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神伴仙 第十七章：何以无忧

裴尧霖眸子闪过异样，酸楚道，“醒了就好。”

“啊霖你这是什么意思？”裴萧含看着他的表情，明显地察觉到不对劲。

裴尧霖歪过脑袋，仰着头似在极力地忍着泪。啊昭看不过去，便接了裴萧含的话，“公子，你伤得太重，腰骨已经受损，怕是…怕是往后都只能靠着轮椅…”看着裴萧含越来越阴沉的脸，啊昭又补充说道，“不过医员说好好休养还是有愈合的可能的，只是…只是…”

见啊昭吞吞吐吐，裴萧含顿时急了，“只是什么？”

“只是在梅雨等阴冷的天气怕是要疼痛异常，似老人那般。”裴尧霖对上他的眸子答道。

裴萧含嗤笑一声，眼框微红，“那不就是说我是一个废人了吗？活着有啥意义。”

裴尧霖紧紧攥着那脆弱男子的手，有些冰凉。“叫你好好养着不听，叫你别准时回来用膳亦不理，你知道当日我有多么绝望吗？裴叔叔、裴夫人走了，就连你都要丢下我了吗？”说罢，泪便簌簌下来了。

裴萧含愕然，他这才发现，啊霖瘦了许多，他那苍白的皮肤现不用上脂粉都能装病态了。“别哭了啊霖，是我错了，是我太任性了，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

啊昭慢慢退去，留下兄弟二人一齐痛哭。

官府的告文又来了，说是找到了杀害张家以及纵火的凶手。啊昭过去，那‘凶手’便向啊昭代表的裴家道歉，可是啊昭心中清明，这怕又是官府为了平息众怒而找的替罪羊了。但一切都只能放在心中。

敖郡无聊地在别院中赏着雪景，指尖挥动，在空中写了些什么，一个挥手又不见了。

魔都

敖荔正在批阅文书，忽地眉间一闪，“哥哥来信了。”

一挥手，一篇金文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在人间找到六宿的孩子了？”

敖荔虽对二十多年前的事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但是那件事对于魔族，对于哥哥的影响极大，甚至颠覆了神魔两族。她怎会心中无怨。可是每当敖郡要四处游历寻找六宿留下的那婴孩时，她亦每每不能控制自己。二十年前魔族为他所受的重创，即便再大的恩情也该还清了。现下他若再与六宿之子纠葛在一起，自己定不会让哥哥重蹈当年的覆辙。

那金字隐没，一绝美的女子，一下子便推翻了满桌的公文，如滔天怒火席卷而来，在这偌大的魔殿中风蚀残卷，众魔避退。

裴尧霖问起那日，裴萧含便便如实悉数道了出来。

“啊霖，这屠我裴家之仇不能不报。”少年额间青筋暴起，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啊逸，你放心，这仇在你昏迷的第一天就已经报了。”

“什么？”

“你忘了我是生气之后的后果吗？”裴尧霖勾了勾唇。

裴萧含一惊，忙检查他的周身，“你疯了吗，反蚀之苦你忘了？”

裴尧霖按下他忙乱的手，轻言道，“现下不会了，叔叔给的珠玉我不还带着吗！”

确认了裴尧霖无事，裴萧含才松怔下来，长长得呼了口气，忽地又道，“那你把他们怎么了？打伤了还是废了，那官府不得找我们麻烦吗？”

“灭门了。”

“……啊霖，你…”少年的瞳孔透着不可置信。

“放心，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烧没了。”

裴萧含哑言，第一次竟觉得身边这个长不大的弟弟心思是如此缜密，已经成长为可以独挡一面的少年。“啊霖，其实我不希望你的手沾上任何脏秽之物，都怪我无能，不能保护裴家，保护你。”

裴尧霖明白自小都是裴萧含在照顾自己，在他眼里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屁孩，但是现在......

“啊逸，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是我亏欠裴家，亏欠你。”少年垂下了脑袋，泪如断线的珍珠。“是我该承担的，所以，今后就让我变成哥哥，由我来为你买糖吧。”

裴尧霖离开良久，裴萧含依旧呆呆楞在那里，手里的糖尚有余温。

敖郡看着满腹心事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需要我帮你吗？”

少年摇摇头，抬起达拉着的眸道，“所有一切都因我而起，所以一切也该我承担，敖郡兄不必为我介怀，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说罢，少年深吸一口气又道，“对了，我带你上街买桃花酿吧，上次没买成，这次肯定会让敖郡兄满足的。”

