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主 第二十八章：白与红

通往西厢祠堂的木雕廊道曲转悠长，祠堂棕红基色，雕梁画栋，龙头鳯脊，纯木质打造，风格淳厚，古朴浓郁。祠堂大门正上方悬挂黑底堂匾，‘穆氏祠堂’鎏金大字赫然醒目，左右堂联‘天高厚地献奇星斗图书山水画，光宗耀祖垂训衣冠礼乐圣贤言’庄重威严。

张三儿等人在穆大妈带领下走进祠堂，屏息抬头仰望，正方端坐硕大的铜铸山神，土地和财神左右分列，其次为穆家先祖对列。尊像前古木供台上，先祖排位整齐排列，香炉袅袅香火缭绕。供桌前，一大蒲团前列，后面分列略小的横排蒲团。成排的香料摆列一旁柜橱内，等级分明。

“三哥，请香吧。”穆大妈淡淡地道。

“多谢穆大妈关照。”张三儿怀中掏出红包，打开呈现出一打钱币，递到穆大妈手上，“八八八，应该比去年六六六更吉祥吧，有不足之处还望穆大妈海涵！”

“哪里哪里！三哥客气了，一年更比一年高，三哥大气，神灵保佑！”穆大妈终于露出笑容，抑制不住的褶皱舒展开来。

穆大妈说着急忙将钱币包好揣进怀中，回身在橱柜中选出上等头香，掂了掂，双手递给张三儿，道：“三哥的时运越来越好，香料也是年年攀高，好运道。”

“多谢穆大妈吉言！”张三儿接过穆大妈手中香料，回手递给黑熊分发。

张三儿捧过烫金匣子，毕恭毕敬地跪倒大蒲团上，三拜九叩后将匣子放到供桌上。随后接过黑熊点燃的三根粗长的头香，双手平推，行江湖手拜礼，口中念念有词：“头尊山神请受拜，年年月月佑穆宅；”

黑熊等众人纷纷持香推手拜礼，跟着张三儿重复礼拜词：“头尊山神请受拜，年年月月佑穆宅；”

“土地二爷慈悲怀，四季辛劳永常在；”张三儿接着念词。

“土地二爷慈悲怀，四季辛劳永常在；”众人跟从。

“财神三爷度仁德，常驻穆家护钱财；”张三儿接着念词。

“财神三爷度仁德，常驻穆家护钱财；”众人跟从。

“此去神山求生路，穆家先祖请神来；”张三儿接着念词。

“此去神山求生路，穆家先祖请神来；”众人跟从。

张三儿推手三拜，阔步上前将三炷香稳稳插进香炉，众弟兄跟随，一次推手三拜插香。

大堂内富丽堂皇，红衫女穆青高调待客，上等普洱、金杯金具。仙南白小刀眼神环顾，心中暗笑，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箭崩弦上，空气异常紧张。

白小刀，即十年前被娄小南放走的娄小北，现为仙南白家义女，俊俏冷艳，腰间十把小弯月飞刀，技艺精湛，深受马崇久真传。十年过去了，蛰伏仙南的娄小北以白家义女白小刀身份出现，是荣归故里？还是另有企图？没人能够猜透，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要的可不是野狼谷秘藏七星御龙刀那么简单，她的野心大着呢。

“穆当家，多年来龙城因必经梵皇城所奉献的税金应该不少了吧？难道我白小刀主动助力还投错门了吗？”白小刀轻挑朱唇，眼神惊撩，明眸犀利试探道。

“别叫我穆当家，我们穆家还是弘哥当家的。”穆青故意搪塞道。

“呵呵！算了吧，我白小刀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白小刀笑声透出自信，胸有成竹道。

“江南白小刀，威名远扬，此来拜会不应该就这样简单吧！”红衫女穆青不动声色，直戳要害道。

“名人不说暗话，我要的是龙城商路的管控权，有几笔大资本准备投过来，你的山珍奇宝再经梵皇城，我白小刀绝不染指。利益吗……你定，如何？”白小刀单刀直入，眼神更进一步，深邃探底。

“我对梵皇城不感兴趣，你多心了。”穆青媚眼轻撇，滴水不漏，“再说，我穆家做的正经生意，梵皇城的税金也属于通关税，合情合理，我有什么理由避讳呀！”

“那好，我这次来也算拜过山神，请穆当家坐壁上观就是了。”白小刀话语间带着威胁，眼神蜕变阴柔。

“好呀！我倒要看看江湖盛传的仙南白小刀手段如何。”穆青笑了笑，瞥了一眼白小刀身后的清秀小生，“呦！仙南不光出美女，还出落清秀后生呐！”

“小辈白玉堂，见过穆姑姑！”白玉堂拱手施礼道。

“哈哈哈！白玉堂！首鼠呀！”穆青皱眉，“叫我姑姑？”

“我外甥，攀上尊声穆当家的姑姑也算小辈的贴心吧。不过……穆当家的可别打他的注意，一个不知事的后生而已，带出来见识见识，还望穆当家托衬。”白小刀棉里藏刀，笑得冷艳。

