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水鬼男友 第五章 上门

骷髅被撞至江底，发出了一声怪叫，吓得方圆百里的虾兵蟹将全部躲了起来。它起身，浑身的骨骼“嘎吱”作响，枯骨手再次弹出，瞬间又收回，水鬼被它重重摔下，撞在了水底一辆废弃的车身上。

它一步步走向水鬼，如履平地。

它张口，吐出一团黑气，黑气如有灵性一般，顺着水鬼周身的水草缠绕，瞬间将水鬼包裹。

水鬼的身体虬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他抱着头，痛得龇牙咧嘴，黑色的水草犹如钢丝般，嵌入他的皮肤，他的五官变得扭曲，形容极其可怖。

也不知过了多久，痛苦终于解除。

再看时，骷髅也已不在，只留下了一句话，“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不成功，便叫你灰飞烟灭。”

……

是日夜里，水鬼浮出水面，望着城市里的星星点点发呆，在他身边，一只龟壳幽绿的巨大王八也浮了上来。

与其说是王八，不如用人头龟身形容更为贴切。江面瑟瑟的波纹映在王八的眼睛里，右眼瞳是黑色的，左眼瞳却是绿色的，竟是异瞳。

王八头发也是绿色的，辫成满头的脏辫，像一根根还未成熟的嫩豆角，张牙舞爪地长在头上。

“HeyYo,Man.What’sup?”王八用两个硕大的前掌做了一个非常swag的手势，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如果他发出的不是问句，你会觉得他能马上腾起他庞大的身躯，在江面上来一段b-box。

水鬼依旧一动不动，并不想搭理这王八犊子。

见水鬼无动于衷，王八一掌拍在水鬼的后脑勺上，来了段rap：“HeyYo！老鬼，虽说老黑他~给了你3个月的时间～，但你细算算~3个月它也没有几天～，今天这次浪费了～，以后难有机会了～，我在想你要怎么办～，想知你有什么打算～，Yo~，Yeah~！。”

这是水鬼的朋友，一只千年王八精，自诩神通广大，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他的法眼，他习惯在对别人的称呼里面加个老字，他也让水鬼叫他老王。

“我靠，王八蛋，要唱你就唱，别动手动脚的。”水鬼挨了一掌竟自岿然不动，眼皮却直哆嗦，回过头来骂道。

“诶，Yo～，咱说话归说话～，别人身攻击啊～！”王八扬了扬头，拿了副傲娇的语气继续唱道：“我祖先～，那可是驮过神山的神鳌～，别王八来王八去的好不好～，OhYeah～！”

“成，鳖孙！OhYeah～！”末了水鬼也忍不住学了一句，揶揄这个王八蛋。

“滚犊子！”王八说话终于正常。

王八身形巨大，远远望去，仿佛水平面上陡然生出一座绿幽幽的小山，水鬼则只露了一颗脑袋在外面，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却异常地和谐。

“听说今天骷髅动手了？你怎么样？”王八话语里有隐隐的关切。

“比起蚀骨之寒、炼狱之灼差远了。”水鬼满是不屑。

“老鬼，听兄弟一句，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王八精又换了个仰泳的姿势，庞大的身躯180度翻转却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想啊，你要是再不找个替死鬼，你就得灰飞烟灭，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是在受尽百般折磨之后尸骨无存，灵魂破碎，然后从这个世界上永久地消失。但你若是找了替死鬼，那你就能投胎转世，你找的那替死鬼成了水鬼再找个替死鬼也能投胎转世，如此下去，所有人包括你都能投胎转世，这难道不是最优解！而且，替死鬼未必都是好人，也可能是凶神恶煞的歹徒、两面三刀的小人，这世上所有生命都自有定数，成为替死鬼也有一定的道理，你大可不必因此而愧疚，甚至断送自己！”

“行啊，老王，这大半个月不见，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倒是涨了不少啊！”

其实水鬼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不过真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候却怎么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这时候有人来推波助澜一把正合时宜。

“咱俩啥关系，好哥们儿我才仗义执言。也就你还有点同情心，换其他水鬼，早投胎去了。”

“诶，我记得谁以前总是念叨，我要是投胎去了，谁陪你喝酒啊？”

“得了得了，别扯以前那些酒话，这次不一样，你还是赶紧投胎吧，不值当喝酒把‘命’喝没了。等你投完胎，我铁定还能找到你，到时候咱俩再一醉方休。”

说到喝酒，王八嘴又馋了起来，话风一转，咂巴咂巴嘴道：“市里有家新开的酒吧，氛围挺好的，我前些日子去那儿喝过一次，那调酒师调的酒别有一番风味，现在想想都觉得口齿留香，当然，那儿还有驻唱，我还可以上台来一段rap，Yo，嗨起来！那地儿年轻人居多，哥们儿我今天就带你去感受感受，多沾沾人气儿。”

说完也不问水鬼意见，法术一唤，一水鬼一王八凭空消失在江面，岸边却出现两个衣着休闲的青年男子来，身材修长，勾肩搭背的，直朝市中心走去。

水鬼和王八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凌晨，才三步一飘五步一倒地回了江里，刚回江底，王八缩头就睡了。

