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主 第二十三章：张三儿的慧眼

沈红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院长斩钉截铁地决定提前送她去龙城学书院读书了。

书斋独阁内，院长和几位先生谱琴品茗，面带笑容，谈笑风生。

就在这个大雪纷飞之夜过后的一个上午功夫，一系列离奇而揪心的事情接踵而来，也许这件事算是对沈红书精神压力的些许慰藉吧。

“沈红书，你的福气不小呀！”院长的脸堆笑，翘起眼皮的眼珠滚来滚去，“书斋准备保送你直接去梵城学书院啦！”

院长显然有些激动，抖擞的眼神开始注视沈红书的反应，然而，他没有得到预想的效果。沈红书淡漠地一动不动，眼神涣散，望着窗外，两只手不停地揉搓。

窗外的窗台上积雪很高，遮挡了少半个窗子。沈红书想象着积雪被推下去后的纷飞，想象着阁楼下书学生的叫嚣和肆无忌惮。

沈红书就在这样的心理驱使下，撇开院长的殷切期望走向窗前，顺手将窗子推来，窗台上的积雪顿时散落下去，冷风吹动，眼前一阵雪片飞扬。沈红书双肘直接支到窗沿外，惬意地笑了。

沈红书探出头去看着阁楼下的同学大喊道：“嗨！我要去学书院读书啦！我去龙城啦……！”

沈红书完全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局，这时的她已经木然。沈红书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归于何处，马小六给他的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的因果，反而是一场裂变改变了她的命运。然而，沈红书不知道，等着她的即将是无法接受，而又不得不为的命运安排。沈红书将为马小六的冲动付出代价，这个代价究竟有多大，时间有多长，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沈红书现在唯一想到的就是为马小六做点什么，接受，远离，屈服，她已经决定将自己的命运交出去了，这个人不是马小六，是自己上辈子的情债。沈红书想到这些坦然了，她即将怀揣着马小六的寄望，走上梵城之路……

马小六的逃亡之路因为靠山帮儿改变，这样的改变是不是对自己有利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够再有机会看到沈红书的前程似锦，这样九泉下的师傅就能够安心了。

马小六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逃亡本身就是一种本能。这样的本能往往会有更大的爆发，不是辉煌就是死亡，谁怕谁呀！

马小六被黑熊强制按下喝酒，这样突兀的事情难免令人忌惮，马小六也不例外。

看着黑熊强悍的身板，霸道的眼神，马小六明白，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于是乎不如顺其自然，反正自己这条命已经在阴阳界间徘徊着，哪一天过奈何桥还真说不定，不如潇洒度今朝，人生一场醉。

这样的想法瞬间形成，马小六彻底放开了心境。驿站大炕上，马小六和黑熊等人开怀畅饮。

“小子！酒量不错，咱一路有缘，干一杯！”黑熊端起酒杯猛地撞击马小六手中的酒杯，扬脖干掉浓烈的一整杯老白干。

马小六没有说话，跟随黑熊抬手干掉碗中酒，随后是一阵激烈的咳嗽。

“小子！喝酒不要逞能，黑熊你也是，别欺负年轻人嘛！”张三儿三角眼始终不离马小六，抬手阻止黑熊道。

“没有，我看这小子有眼缘，高兴而已。”黑熊傻傻地笑道，“诶！对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去哪？”

“马……小六。”马小六躲开黑熊的眼神，闷头吃炖肉。

“马小六！哈哈哈！看你这狼狈样儿，不会是逃犯吧？”黑熊大笑调侃，顿时屋内大多目光被吸引过来，眼神透漏着恐惧与惊讶。

张三儿的三角眼立马勾起，底下踢了黑熊一脚，随即笑呵呵地道：“黑熊，这玩笑可不是随便开的，来来来，兄弟们喝酒！”

黑熊略显尴尬，愣一下后反应过来，急忙打圆场：“弟兄们喝酒，进了山可就没这好酒喝了！”说着，黑熊扬手干掉大杯酒，又倒满一碗酒。

黑熊招呼兄弟喝酒，屋内看客松下心情，各自安定下来。

黑熊忽然道：“马小六，这么有缘，跟我们进山场子吧，哈哈哈哈！”

马小六随即笑了，摇摇头，随后拿起桌上一根黄瓜大口吃起来。

“不去算了，算了，不去拉到，索性一醉方休，天涯处处是我家，祝你好运吧！”黑熊摆手道。

门外突然吵嚷起来，随即几个皇甲闯进，铠甲蓝锦，挎腰刀，咄咄逼人。

皇甲一进屋就高声喊道：“例行检查了！出示通关文牌！”

两位皇甲走到炕边，立目盯着端起酒碗的黑熊，张三儿递过来的一打文牌。

皇甲认识张三儿，客气道：“三哥来了，您……几位？”

