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主 第三十章：一壶老酒

晨光初露山腰，满山的洁净雪白就已经急不可耐地传递光明。施风古寨在沉睡中料峭。白雪茫茫，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寨民喧闹。

木屋外传来‘呜哩哇啦’的声音，马小六猛然惊醒，坐起。马小六痛痛快快的一夜沉睡后，精神恢复许多。

马小六静静坐在木屋简单的土坯炕上，环顾木屋、土炕，还有墙壁上的各种猎具，眼神惊奇朦胧，仿佛经历了一场梦一般，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依旧是那场惊心动魄，苍天眷顾，自己还活着。现在，马小六反而无所顾忌了，即时目前的环境扑朔迷离，对于一场猎杀已经不重要了。

马小六索性让自己放松起来，他决定用无所谓的态度接受眼前所有的幸运和凶险。

马小六感觉到了土炕的温度，有种依恋不舍。屋外似乎有驴马的骚动，两只猎犬偶尔挠门。马小六急忙穿起衣服，下炕，就在走出木屋的时刻，一阵寒风袭来，浑身一个冷颤，感觉忽然间已经脱胎换骨一样。

晨光玄目，白雪刺眼，高山毗邻，木屋风饶古韵，炊烟徐徐，白雾缭绕，眼前一派远离喧哗烦躁的世外桃源风景。

“嗨！小子！起来了？睡得好不？”施老杆手拎铁锨出现在郭小杰面前，杂乱的胡须上挂满了冰霜。

“施爷爷，睡得好极了，多谢收留！”马小六拱手拜谢道。

“不用客气，你小子吉人天相，有贵人相托呀！不用谢我。”施爷爷清淡地笑道。

“您是说......三先生？”马小六脑中闪过张三儿的神秘眼神和诡异的微笑。

马小六走过去准备帮忙，被施老杆制止。随后，施老杆将手中的铁锨猛地扔出去，铁锨飞出弧线，似一把利剑稳稳地插在偏房边上的雪堆山。

“这个不必问，你就安心的呆在这吧，时候到了自然见分晓。”施老杆不再理会马小六的追问，径直走进木屋。

忽然，黑衣哑女娄小南手拎一个木桶走出木屋，在马小六面前匆匆闪过。马小六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黑衣哑女娄小南已经在偏房给驴马喂料了。

马小六看呆了，他没有想到施老杆的木屋会有其他人，昨晚似乎太大意了。娄小南黑衣长棉袍，长袍衣帽遮住了所有必要裸露的部位。

马小六愣住了，虽然看不到娄小南的脸颊，但依旧可以想象出俊秀的面孔，因为行走中的娄小南难掩俊秀的身材和麻利的动作。

马小六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紧盯着娄小南的每一个动作，默默地猜测着这个女孩子的身份。忽然，肩头被重重地拍了一巴掌，施老杆一脸冷霜地站在身后。

“小子，别猜了，我女儿，娄小南，哑巴，没事别惹她，脾气坏着呢。”施老杆简单介绍道。

“呃！”马小六有些心不在焉。

“进屋吃饭吧。”施老杆转身进了屋。

马小六机械地点头，心中狐疑，看身形这个瘦弱的楼小南应该很年轻，怎会是施老杆这个糟老头的女儿呢？郭小杰犹豫着转身，眼神依旧停留在楼小南身上，直到她回头。

马小六被娄小南深邃的眼神一下子惊吓到了。脸颊黝黑，眼神煞气，咄咄逼人。娄小南的眼神中有一道寒光直刺马小六心肝脾肺，有足够的杀伤力。

眼前这个奇怪的黑衣哑女惊到了马小六，特别是一身黑衣大氅，煞气的眼神，就更加神秘莫测了。马小六不由得心中暗念：“施老杆到底是个什么人呀，有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儿？”

马小六怀揣着满满的狐疑回到木屋，弥漫的热气笼罩，一只昏暗的黄色矿物烛灯闪烁，桌前一盆炭火红红烁烁。虽然看不清屋内的物件，但脚下磕磕绊绊依旧可以在摸索中躲避开。

马小六走进内屋，施老杆已经坐在木桌前，热气缭绕桌上的饭菜，简单的土菜、米粥，桌子旁的炭火泥盆里红火火的灼热，中间烫着一壶白酒，徐徐酒气弥漫，整个木屋都是醉意蒙蒙的味道。

施老杆招呼马小六坐下，放一只酒盅在他面前。马小六笑笑推让道：“施爷爷，我昨天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过劲儿呢……”

施老杆摸一把嘴巴上冰霜融化的水珠，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喝一盅去去寒，不打紧的。”

马小六急忙起身，主动在火盆内想拿出酒壶给施老杆斟酒，却不料酒壶烫手。马小六‘啊！’的一声大叫，差点儿将酒壶掉落，施老杆及时接手，酒壶稳稳地到了施老杆的手中。

“毛手毛脚的，差点儿打翻我的老酒。”施老杆端住酒壶嗔怪道，“记住了，小子，我这老酒可珍贵着呢！”

