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泪一人间 第七章 四个臭小子

老马识途，非非木讷地随着马儿前行，落日的余晖如碎金一般流淌在河上，马儿沿着河道前行，不远处出现一个不大的村庄，渐行渐慢，马儿停在依河而立的小院子前。

非非痴痴地看着门匾简陋的明心学堂四字，良久才回过神来。

“松开，到了。”非非冲着又昏睡过去的必清冷冷说道，难以想象，即便是昏迷这个只有九岁的臭小孩还能死死地拽着非非的胳膊。

非非费力地掰开这个臭小子的手指，只听得他昏睡中还不断呓语，“别走，别走。”

“我不走。”非非拍拍他的后背，然后从马上跳下，五岁的小娃儿还是太小，即便有准备还是狠狠地摔了一跤，养尊处优的小身板一下子嗑出好几道伤口，只是那些心疼她的人已经都不在了。

“这里是叶夫子家吗？”非非全然不在乎身上的伤，用力扣动着房门。

“谁啊，今日沐休，不上课。”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干瘦穿着青衫薄衣的中年男子立在非非眼前。

“你是哪家娃娃。”叶夫子见一身带着血污的小丫头眉头一皱，顺势又看到她身后一匹枣红的宝马，马上驮着两个不省人事的小子。

“我娘亲让我来找叶明先生的，请问先生可是？”

“我是，你娘叫什么？”

“叶千宁。”

“你姓慕？”

见非非点头，叶夫子那张和善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放下冷哼一声，“那他们是谁？”

“他们都是我外公家的哥哥。”非非自然是感受到叶明对自己天差地别的态度，但是她不在乎。

“进来吧。”叶夫子一手一个，把两个昏睡的孩子抱进屋，不停地吩咐非非做事。

“打盆水来。”

“好。”

“再去烧点水。”

“好。”

“去我衣橱找一些干净衣服来。”

“好。”

“给我去煎药。”

“好。”

叶明见非非格外的听话，五岁大的孩子懂事地又让人心疼，最终还是语气软和了一些，“笨手笨脚，别把我药煮坏，你来看着他们。”

“好。”

非非爬到床头两手抱膝，其实她更愿意去忙碌，因为安静下来的时候，会让人再次直面自己的伤口。

当悲伤汇聚成河，平静下来独自面对非非无神的眼眸逐渐冰冷，寒意从下至上，所有的事情向片段一样快速在她脑海中闪过，一条条的信息不断组合，她圆圆的眼睛微微迷成一道细长的月牙，嘴角冷笑。

好，你们真的惹到我了。

那就，全都等死吧。

一只小手突然搭在她的肩头，非非转头一下子就撞到那个叫必清的孩子清冽幽深的眼睛之中。

必清的眼睛极为漂亮，和叶千宁有七分相像。非非一向反感小屁孩装老成，却还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眼前这个小屁孩不符年纪的成熟。

“你叫青池对吗？”必清的声音极为温和好听，音量不大，却格外地让人心安。

非非点点头。

必清抬手抚开非非紧皱的眉宇，“我叫叶必清，以后我来保护青池，青池想做什么我来帮你完成。”

“好。”非非敛开眉梢，不知为何，她还是愿意对这个叶家的小子露出一抹笑容。就像一个浑身带刺的小刺猬，把自己唯一柔软的肚皮亮了出来。

“咚咚！”这时小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叶夫子从厨房走出来，推开房门告诫非非不要出声，自己大步走到门前。

“谁呀！”

“请问这里是叶夫子家吗？”一道童音传来，叶明狐疑地将门打开一小道缝隙。

门外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背上又背了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孩子。

“你又是哪家娃娃？”

“我姓叶，族长爷爷告诉过我出事了可以找你帮忙。”孩子抬起闪亮的眸子，叶明才觉得这小子漂亮地像个女娃。

“快点进来。”叶明把他背上的孩子抱了进来，带着小男孩进了屋。

“必清哥！”

“长月！阿晨怎么样了，你们出了什么事？”

“今天早上我们刚从姨母家回来就被一群黑衣人追杀，影卫为了保护我们全都死了，阿晨的腿也伤了，影卫告诫我不要回叶家，我背着他一路逃到这里。”长月一堆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寒音他怎么样了？叶家怎么样了！”

必清沉默，非非抬起头说道，“现在没有叶家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谁？”长月看着这个陌生的小丫头。

