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主 第六十三章：一记耳光

又是一个静猊夜，苍穹浩瀚无际，夜空空空如也，雪幕映照，木屋夜幕下格外显眼。

木屋驴棚，点点亮光，马灯随微风晃动。马小六独自蹲在驴棚内，手中小刀雕刻木人，娄小南的轮廓已见雏形。

马小六最近很专注雕刻这门手艺，也许跟他的老本行古玩有关系，也许真的是因为某一个人，某一点邂逅，某一段情。

马小六的思维里突然跳跃出沈忠师的身影，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永远都是一双半睁不睁的三角眼，鉴定古玩的诡异和杀价的老道。马小六笑了笑，暗想自己到底跟着沈忠师学到了什么，随后无奈摇摇头。马小六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长处，唯一的拳脚功夫还是看书自学而来，对付吴刚那样的混混还可以，真的到了龙凤山这个卧虎藏龙的圣地，还真的不知道哪一天搞不好真的就挂了。

马小六努力想着沈忠师的手艺，还真别说，真的想起了自己辨别古玩的能力，好像站柜真的还没失过手。也许是潜移默化，也许是天生慧眼，对，就是天生慧眼。马小六真的不想承认沈忠师传授自己的技艺，索性就规划为自己的悟性吧。

马小六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沈红书的笑容是无法回避的，更何况为了沈红书，万烬弩击杀吴刚，逃亡龙凤山，一切都拜老天所赐，还活着。

‘也不知红书现在怎样了。’马小六想到这自语道，随即克制自己打断思绪，他不想记忆中再有沈红书的影子，不为别的，为沈红书好。

马小六忽然想起张三儿来，这个瘦弱身板，眯着三角眼的家伙太像沈忠师了。马小六认定张三儿绝对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赶山人，这一点马小六早就看出来了。之所以不去点破，也许是江湖险恶，也许是自己身处险境，也许是走南闯北练就的深邃性格，闭嘴静观才是最好的保护自己。

哑女娄小南身上的秘密太多，马小六这些天一直琢磨着，哑女的出身，哑女和施老杆的关系，哑女每天雷打不动拂晓上山的诡异行为，以及哑女那天不顾自己生死狠心抛弃断背崖......

毛驴一声‘哼哼’惊动了马小六的专注，小刀一下子戳破手指，鲜血顿时涌了出来。马小六急忙按住伤口，看一眼驴棚里的呆驴，自语道：“驴兄啊！你吓死我了！呵！不过也不错，你终于说话了，我这样陪你快一个时辰了，是不是不寂寞了？”

毛驴继续低头吃草料。

马小六摇头道：“唉！驴就是驴，我这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跟谁说好呢，要是哑女能说话就好喽！”

马小六抬起手指，对着马灯看了看，鲜血止住，留下一道泛白的刀痕。马小六看了看手上的木人，翻来覆去地端详，嘴角露出浅笑。

“小子！快回屋睡吧，那个野丫头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了。”木屋传来施老杆沧桑的喊声。

马小六一激灵，急忙收起手中的木人，站起身准备出去。这时，院外传来了‘吱嘎嘎’的脚步声，随着烈马一声嘶鸣，激荡着马小六的兴奋点，娄小南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前，身后牵着那批骏马。

夜色弥暗，商家后院门外火烛灯笼微微晃动，光晕局限在门前，一个黑衣人几个闪躲靠近后门，鬼鬼祟祟，左顾右盼后轻轻叩击门环。

门开处，商图探头出来，小心探头观瞧。黑衣人拉下面罩，亮出皇甲文牌，商图惊愕，赶紧拉进樊明，随即关门。

黑衣人竟然是白天被娄小南靴刀击伤的那个皇甲密探樊明。

商图紧张问道：“樊甲卫，对吧？”

樊明低声道：“皇甲樊明，图卫长有令传达。”

商图疑惑问道：“樊甲卫受伤了？”

樊明哭丧脸，摇头道：“别提了，遇上个哑巴女，差点丢命……”

“嘘！进屋说。”商图嘘声，嗫声拉着樊明向前屋走去。

后院小屋，胡杨把窗户撬开偷窥，窗户缝隙中露出一双幽魂般的眼睛，商图环视过来，胡杨急忙缩回。

马小六完全想不到能够这么早就走进了娄小南的房间，这样的机遇实属意外，不过还是不要过于自感良好。

马小六短暂时间思考过娄小南的意图，不会是简单的因为木偶雕像。但这个想法瞬间消失了，管她因为啥，进的来就好，起码距离自己的计划提前了好多天。

木屋偏房，油灯挑拨比平时亮了许多，窗上映照马小六和娄小南的光影。娄小南摆弄着手中的木雕，嘴角破天荒地露出微微笑意，一旁的马小六眼神透露绵绵爱意，内心有些骚动。

娄小南躲避马小六眼神，转眼落在木墙上的物件上。这是一间简陋的‘女儿闺房’，没有女人特有的色调，木墙上却挂满了弓弩、刀剑、长短猎刀、皮套、马鞭等等物件，这也许就是哑女娄小南这些年来生活的全部。

