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溪村。
闽北群山掩映中伫立的小山村。
一道细长的赤色溪流从村西头的大山中迈出,绵延赤溪村二十余里地。
水至村尾稍缓,平平摊成一道四米有余的渠沟。
渠沟旁的青石砖上蹲着两位妇人,两人皆一手纂着麻衣一手使上木棒,捣衣声掩过潺潺流动的水声。
左侧妇人戴着褐色头巾,体态稍显丰盈,偏头对着右侧的同伴说道,
“欸,妹子,听村头张猎头说你家柯儿昨晚醒了?”
右侧妇女听上此言手上动作停了一顿,短叹一声,道,
“醒是醒了,不过我出去端杯水的功夫柯儿又昏了过去,之后念念有词人却始终不见醒,就这说话的功夫百草堂的大夫还留在家中候着。”
说罢揩了揩溅到额头的水滴,天青色头巾下的是一副稍显憔悴的面容。
“妹子你也别担心,人有醒有说梦话说明陈太婆叫的魂有用,不消两天你家柯儿便彻底醒过来了。”
“但愿如此吧。”
村尾三座土墙黄木矮屋中门槛稍高上几寸的便是陈家。
平时皆是孩童读书声的庭院被断断续续的一两句呓语以及急促的脚步声替代。
进门左侧的偏房中正卧着一位面容十一二岁的男童,呓语便是从男童口中传出,床侧端坐着一位白须老者,正替男童把着脉。
“勿聒噪。”老者闭目说道。
先前急促的脚步声告一段落,继来的是略失沉稳的问询。
“李大夫,柯儿究竟是怎么回事?”问话之人面白且瘦,唇上留胡,一副学士打扮。
“勿聒噪。”老者继续听脉,之后从药箱中拿出一包银针,在烛火上稍热便在男童身上施针。
一炷香之后,老者取下银针,又继续把脉,片刻后对着面前的中年人说道,
“脉象自昨日醒来后便趋向平稳,施针后已与常人无异,不消须臾便可醒来,我再开两副养神的药,一日一服。”说罢便收拾药箱准备回药堂。
中年人刚准备拦着大夫却见床上男童已经醒来,顾不上大夫便向男童望去。
床上的陈柯此时大脑中一片浆糊,我是谁?我在哪?这里是哪里?他茫然的望着这木制的房顶,忍着身上的酸疼将视线向左右扫去,却只能看见一片模糊。
三五分钟后陈柯的眼神终于重新聚焦,眼前是一只晃动的手掌,将视线挪到手掌的主人,陈柯感到眼中莫名多了一片水幕,忍着干涩的嗓子喊了一声:“爹。”
手掌主人的胡须略微抖动了一下,将手背至身后,厉声说道:“胆子不小啊,七八米的树说攀便攀?你可知道……”
“你还训孩子?”一道青布从屋门飞进来,当着陈晏后脑勺便是一个巴掌,之后便跪伏于床侧,紧紧握着床上男童的手。
陈柯透着水幕看着来人,水幕又浓了几分。
“娘。”
“不哭不哭,和娘说说,现在还有哪疼。”妇人将陈柯脸上的泪渍擦干。
陈柯看着面前哭的比自己还欢的母亲,硬气地说:“没,没地方疼了。”
谁知妇人一听此言抱着陈柯的手又紧了几分。
“嘶,疼疼疼,全身疼。”
一阵喧闹之后,陈柯房中又一次静了下来。
陈柯静静的躺在床上,思考着哲学三大问题,我是谁,我在哪,这里是哪里。
我是陈柯,我在家中,这里是赤溪村。
陈柯将手掌放在面前,控制着它在面前屈伸,方才感受到一丝真实感。
所以,那是梦吗?陈柯想着‘梦’中的景象,比骏马还快的铁盒子,比飞鸟还高的铁笼子,比箭快的多的铁球,镜子里讲话的人……那些是,那些是,对了,是汽车、飞机、子弹、电视……等等,这些词又是什么意思来着?
想到这陈柯的脑中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是什么要裂开一般。
果真是黄粱一梦么?
