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羽 第六章 炼化

次日一早

碧蓝苍穹，一只雄鹰翔于天际，身躯之下是一座漆黑山庄盘踞在大地之上，诸多古怪石像坐落在山庄四周：巨蟒，花豹，雄狮，凶鸟以及一些闻所未闻的怪兽。这些石像大多为低矮的林木所掩盖，有的甚至遍布荆棘，难以走近看个仔细。

驭兽山庄众人此刻正围在一个露天水池之外，只见水池形似六芒，中央立着十三根石柱，高约一丈，呈圆形排布，每一根石柱通体刻着诸多怪异铭文，赤尾山兽鹿蜀正囚禁在内不断的哼哧着，屡屡白雾从粗大鼻孔中冒出，看上去甚是恼怒。奈何石柱似是有股无形之力压制着鹿蜀，使其只能在圈内徘徊，却不敢造次。

楚天雄冷冷看了一眼池内，左手轻轻一摆，示意众人离炼兽池远些，而后轻轻一跃，人已是在半空。

“啧啧啧，这是有多久没见到大哥施展炼兽决了，今日又是可以大开眼界了！”孙河川手中的黑折扇不断开合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半空，兴奋之色难以掩饰。

辛十四郎看着炼兽池中的鹿蜀，眉头微微皱起，欲言又止。

这一幕却是被粗狂油腻的尤志方瞧见，于是开口问道：“咦？四弟，你可是身体不舒服？”

辛十四郎一愣，回头一看竟是自己二哥那张肥坨坨的大脸，随即眉头舒展，笑着答道：“没有没有...”

“唉~~心里要是有事，跟大伙说出来，别憋着，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害臊。”

“倒不是什么心事，只是有些顾虑。”辛十四郎搓了搓满是胡渣的下巴，眼光再次扫过鹿蜀，又道：“这孽畜不仅皮糙肉厚，更是力大无穷，我与八妹联手御敌，险些败下阵来，比起以往一些凶兽，这不像马不像鹿的东西，恐怕不是这么轻易能够驯服。”

“嘿嘿嘿嘿嘿......我说四哥，这孽畜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你还怕它跑了不成？”毛大锦打趣道。

“是啊，再说大哥炼兽决造诣深不可测，就不用我们瞎操心了。”毛小锦亦云。

“希望是我多虑了。”辛十四郎自顾轻声道。

这时，戍鸿从厢房处匆匆跑来，双手还在忙乱扣着衣着上的衫扣，这刚刚换上的黑色长衫，如何都扣不上，之前费了好大功夫穿衣套鞋，要不然也是早早到场。

“戍鸿，到这来。”

柳絮见其如此狼狈，不觉有些好笑，招呼戍鸿过去，为其整理衣着。

见到梳洗过的戍鸿，众人皆是吃惊不小，昨日还是身戴兽皮蓬头垢面的瘦弱小鬼，今日却变成个黑发披肩，相貌俊朗的少年。

楚玉儿怀抱猪豚小宠挪了过来，反复打量着戍鸿，眼前这少年虽说看上去有些瘦削，相貌却是不差，于是有意调侃道：“不错嘛，戍鸿，没想到你还是个俊小伙呐！”小宠哼唧了两声，似乎在附和楚玉儿。

戍鸿一听，一股炙热涌上脸颊，顿时面红耳赤，只好低下头去，大伙见状，哈哈大笑。

“嘘——”

陡然，一阵嘘声使得大伙停下了笑声，原来是老七吴不言，此时正全神贯注盯着半空中的楚天雄。

众人恍然，齐齐望向空中，只见楚天雄双目微闭，左手四指搭于右臂，右手掌心朝向自身，口中念道法决：

“千禽汇，百兽聚，

血罗刹，一面生！”

“轰——”

一道闪电劈落

一时间黑云蔽日！

原本还是晴朗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电闪，雷鸣，充斥着整个驭兽山庄。同时，炼兽池中十三根石柱泛起红光，一丝丝鲜红血水从石柱铭文上渗了出来，并以肉眼可见之势从池底往上涨！不久便没过了鹿蜀躯体，只留一个兽颅露在水面上。

