的性，和原则性。他们的目标无疑就是辅佐塔露拉推翻全部现有的社会歧视制度，让所有的感染者都能享受到世界的公正，除此之外，在精神上不允许其他任何违背道德常理的事情出现。

但是，一年后的切尔诺伯格行动未必像想象中那么和谐。平民的抵抗、军队的干涉，一切的一切都会阻挠整合运动达成最终目的。所以，要是处在进行决断的立场上的话，就必须舍弃掉人类的感情。

“塔露拉眼中的霜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令人感到冰冷的人。但是，你想知道的不是这些话吧？”

爱国者点点头。他想知道的不是塔露拉主观上的，而是一个父亲都难以发觉的，霜星的另一面。

“本来是个温柔的人。只是，因为太过于温柔了，结果变得无法原谅这个世界的残酷。在那个方面，是个比任何人都要冷酷的人。”

尽管塔露拉没有说出派梅菲斯特去执行任务的原因，可一旦战斗开始的话，他的行动就会不打自招了吧。到那时候，这对极具同情心的父女到底会是怎么想的呢？光是现在想一想，塔露拉就觉得心情沉重了。

“塔露拉大人，您了解，梅菲斯特的，作战指挥能力，并且信赖他，对吧？”

对塔露拉的忧郁毫不知情，爱国者注视着窗外的女儿问道。

“这样来看的话，他作为一个，优秀的，战地指挥官，一定也是，令人尊敬的存在吧。代表着整合运动，代表着感染者，毁灭，掉世间的，一切仇恨与不公。让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恢复到没有欺压、没有暴力的时代。”

看着爱国者魁梧的身躯，塔露拉不由地攥紧了拳头。她更加感受到了那种即将背叛这个男人意志的罪恶感了。

“就算是做出了一些牺牲，也不代表着这些人的牺牲是无意义的。战争的残酷，身为大尉的你应该深有体会吧。我们都一样，都是为了感染者而战。”

虽然无法理解塔露拉满是谜团的话，但还是感觉到了隐藏在其中的不祥之兆，爱国者显得很僵硬。

在如雪般闪耀的银发和玲珑的美貌之中，洋溢着坚毅的火光的这位女性，究竟诞生于怎样的宿命之下呢？老父亲知道所有的真相，是在很久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