熙熙攘攘的都城大街，裴尧霖兴奋地置身其中，身后慢悠悠地跟着一个冷冽的少年。

前方的少年依旧是一身白衣，眼中盈满笑意，在敖郡眸光所触及之处飞快地买了一些小食，又跳回敖郡身边，爽朗地问他要不要吃。

面对裴尧霖的热情，敖郡还是捻了一小块放进口中，顿时又呛又辣的味道冲击着味蕾。顿时眸光一闪，还是就着生咽了下去，却没想到那辣味遁入腹腔，终是忍不住咳起来，白皙的皮肤都变得微红起来。

裴尧霖见状终于忍不住笑意愉虐道，“哈哈哈，人间的辣年糕好吃吗？这大雪的天气吃这个最爽了。”

敖郡给他投了一个幽怨的眼神，依旧止不住地轻咳，没想到他堂堂的魔族魔君竟败在了这一小块辣年糕上。正想要抱怨嘴中却被塞进了一小颗硬物，那糖的甘甜在口中化开，竟慢慢地驱散了辣的味道。

见敖郡眼中溢出的惊奇，裴尧霖放下了给他顺着背的手道，“人间百味，看来小公子还没有全然体验过呢，这甜能化解辣的味道，而这辣亦分为甜辣、麻辣、干辣、湿辣等，所以小兄弟跟着哥哥好好带你学学吧！”

看着裴尧霖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模样倒是与六宿十分相似，敖郡竟一时失了神。

回来时敖郡手中提满了东西，说是为了自己去买桃花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当裴大公子的苦力呢。而那人却两手空空，悠哉游哉地走在前面，嘴里塞满了零食。

“公子你就不能少买点吗？况且叫我们的客人帮忙拿东西是不是不太好。”啊昭赶紧接过敖郡手中的东西控诉裴尧霖道。

裴尧霖咽下最后一口糯丸刚想反驳就听到敖郡温雅的声音响起，“啊昭姑娘莫要怪裴公子，我无妨。”

见敖郡淡然的态度啊昭只好递给裴尧霖一个‘看看人家敖郡多么绅士文雅’的眼神便提着东西走开了。

一场大火之后，裴家被烧了大半，一切都在整顿重修。裴尧霖偶尔也会亲自前往监工，当裴家的生意却落在了还在修养身体的裴萧含身上，一切只因为裴尧霖对于商交毫无兴趣，裴勇在的时候也就勉强学了些皮毛，登不了大雅之堂。所以所有重大的事物都是裴萧含在处理。像如今裴家家主变更，所有的东西都落在了兄弟二人同上，不免压力甚大，常常夜不能寐。

山林一处雅居

“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都处理好了，官府找了一个替罪羊，便将此事了结了，但是老爷，我们这……是在帮那小子吗？可是张家方面？”小卒一一禀报完又疑问道。

“张家自然不会放过那小子，张家盘踞太深就算官府了结此案但是张家背后的势力却并没有答应要放过那小子，所以我们只是减慢了他死亡的时间而不是救了他，只不过那小子竟然这么有能耐，我倒要在他死之前会会他。”那座上宾一脸玩味，似在酝酿什么。

次日敖郡陪裴尧霖来到裴家库房整理货物，盘点裴萧含最近打算上新的一些产品。虽然这些粗重的东西还轮不到他们自己亲自来搬，但是裴家的产业落到了乳臭未干的两个毛头小子身上，多少还是有一些长老是不服的，况且裴家的旁系难免会觊觎裴勇过世之后那空缺的位置，一直暗中尔虞我诈，争权分派。所以一切东西都得有自己的人亲自过目以及盘点。

“公子这里一个有八百卷印花绸缎，您看看这料子……”

裴尧霖事无巨细地查看着，而敖郡则淡淡地陪伴在一旁，偶尔裴尧霖也会问问敖郡的意见，虽然他并没有接触过凡尘间的事务但是对于一些事情的运作多少是相通的，偶尔也能给给意见。

而敖郡呆在裴家那么久的原因也是因为裴尧霖答应他带他体验这凡间的一切美味，可能是还没有从上次辣的余味中走出来，敖郡亦冷着脸表示接受所有辣的挑战。

今天的任务不算多，根据裴萧含的指示都完成之后，裴尧霖就带着敖郡往闹市区去了，照例先买一些裴尧霖喜欢的甜糕边吃边走，忽地少年灵动的眼眸微转，“敖郡今天我们去吃那个冻梨吧！可好吃了，正适合这样的天气。”

裴尧霖拉着敖郡来到一个小摊上，买了几个黑乎乎的果子，那果子在这深秋里已经被冻得发黑，表皮有一层冰渣。摸起来跟石头一样硬。

裴尧霖挑了几个放入牛皮纸中给老板称好，付给了老板几个铜板便拉着敖郡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