“对不起，施爷爷！”马小六有些尴尬，心中不免打鼓。

“打翻我的老酒，你死定了。”施老杆斟酒，嘴里不住地‘啫啫’声。

“真是个怪老头儿。”马小六心中暗想，嘴上叨叨姑姑。

“捣鼓什么呢，臭小子，坐下，吃饭。”施老杆一边斟酒一边示意马小六自己动手拿饼子吃。

马小六真的很饿了，一个玉米饼子一口下去就是一半，看的施老杆低头笑了笑，自顾自地端起酒杯抿一口，随后放下，端起酒壶给马小六面前的酒杯也斟满。马小六顾不上体面，大口咀嚼饼子。

施老杆再端起酒盅美美地抿了一口，自语道：“今儿这酒可够味儿！喝吧，喝一顿少一顿喽！”

施老杆夹起一粒花生米，筷子一抖，花生米跳进施老杆的嘴里，随即瘪嘴蠕动咀嚼起来。施老杆兴致不错，抬手举杯笑道：“小子，你好运气，喝一盅。”

“好的，施爷爷。”马小六不再客气，端起酒盅和施老杆对碰，仰头一口干掉盅里酒，顿时被烈酒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慢慢喝，慢酒养身，快酒损命。”施老杆一边慢慢喝酒一边给郭小杰讲解酒道，“刘伶醉酒拜神仙，李白醉酒诗百篇，杜康醉酒成佳酿，我老杆子醉酒……妖魔鬼怪靠一边……哈哈哈哈！”

“施爷爷，我明白了，您就是老神仙。”马小六附和道，“我是不是现在就在仙境了？”

“哈哈哈哈……你个臭小子，真会说话，比我那个哑巴女儿强多了，我爱听。”施老杆感叹道。

“您的女儿？”马小六下意识地话从口出。

“那可是一个倔丫头，和我那头驴一样倔。”施老杆呡口酒，嘴巴发出‘吱儿’的一声。

突然施老杆头也不抬，吃口菜问道：“你叫马小六？”

“嗯……是的，马小六。”郭小杰迟疑一下，回应道。

“马小六！呵呵，我还是觉得叫你‘小子’顺嘴。”施老杆像是自语，又像是试探马小六说话。

“爷爷，您叫我马小六和小子都行，我就一贱命，承蒙爷爷收留，今儿借爷爷的老酒敬您老一盅，待日后买得起好酒再孝敬爷爷。”马小六双手端盅，诚恳地敬酒。

“好哇！那我老杆子就等着你的好酒了，哈哈哈！”施老杆和马小六碰杯道。

马小六再次干掉盅里的酒，早有心理准备，这次没有被烈酒呛到。马小六此时横竖都是混命，彻底放开心态，不再顾忌。施老杆干掉杯中酒，马小六给施老杆斟酒。

“爷爷，她……怎不过来吃饭？”马小六偷偷指了指门外问道。

马小六：（怯怯）爷爷，她……怎不过来吃饭？

[马小六偷偷指了指门外。]

“男人的桌面，女人是不能凑上来的。”施老杆轻描淡写地道，“你吃你的就是了。”

晨阳季暖，白雪皑皑，通往半山腰的山路上两道深深弯曲的车辙。

施小可和施小龙出现在山路上，施小龙领头带路走在前面，十几岁的年龄气势不凡，大摇大摆。

马棚内正在备马鞍的娄小南望见两个人影向山上走来，急忙回屋汇报去了……

还是少年的施小龙就彰显了专横跋扈的气势，在施风古寨可是横着走路的主儿，就因为是施大中的命根子，寨上人都会给面子。相对来说，母以子贵，佟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施家的女主，蛮横傲娇随之而来。也因为此，施大中的原配夫人钟慧退居后房，一心向佛了。施老杆也因此大骂施大中一顿后搬出施家，独居窑场木屋，不再回施家。施大中当然不敢和老爹发脾气，只能认熊，尽量不惹老人家动怒，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请施公下山。施大中一直努力着，施小龙的到来自然赋予了一定的使命。

木屋外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寒风夹杂雪面吹进屋内。娄小南闯进来，扑打身上的残雪，在施老杆面前一阵比划，嘴巴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

“知道了。”施老杆借着手势和娄小南交流，看的马小六懵头懵脑的。

娄小南转身出去，马小六目光一路跟随，脑中再次狐疑地过目背影。

“她告诉我，皇城学书院读书的大孙女回来了。”施老杆继续喝酒夹菜，没有被刚才的事骚扰。

马小六一激灵，皇城学书院？那可是沈红书梦寐以求的地方呀！马小六这时已经无法控制记忆的冲击，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幕幕与沈红书在一起的画面，是那样的温馨而又甜美，随即出现寒风、飞雪、强弩、火光、嘶嚎……

马小六的烦躁没能逃过施老杆的眼睛，施老杆手中筷子轻轻敲击碗边，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马小六的纷乱思绪。

“刮骨方知心痛处，自愈还需有情人……”施老杆轻轻摇头，探口气，“小子，凡事自有天命，醉酒当在今朝哇！喝酒吧！”

就在这档口，外门猛地被踢开，一个小男孩的霸气声音传进来：“爷爷！我姐姐回来了！”

（第三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