鹿蜀嗅到一丝危险，口鼻不断往外吐着白烟，一双兽瞳睁得老大，奈何其如何挣扎，都被眼前这石柱阵法死死压制，并不能挣脱分毫。

楚天雄冷眼看着脚下鹿蜀，冷哼一声，随即右手成爪，朝炼兽池隔空一旋，只见炼兽池中的血水竟是自行转动起来！虽说只是一方水池，此刻却像一片血色王阳般波浪滔天，鹿蜀不时被掀起的血浪淹没其中，湿漉的皮毛粘搭在一块，浑如一只普通落水家畜，在此起彼伏的水中痛苦悲鸣。

池外的人中，除了戍鸿，这番景象已是见过多次，只不过每次楚天雄在炼兽池施展炼兽决，都叫人有种心惊胆战之感，无论看多少次都是震撼无比，毕竟法诀一起，天地都要为之变色！况且山庄之中，唯有楚天雄身怀这门绝技，不管是何等凶兽异兽，只要被囚入这十三根困兽石内，都将被一池血水所炼化，最后化为一团灵雾，而这团灵雾，只要被人吸入体内，便能得到凶兽所有异能！这也是驭兽山庄迅速崛起的原因！

“砰——”

鹿蜀仰天吼叫，竟是用头颅撞击起石柱！

接连数下，刻有古怪铭文的困兽石竟是有些松动，只是困兽石非一般岩石，似乎极其坚固，鹿蜀脑袋竟是撞得血肉模糊。

楚天雄眼角微微抽动，鹿蜀如此顽强属实出乎其意料之外，于是稳定心神，右手二指并出，一道红光爆射而下，随即打入其中一根困兽石内，石柱因此红光暴涨！竟是延伸出一道红光锁链，锁住了鹿蜀脖子。鹿蜀发出一声惊天惨叫！这道泛着红光的锁链灼热无比，将其皮毛灼烧得滋滋作响。

尤志方咽了口唾沫，惊叹道：“这鹿蜀还真是耐抗，竟是逼得大哥使出了这招！”

“四弟，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啊.”孙河川盯着疯狂挣扎的鹿蜀，沉沉道。

看了一眼孙河川，辛十四郎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炼兽池中景象颇惨，楚玉儿已是不忍直视，只好撇过头去，奈何楚天雄有命在先不得擅自离开。

柳絮见状，知道这孩子心怀慈悲，便将其揽进自己怀中，轻轻抚着后背。

众人脸上皆是惊愕万分，一旁的戍鸿却心怀自责，他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驯化”竟是如此残忍，往日在山中捉到野味，向来都是直接给其一个痛快，如今在这炼兽池中，乃是活生生在折磨一个生灵！虽说在杻阳山头鹿蜀曾袭击过自己，但也是自己先带着另外两人闯进了对方领地。如今鹿蜀落得如此下场，全拜自己所赐，只能在心里盼着这场“驯兽”早点结束，好让眼前这生灵趁早解脱。

正在自责之际，戍鸿感到小腹有一丝疼痛，稍稍按了几下，腹痛略微好转，于是安慰自己兴许是吃坏了肚子，殊不知黑色长衫底下隐隐闪过一缕红光。

此时，鹿蜀在血红锁链灼烧下明显有些力竭，楚天雄明白时机到了，一声怒喝，一并放出十二道红光射向余下的困兽石柱。

“咣！咣！咣......”