陈柯痴痴地望着屋顶。
出门将药熬了下去的陈张氏走进房里,正见着呆呆望着房梁的儿子,以为儿子刚醒又犯了癔症,赶紧又扑了上来。
这一扑却将陈柯从思绪中打断,看着面前双目通红的母亲,陈柯不禁心头一软,‘梦也罢,真也罢,此时此地,我便只是陈柯’,陈柯如此想到,感觉有一个念头睡了下去,却全然没发觉这不应是一个十一岁孩童该抱有的心境。
“娘,我无事。”
“哪能没事,哪家没事的孩子直愣愣的望着房梁看,这和村尾张爷发癔症时的样子一般无二,我这就叫你爹去把李大夫给请回来。”
陈张氏讲完又要急冲冲地向门外走去,陈柯想拉住母亲却发现手臂抬不起来,只得胡乱编了一个理由:
“那个,娘,我并未发什么癔症,不过是脖子现在转不了只好盯着房梁看罢了。”
“脖子动不了,那更糟糕,陈太婆常说脖后有个大穴,这更得赶紧请李大夫来看一看。”这回陈张氏是彻底从房里走了出去。
“这……”陈柯无奈的望着摇晃着的屋门。
半个时辰后,陈柯衣衫凌乱,一脸生无可恋的望着房梁。在母亲陈张氏出去之后,除了被请来的李大夫、陈太婆,村里的其他人听闻陈柯醒来的消息也赶紧过来看热闹。
不管是张屠夫还是李大婶,一进了陈柯的大门似乎便成了药堂名医,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聚在陈柯床前,这个抚额测测陈柯的体温,那个把脉听听陈柯的脉象。十一岁的陈柯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群肌肉猛男围住的二八少女,又像是在医学生台上待宰的小白鼠。
等等,医学生是什么?伴随着一群‘肌肉猛男’的蹂躏,陈柯又一次陷入了对自己的哲学拷问中。
三天后,陈柯拎着椅子坐在自家院子里的柳树下,从隔墙的平房里传来一阵稚嫩的读书声。本来此时陈柯也应在那房中读着“之乎者也”的道德文章,不过在母亲陈张氏的一再要求下,父亲只得放着陈柯在自家院子中偷懒,美名其曰休养生息。
陈柯这三日来除了喝李大夫开的苦的要死的养神药外,就是在思考经常突如其来蹦进自己脑子的莫名词汇。
例如现在,陈柯就在思考手枪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见陈柯呆坐在椅子上直直地盯着自家的手掌,不住地喃喃手枪、手枪之词,突然猛地一拍大腿,手枪手枪,莫不就是握在手里的长枪。
陈柯为自己的这个新发现沾沾自喜,大有啤酒三箱,引吭高歌之意,等等,啤酒这个词又是什么意思?陈柯再次陷入了‘自以为是’的思考中。
隔墙的读书声也不知响了有多久,突然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孩童的喧闹声。
柳树后的院墙突然探出几个脑瓜,
“陈哥儿,陈哥儿,你咋样啊现在?”
陈柯向着院墙望去,说话的是当日与陈柯一起爬树的李狗蛋,看他脸上左一块右一块的青斑,看来这几日没少因为陈柯的事挨揍。
往日里陈柯看见狗蛋早就凑了上去,不过现在的陈柯只想着脑子里奇怪的念头,就算村头的小花站在身边也只会觉得索然无味。
此时院墙上又探出一个头,粉雕玉琢,脑后扎着两个小辫,
“陈哥儿,陈哥儿。”这回是刚探出头的女童在喊陈柯。
“小花啊,好久没见着你了。”陈柯眼睛一亮,笑吟吟地走到墙边,随便无视掉了李狗蛋用扒拉在墙沿上的手艰难竖起的中指。
“陈哥儿,你现在身子咋样了,狗蛋哥昨天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你啥时候能和我们一起去啊?”一旁的狗蛋听了这话赶忙点头。
陈柯看见头顶粉雕玉琢的女童,又看了看李狗蛋那张接近惨绝人寰的面庞,略微思索了一会,便猛提一口中气,大声喊道:
“爹,李狗蛋又要带小花去爬树啊!”
不出意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陈晏将这事告诉了李狗蛋的父母。
第二日的学堂里,陈柯看着身旁坐着的小花,自得的摸了摸下巴。
“陈哥儿,听说狗蛋哥昨天被他爹娘吊起来打,现在还躺在床上连学堂都来不了。”
“那太可惜了,看来今天只能我们两人去那个好玩的地了。”陈柯一脸遗憾地说道。
学堂的教习结束后,陈柯便随着小花来到她口中所说的好玩之地。这是距着村西一里左右的大山中的一个深湖,对于自小在村子周围野惯了的陈柯对此自然是司空见惯,如若非要说有什么好玩之处,那就是在这郁郁葱葱的林子里,湖周围一丈的距离却没有一棵树,寻日里的鸟叫虫鸣也都听不见。
刚开始陈柯还觉得这地奇特的挺有意思,但在这静悄悄的坏境下待了一会却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地有些诡秘。
望着了无生机的林子,陈柯缩了缩肩膀,该不会跳出什么鬼怪吧?
“小花,那个,我刚听着我娘喊我吃饭了,咱俩先回去吧。”陈柯扭头对着小花说道,却没注意湖心已开始略微泛红,碧绿的池水和中央的红色显得泾渭分明,渐渐的,红色的面积变得越来越大,待陈柯转头看向湖水时,一池子碧绿的水除了周围小小的一圈已悉数变为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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