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小镇 20、两个男人（2）

温舟闷了一口酒，脸涨得通红，因疲惫而充满血丝的眼珠鼓胀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像是遇到让其无比愤懑之事。

“你没听错！从那件事后，云栖镇的镇民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全死心、全麻木了！完全没有了反抗意识，不但不配合我们，反而只要跟他们提起这档事，就各种阻挠反对。有的说是我们乱搞激怒了镇里的神灵，害得女人在所有人面前自杀，把小孩都吓坏了；有的说我们经常做事大费周章却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还有人说，反正每年只死一个，就当是献给神灵以保镇子平安的祭品吧，你们警察要是为我们好，就去找几个死刑犯来给镇子做祭品。你说这荒不荒诞？气不气人！”

说到这，中年男人拿起桌上那半瓶白酒，一饮而尽。

人，最可怕的不是深处低谷、更不是从天堂坠入深渊，而是恍然大悟后的绝望认命。

童乾沉默不语，只是拿起一瓶酒，一口闷去大半。过于刺激灼烧的酒精从喉咙灌到胃里，让童乾的身体抗拒不已，一阵剧烈的胃痉挛，他终于止不住地咳嗽起来，辛辣的白酒从嘴边不断溢出。

看到这一幕，温舟面色一愣，转而哈哈大笑，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根烟，扔到童乾的身上，朗声道：“小子，别光喝，吃点菜，也抽几口，压压胃。”

童乾接过烟，他并没有抽，而是瞳孔中略有些迷茫地向温舟问道：“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他突然感到事件的推进要比他想象中艰难太多，关于赵家诅咒，这些年来就连警方都没有任何办法，何况自己势单力薄又毫无破案经验，要根据残缺的线索找出诅咒背后的真相，可堪比登天之难。

温舟似乎看出了童乾的困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的方向没有错，毫无疑问，诅咒与李良的死是绑在一起的。在线索有限的情况下，只有找出诅咒背后隐藏的真相，你才有资格进入整座迷宫。现在的你还只是在迷宫外围瞎碰壁。另外，小子，无论做什么事，千万不要太过于执念纸上谈兵，要多练多做，太多思考会让你迷失，就像这些毛肚，只有不断地吃，你才知道煮多久出锅最好吃，放在锅里煮10分钟，它固然能吃能熟，可它就不再是最好的。真相也是如此，真相会有很多种，表面的、内在的、他人眼中的、你幻想的……但最真实的真相，只有一个，它必然是经过抽丝剥茧，没有任何伪装。”

“可是，连你们也…”童乾低着脑袋，酒气上头，使得他一时脑子嗡嗡直叫。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现在回想起来，很多时候，可能是我们的职业和经验致使我们无法跳出常有的思维框架，所以才难以找到真相。而你不同，你可以天马行空，无视证据与线索大胆猜想试错，你是李良的挚友，了解它的人。或许，你会创造奇迹。”

童乾满脸通红，欲言又止。

“小子，我前不久已经被上面调离去其他地方了，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虽然，咱俩没见过几次面，今天酒喝得也有点多…嗝…也不知道你醉没醉。不过，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一定给我记住，每一个迷宫都会有出口，每一桩案件背后都会有真相……当然，我还是会帮助你的。”

“我…明白了。”童乾强撑起晕昏的大脑，痛苦地记下温舟的话后，缓缓吐出四个字。

温舟撑着桌子，站起身，摇摇晃晃，他端起酒杯，敬向对面的青年，欣慰一笑：“努力！可别让我失望！”

……

晚上9时，火锅店打样。

随着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店中只剩下清洁打扫的店员。

女店员在清理完客人遗留的肮脏桌面时，看了眼角落的7号桌，只觉得一阵头疼。

两个大男人趴躺在桌上，脚边围着十多个空酒瓶，手边一堆剩菜盘，衣服上满是酒水和油渍，老的敞面打鼾，少的闷头沉眠，醉得毫无形象，睡得心安理得。

她走了过去，准备提醒这两个醉汉店里要关门了，到跟前，她低头一瞅，看着那满脸络腮胡子、打着鼻鼾的粗壮大汉，不禁心生疑惑：吃个火锅而已？这大块头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真是奇怪。

突然，大汉翻了个身，左手顺势带落的铁盘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着实将女店员吓了一跳。

她平复心情，从地上捡起盘子，弯腰时，她莫名听到壮汉小声在吐着梦话：“小子，一定要替……替我努力啊！等你把这烦了我十年的案子搞定了，我就把女……呕…”

站起身后，她将盘子放回到桌上，望着眼前的一老一少，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唉，又是一对麻烦的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