一阵精铁交响，从困兽石上又是延伸出十二道红色锁链，如十二条赤红巨蟒将整头鹿蜀缠了起来！

“嘶——”

一股白烟伴随着焦炭声袅袅升起，鹿蜀渐渐失去意识，无力得沉入了炼兽池底。

“好——”

几位守庄弟子为“炼化”的成功喝彩叫好，尤志方与大小锦也是松了口气；孙河川笑而不语，轻轻摇着黑色折扇；吴不言与辛十四郎一如既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柳絮与楚玉儿则是依偎在一起，不喜反悲。戍鸿有些呆滞，内心尽是酸楚愧疚，虽说鹿蜀与其非亲非故，可一人一兽都是长于山林，多多少少有些相似，如今鹿蜀虽不是他所炼化，却也是因其而死，自然有种莫名情愫暗生，令其不禁伤悲。

天空阴云散去，楚天雄缓缓下坠，双脚点地，而后袖袍一挥，炼兽池中的血水以肉眼可见之势快速退去，片刻便一滴不剩。鹿蜀那硕大身躯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是一团巴掌大小的血雾浮在炼兽池上空。望着这团由鹿蜀幻化的血雾，楚天雄嘴角微微一扯，横生一抹笑意。伸手凌空一吸，血雾便飞身而来，缭绕在其手掌之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恭喜大哥！”

“恭喜爹爹！”

......

众人抱以祝贺，楚天雄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守阵弟子退去，只留下七位兽主、楚玉儿以及戍鸿，随后开口道：

“你们可知这么多年为何我苦寻鹿蜀踪迹？”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有人知道这位楚天雄要这鹿蜀有何用。

似乎猜到无人作答，楚天雄顿了片刻又道：“建庄之前，我们历经漂泊，受尽世人白眼，靠着杂耍驯兽为生，十几年隐忍终有所回报，如今我们建庄立派，有了自己的家，但是，小门小户要在诸多门派中站稳脚跟，并不是这么简单。”

“大哥的意思是？”辛十四郎忍不住询问。

“四弟，你可听说过‘风矶子’？”

“‘风矶子’？莫非是数百年前，以一己之力横扫修真界的那位前辈？”

“正是。”楚天雄点头。

孙河川眼睛一亮，手中的扇子摇得快了起来，兴奋道：“相传风矶子从小天赋资质便远超常人，十五岁拜入庇神谷修炼，三十岁大败谷主公孙胜，接替谷主之位，在蛮族魔教侵入中原之战中，风矶子一人击退数名魔教高手，自此一战成名，庇神谷也一举跃居天下第一大派，风头一时无两。此后数年，庇神谷虽说名声大振，却也惹来诸般妒忌，其他门派明里暗里处处针对，风矶子忍无可忍，出谷挑战各大门派主事，大胜而回，从此无人再敢多说庇神谷一句不是。虽说平定了纷争，风矶子却因伤势过重而闭关养伤，这一闭就是数十载，出关时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据说风矶子在闭关时悟出无上妙法‘清心极意道’留予谷中弟子修炼，之后自己便离开山谷扬长而去，生死未卜。”

“当今天下，修真者比比皆是，想要扬名立万，除非成为以一敌百的绝世之人，只是修真之路愈往上愈艰难，要成为个中高手，已是不易，更别提绝世二字，‘清心极意道’乃庇神谷无上真法，只是这道法除了风矶子，至今都无一人能参透，所以被如今的谷主古元青雪藏。”楚天雄不疾不徐道。

“嘿嘿，莫非大哥是想打这‘清心极意道’的主意？”毛大锦眼珠一转，机灵道。

“不错。”

“不过我听说庇神谷布局庞大，守卫森严，谷中高手如云，要想得到这道法，也太难了吧。”毛小锦挠了挠脸颊，看起来有些苦恼。

楚天雄哈哈大笑，抬了抬手说道：“有这个便可。”

众人看向鹿蜀所化的灵雾，一脸茫然。

“鹿蜀并非一般野兽，而是山灵之兽，它能隐去自己的踪迹，只要不发出声响，就算站在他人面前，也不会被看见，吸了这团灵雾，便能获得如此神通。”

楚天雄说完，众人唏嘘不已，没想到鹿蜀还有此等天赋，柳絮、辛十四郎还有戍鸿却是早已领教过。

“事不宜迟，大哥，你赶紧吸了它吧。”尤志方劝道，说话间脸上的肥肉跟着震颤。

楚天雄自顾摇了摇头，抬手指向戍鸿。

“让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