“叶府被灭门了，我们四个和青池是唯一的活口。”必清长叹一口气。

“你就是青池？千宁姑姑的女儿？”长月惊呼。

入了夜，叶夫子忙前忙后把两个重伤的孩子安顿好，端来一锅稀粥和几个菜梆子。

非非三口两口把饭吃完，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叶明，这个老头绝对知道些什么。

“吃饱了就去看看里面两个娃儿去，看我干吗！”

“好。”非非跳下板凳嘚嘚跑到卧室。

两个并排躺着的小娃各个眉头紧锁，非非趴在床前盯着那个眉头皱地最厉害的小孩子，伸手把他的眉头抚平。

一舒手指一松，眉头又紧了起来，非非不厌其烦，如此重复数次，那个孩子陡然睁开眼，非非还没反应过来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臂。

“啊啊疼！”

喊声惊动屋外的人，三人赶紧冲进来。

“寒音放手！她是千宁姑姑的女儿！”

寒音无生机的眼睛听到熟悉的声音逐渐回神，缓缓地松了力道。

非非疼得厉害，怨气找到宣泄口，直接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血腥气充斥整个口腔，灼热的血从咽入吼，而寒音却一个声音没发。

“靠，你不怕疼？”

“哼。”寒音冷哼一声。

“寒音从小就不怕疼，自幼跟着族长爷爷学了一身好武艺。”长月解释道。

“你不怕疼不代表别人不怕。”非非揉着还发红的手臂。

“娇气。”傲娇高冷的寒音闭上眼冷道。

“再让他们再休息一会吧。”叶老头给两个孩子又把了脉，熬了点药给两人喂下。

第二日，叶夫子嘱咐几人老实呆在屋里便去教学。

到了午时，叶晨才幽幽转醒，至此五人终于正式围坐在一起。

“你们知不知道叶家之前做了什么？”非非率先开口，气氛却突如其来的安静，四个臭小子一起沉默地看着她，非非心道不好，果然听到必清先开口。

“青池，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

“你们？一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非非早料到这四个臭小子可能要把自己排挤出去，虽然是为了保护自己。

“你是相府千金，复仇的事不用你参与进来。”必清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只是态度坚决得根本不能商量。

“呵！”这群臭小子！非非看着一个个十分认真的小表情气得乐开了花，直接从床上跳下去，推门而走。

“会不会惹她生气？”长月细长带着女气的眉宇微蹙。

“那不能加入我们。”寒音冷冷道。

“好嘛，不想我加入我偏要！”非非从厨房出来，一手端着一碗水，一手拿着菜刀。“你们是不是信不过！”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当然信你！”长月烟眉如画，还真怕这个小丫头要当他们面自裁。

“好，那我们就歃血为盟！”非非把水碗放在床上，说时迟那时快根本不给几人反应的机会直接用刀划开自己的手心。

鲜红的血从掌心冒起，手握拳，几滴血落入水碗，缓缓地化成朦胧的血丝。

要说几人刚刚没被菜刀唬住，却是被这架势唬到了，这，真的是一个相府小姐不是哪里来的绿林好汉？

几个经过血泪的孩子还是愣了一会，必清率先摇摇头，心疼地剪下一块布把非非手心包起来。

“你真的要加入我们？”必清眼中尽是凝重。“你要想好，这条路会很难。”

“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也会一个人报仇，没我，你们的路才会很难。”

“好。”必清绽眉一笑，接过菜刀也划过手心，鲜血滴入水碗。

“我，叶必清。”

“我，叶长月。”

“我，叶寒音。”

“我，叶晨。”

“还有我！”非非接过依次染遍所有人鲜血的水碗，“以后叫我非非，叶非非！”

“我们五个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誓必偿叶家血债！”

“誓必偿叶家血债！”

五人齐声高呼，依次喝了一口五人同心之血。

历史的巨轮咔嚓一声，像是碾到了某个节点，表面昌平的大楚在无人所知的情况下到达了一个巨大的命运节点。

十年生死，十年枯荣，某间简陋的小屋内的五个孩子竟然会将整个大楚搅得风云大变。

言归正转，此间的非非在歃血为盟后迅速给众人制定各种计划，几人听得目瞪口呆，而五人又很快面临一个非常大的挑战。

“非非所有的建议都非常棒，但是我们现在只面临一个问题。”必清头脑转的极快，他瞬间被非非满脑的奇思妙想又绝对富有逻辑的建议征服，什么创建帮派，工业革命，生产力大解放，扼住整个王朝的咽喉全都极有可实行性，只是，他迅速地梳理所有计划，很快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什么？”

“我们没钱。”是的，不管那一项，他们都需要大量的钱，而且都是难以估算的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