“好哇！我就喜欢俊秀后生，常来走走，我好亲手调教调教，也不枉他叫我姑姑呢！”穆青妖娆的眼神在白玉堂身上飘来飘去，勾人魂魄。

白玉堂躲开穆青的眼神，侧身望向壁柜上聆郎满目的古董及艺术品，还有丰厚的酒品。

“穆当家，咱还是谈谈龙市的事吧，难道一点儿余地都没有？”白小刀依旧不死心，转回话题。

“没什么好谈的，六甲欢城不是已经在你白小刀的囊中了吗？龙城任由你作为，我没什么野心，能管好穆家的这一亩三分地就已经不容易了。”穆青以退为进道。

“呵呵！笑话！穆当家大手笔已经惊煞人了，黎明古玩店万烬弩惊奇出现可不是什么人物都做得出来的。更何况……吴大公子……”白小刀直插一刀，犀利的眼神看穆青的反应。

“哈哈哈！”穆青一愣，随即大笑摇头道，“龙城谁不知道吴大公子，守着皇甲卫长父亲的金字招牌不要，金屋玉亭不住，山珍海味不吃，偏好小店烈酒，大锅炖肉，街头村女，混迹小混混行列，调戏书院学女，众怒难违呀！怎么，你还想说什么？”

“难道还要说透吗！”白小刀笑了，“万烬弩可不是普通百姓家随便能够拥有的，不言自明，穆当家的豪气冲天，何必欲盖弥彰呢！”

“你随意吧，我没必要跟你解释。”穆青淡淡道，“老王！天色已晚，让后厨准备酒宴待客！”

“诶！穆当家，酒宴就不必了，改日我宴请穆当家。”白小刀起身推迟，“既然穆当家这样说，我就不多打扰了。今天不能打动穆当家，改日再来拜访，告辞！”

“别呀，我这做姑姑的，还没尽份心，调教小外甥呢……”穆青依旧不忘妖娆撩拨一下白玉堂。

天色灰暗下来，整个白茫茫的雪地变成了灰色的幕帐，昏暗的光亮借力白雪映射依稀可见通往施风古寨的小路。远眺旷野，曲折小路上，一辆驴车缓慢地移动。

施老杆紧裹着羊皮袄，头上的长毛皮帽子扎的严严实实，仅露出黑皮褶皱的一小块老脸。厚实宽松的棉裤、大长筒靴，当啷在车板下，随着驴车的颠簸来回晃动。施老杆抱着鞭子坐在驴车上打盹，任由驴车自由前行。

马小六蜷缩在驴车中间，缩头竖领，依旧遮不住风雪时而漫过头部。夹带飞雪的寒风犹如锋利的小刀，撬开头盖骨般的恐怖。马小六紧缩脑袋，越缩越冷，于是不时地变换姿势，躲避寒冷。

施老杆蝼蚁般弓着腰，随着驴车的颠簸，晃荡荡自由荡漾，却能够稳稳地坐在车板上。马小六不知道施老杆是不是真的瞌睡，还是担忧施老杆别真的睡着了，一头扎下车去，那可就不好玩了。另一个担忧的是，毛驴是不是能够拉好车、走对路。奇怪的是，马小六唯一没有担心过刚刚发生过的大案，这和施老杆古怪似乎有一定关系。

马小六虽然出身在农村，但对农户生活还是比较陌生的，因为在他十岁的光景就被一个行走江湖的手艺人带走了，这个手艺人就是他的古玩师傅---沈士明。沈士明带着马小六曾经进过梵城，去过灵越，闯过仙南，倒卖各类古玩，接触过江湖摸金校尉、倒斗高手、江湖骗子、三教九流，可谓见过大世面。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马小六十五岁左右的一天，沈士明忽然接回小女孩沈红书，于是带着马小六和沈红书回到了龙城，从此定居，经营起古玩店。马小六和沈红书相处日久，兄妹相称。沈士明对马小六比较苛刻，但不惜一切地让沈红书读书，高额学费送进龙城书阁。直到自己日落归西那一天，马小六才隐约明白师傅心中的苦闷。沈红书的前程就像师傅交给自己的一个重担，无法卸下。而现在，马小六除了对凌晨发生的一切不再心有余悸外，只剩下对眼前施老杆的各种猜测了。

马小六不知道是扛不住寒冷的风雪，还是内心的躁动，开始在驴车上时不时地蠕动。施老杆似乎觉察到了马小六的不安，头也不回地将屁股下粗糙的狼皮垫子抽出来扔过来，狼皮垫子正好砸在马小六头上。

“遮上头，这里的夜风厉害着呢。”施老杆闷声道。

马小六揭开狼皮垫子，诧异地抬眼看施老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施老杆是个谜，张三儿也是个谜，马小六不明白这是怎么了，经历着神魂颠倒的世界，接触着似梦似幻的人生。

（第二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