偏房木屋，看不出什么特殊，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涉足的地方，包括施老杆。今日不同，娄小南竟然默许了马小六的侵入。此时的马小六是忐忑的，也是肆无忌惮的，也许真的渴望什么事发生，那就发生好了。

马小六看了看专注欣赏木偶的娄小南，试探问道：“好看吗？”

娄小南回过神，眼神扑朔迷离，玩捏手中木人，干裂的嘴唇紧紧咬合。

“哦，忘了，你不会说话。”马小六站起身，盯着娄小南黑黝黝的脸颊，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小南......我好想……抱抱你……”

马小六说完，深呼吸，闭眼抬头望木屋顶棚。娄小南似乎听懂了马小六的话，黝黑脸颊透出绯红，低头看手中木人发呆……

木屋外，施老杆披着皮袄轻轻推开屋门一条缝隙，歪眼窥探偏房，偏房窗户映出马小六和娄小南的光影，两个光影渐渐靠近，缓缓拥在一起……

施老杆惊得瞠目结舌，叹息摇头,自语道：“傻小子呀！你惹她干嘛？唉，自作孽不可活呀！是福是祸好自为之吧。”

忽然，偏房窗上映照的两人光影瞬间爆裂，娄小南猛地推开马小六，挥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施老杆看着光影都能感觉到耳光的分量和震耳的声响……

一夜相安无事，就像周而复始的生活，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不了。没有人愿意发生什么，也没有人觉得会发生什么，可是对于马小六而言，这次的一记耳光就不那么简单了。

左手是爱，右手是恨，这种莫名的爱恨就这样发生了。马小六一夜无眠，也许就像施老杆所认为的，惹了哑女娄小南，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马小六可不这样认为，至少哑女娄小南允许进入她的房间，又犹豫间被揽进怀，但接下来的那一记耳光似乎就不太容易接近了。

马小六夜里辗转，越想越觉得有趣。这是一场心里战役，哑女娄小南的黑黝黝脸颊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那双明显柔弱了许多的大眼睛。

晨光乍暖，院内覆盖一层小青雪，绒絮般。

马小六一夜未睡，早早起来清扫了院落，正独自坐在院内的木墩上，手中枝条在小青雪上划来划去。

施老杆走出木屋，看一眼马小六，没有说话，径直走进驴棚，牵出毛驴，挂上驴车，再看一眼依旧呆呆在雪地上划来划去的马小六，摇头无奈笑了笑。

施老杆大声喊道：“小子，哑女耍性子不给咱做饭了，唉，活祖宗一个！昨晚剩的饭菜在灶台上，自己热着吃吧，我去寨上，晚上甭等我。”

施老杆的声音很大，喊话间眼睛不住地瞥向木屋偏房，似乎不是说给马小六听的。

马小六没精打采嗫声道：“嗯，知道了。”

“这疯丫头，又跑上山了......”施老杆欲言又止，索性赶着毛驴出了门。

断背崖，青雪覆盖的斑驳石崖壁更显嶙峋险峻。崎岖蜿蜒的一行脚步模糊不清。断背崖下无名墓碑前，娄小南扫清青雪，独自盘跪在墓碑前焚香烧纸，青色烟雾缭绕飞腾。

娄小南专心烧纸，突然停下来，静听身后‘嗦嗦’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娄小南身后停下来，白狐般的白小刀面带笑容，站在娄小南身后，双臂抱胸，得意看着。娄小南没有回头，继续墩在地上烧纸。

白小刀悠悠道：“小南，师傅在天之灵不会感知你的虔诚的，因为师傅根本就没死。”

娄小南肩头一颤，随即镇定下来，没有理会白小刀。

白小刀笑笑继续道：“小南妹妹，你就想这样一辈子不开口了吗？没关系，我说你听……”

娄小南起身拿起身旁的酒坛，启开封口，缓缓地向墓碑前的地上倾倒。

白小刀徘徊踱步，不为所动：“你不开口没关系，不想帮我也没关系，只要你不介入，我们依旧是好姐妹。我要等师傅回来，你也要等师傅回来，我们一样，所以，你不要对我有敌意，这样才好继续做姐妹。”

娄小南停住倾倒酒，猛回头，目光煞气盯着白小刀。

白小刀一愣，皱眉惊问道：“你的眼神好吓人呀！干吗？我说错了吗？别这样看着我，我是你姐，小北姐姐！”

火盆烧纸渐渐燃烬，娄小南收回煞气眼神，收拾东西。

“对了，昨天有个黑衣人翻山过来了，你见到吗？”白小刀突然问道。

娄小南看一眼白小刀，没有理会白小刀的话，背起行囊走向崖边拴着的白马。

“小南，我都是为你好，你放走那个黑衣人可是皇甲的密探，你回找报复的！”白小刀看着远去的娄小南，提醒喊道，“很多事你不知道，别再任性啦！”

娄小南跨上烈马，手中长鞭高高扬起，双脚踹蹬，飞奔而去，留下白小刀气鼓鼓的无所适从。

白小刀自语道：“傻丫头，有你后悔那一天。”

（第六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