王八的生活还是挺规律的，生平只有两个爱好，一是喝酒，一是睡觉。他活得很是洒脱，想说的话不会憋着，要干的事儿也不会拖着，风风火火，随遇而安。

王八大江南北地闯，偶尔也会带着水鬼去体验人间生活，美其名曰，让水鬼提前适应，免得日后投胎了屁球不懂。

但大多数时候，水鬼还是待在自己所在的水域，在江里浮浮沉沉。

一千年来，他对自己的水域再熟悉不过，江底共有圆球形鹅卵石2017万零1031颗，水藻种类57种，每年因迁徙路过的鱼群119批……他从来不去数日子，因为望不到头。

他饶过了他的替死鬼们，因为替死鬼们有人爱着也爱着人，死别对于他们而言太过残忍。可谁又懂他的寂寞呢？作为一只水鬼，本就不该有七情六欲啊！

水鬼趁王八睡着，把王八的话翻来覆去地嚼。正如老王所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自有定数，就像他的第一任目标替死鬼，经历了多少次轮回，却仍旧成了他的第二十一任目标替死鬼，这就是宿命。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一千年的坚持是否正确，如果他当年一次性成功了，现在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是该狠心一次了，善始善终，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是……

那个女孩带给他的奇怪感觉究竟缘何？

其实，弄清楚了又有何意义，他们注定是站在对立的两边，一个往生，一个即将赴死，老王说得很对，他要是找了替死鬼，他就能投胎转世，替死鬼再找替死鬼也能投胎转世，其中每个人所需经受的磨难都是天意，何必去违背了天意还落下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呢！

王八一睡觉就昏天黑地，有时候一两天就能醒来，有时候一睡就是半载。

这一次，王八没几个小时就醒了，他对着水鬼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老鬼呀，我这想着你的事儿还没办妥，睡得也不舒坦，怕睡过了头，把你的投胎大事给耽误了。”

水鬼静静地看着王八演戏，这江底谁不知道，一个二哈精现在正叉腰骂山门，说是要找王八拼酒，一决高下。

王八见水鬼不搭话，咳嗽两声，另寻了话题问道：“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上次害那女孩没成功，动静却闹得挺大，估计是个正常人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来了，老王，你给出个主意。”

“这还不简单，上门！”王八讲了一个特例，说是之前有一只水鬼在淹死替死鬼时发生了一点意外，没有成功，可恰巧这只水鬼还残留着一丝灵智，更巧的是那段时间大雨延绵不绝，于是那只水鬼就靠着这仅存的一丝灵智趁雨溜进了城市，并且把那替死鬼给淹死了。

“灵智这点，我倒也符合，那你给算算，什么时候能下雨？”

“我靠，你要不说这句话我还没发现你蠢，有我这么个神通广大的军师在，你还管下不下雨！”

“得了！就你那狗鼻子，闻着哪儿有酒香就往哪儿飘，到时候我都灭了你还不知道在哪儿醉着！”水鬼有意拿话驳他。

王八龟脸一红，水鬼这话说得倒也是事实，但这次不一样，生死攸关，他肯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坚决不被酒香诱惑。

水鬼见王八不搭话了，又道：“再说，你这是助纣为虐，就不怕天打雷劈？”

“又不是没被劈过。”王八翻了个白眼，一副老油条的表情说道：“想我成精历劫的时候，被劈得多惨，现在想想，也就那么回事。”

“我是不想麻烦你！”

“诶，打住，别往下说了，我这一身鸡皮疙瘩。”王八想伸手摸摸自己的手臂，发现自己这皮糙肉厚的也着实生不出鸡皮疙瘩，自觉没趣，遂化身成一道旋风，眨眼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等我消息”。

王八再回来时又俩小时过去了。

“兄弟，我这刚喝了几口酒，老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才想起你的事情还没办妥，我赶紧回来了。”王八微醺。

“王八犊子！”水鬼低骂一句。

“看，兄弟我打了包票的，肯定不会忘。走，咱这就走！”王八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水鬼就化作一道青烟，直冲云霄。

“去哪儿？”水鬼内心隐约有些不安，却怎么也抓不住这不安的由头。

“投胎去，你那替死鬼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爹妈都死了，也没个亲戚朋友的，据我观察也不合群，你就不用顾虑那么多啦，赶紧淹死她投胎去。”

水鬼满头黑线，这就是所谓的着急投胎吧！

“哎呀，老鬼呀，你别说，我还真舍不得你！你要是投了胎肯定不记得我了，我却忘不了你，孽缘呐！”王八自顾自地假装叹气。

“那你记得到时候一定要找到我，带上一瓶好酒，咱们再续前缘。”水鬼配合王八，唱起了双簧。

说话间已到了替死鬼家中，王八道：“就这儿了，她正巧还在泡澡，也是天时地利人和，接下来你自己搞定，我就先走了，那二哈精还等着我拼酒呢！你放心，等你投胎了，我会去找你的，唉，不说了，再说我都要哭了。”

也不待水鬼回应，王八假装抹了抹鼻涕，一脚将水鬼踹进替死鬼的浴缸里，他自己则风风火火地赶去喝酒去了！

“我靠！”水鬼骂，这边刚骂完，又来了句“我靠”！

水鬼已全身乏力，身体不由自主地飘着，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他妈哪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