“三十。”张三儿喝口老白干，眯眼端详马小六，淡定道。

黑熊放下酒碗，站起身对屋内内的人头指指点点，胡乱道：“诺诺诺！这些……都是。”

“好了，请收好文牌。”皇甲将一打文牌查看一遍后递回张三儿手中，张三儿依旧没有理睬皇甲，只是微微点头道。

皇甲索性对黑熊嘱咐道：“都是您带出来的，注意管束，不可惹事！”

皇甲说着突然看一眼马小六，楞了一下，一指问道：“你的文牌？”

张三儿纹丝不动，三角眼眯着静静地看。马小六假意掏文牌，被黑熊一把按住，向皇甲瞪眼道：“我兄弟，刚才没给你看文牌吗？”

皇甲看一眼凶巴巴的黑熊，什么都没说，转身指点屋内所有人，大声警告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龙城的关卡明天关闭，要进城的今天赶紧，没有文牌的请返回，不准进城！明天开始，一切商贾都要接受盘查，这是龙城通令，不得违反。”

皇甲卫一阵恐吓后离开，屋内依旧保持沉寂，几个商贾偷偷耳语：“听说……龙城出大事了，甲长大人公子……被袭击……身亡……”

黑熊看着皇甲离去，撇嘴轻声‘哼’了一声。张三儿递过来一张文牌，黑熊接过来，怼给马小六：“马小六，三哥看好你，你小子好运气，喏，拿好了，三哥给你的。”

马小六拿过文牌，瞥了一眼，顿时惊愕，文牌上赫然印着：梵皇城—靠山帮。

“黑哥，你们就是……靠山帮？”马小六惊问道。

“怎么，靠山帮可怕吗？”黑熊顿时来了兴致，坏笑反问道。

马小六脑海里瞬间出现梵皇城、龙城、龙凤山、野狼谷、施风古寨、靠山帮……

马小六混沌着，迷乱摇晃头，含糊糊道：“我的天！呵呵，呵呵！那我不是还要跟你们走一招了？”

对面微闭眼一直盯着马小六的张三儿，猛地睁大双眼，三角眼犀利盯着马小六毫不客气地打量起来。

“你……断定跟我们走？”张三儿阴森森道。

“那当然，我决定了，不去梵城了，我要跟你们回龙城，还要去野狼谷，我要见雪狼，就是那个马疯子……”马小六狂笑道。

张三儿顿时跳起，双手探过来抓向马小六双臂，马小六来不及躲避，双臂被张三儿紧紧捏住，犹如两只鹰爪，痛感置入骨髓。

马小六挣扎大叫道：“唉！你弄疼我了。”

张三儿阴笑着缓缓放开双手，坐回去。黑熊被眼前的突变弄得一顿懵。

“三哥，咋了？”黑熊懵懂，直愣愣问道。

马小六也彻底晕菜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是现实还是虚幻，自己的想法和现实抉择无意中重叠。梵皇城计划不是终结，错过了梵城却变成了折返龙城？有点意思，马小六笑了，摇着头叹息，他想：顺势而为才是真的有点意思吧。

张三儿的心里有了成算，这个马小六的突然闯入或许就是老天的安排。

“龙凤山？呵呵！”张三儿自语道，“天地玄黄，宇宙幻樟，云雨风雪，运中至上。谁又能背抗天意？疯子，你的运气来了！”

黑熊看着张三儿神叨叨的，有些不解，咋吧着嘴巴迷糊糊摇头：“三哥……你这是叨咕什么呢，紧箍咒还是大金刚经？”

“天机不可泄露，你个凡夫俗子，喝你的酒吧。”张三儿笑而不答，手中罗盘玄针一抖，飞速旋转起来。

“伙计！给我再来十斤炖肉，我请客！”马小六热血沸腾，突然高声喊道。

伙计急忙跑进来，看着马小六顿时变脸：“小子，你请客？逗我玩呢吧！刚刚连个大饼子都买不起，你拿什么请客？大腿吗？哈哈哈哈！”

“伙计，别小瞧人，把你这最好吃的东西都拿上来，我都要了！”马小六醉意，眯眼指着伙计。

伙计没有被马小六吓住，反而讥讽道：“你……有钱？不会是还要吃这几位大爷的吧！”

黑熊大怒，“小伙计不识好歹，小六子就吃我们的怎了？你有意见呀？”

“不不不……我……有钱……”马小六晃动手臂，阻止黑熊道。

“小子！兜比脸都干净，还装阔气。”黑熊不客气训斥马小六,一旁的张三儿咪着三角眼一直静静地盯着马小六的一举一动，眼神带着狡黠。

马小六没有吭声，缓缓地将手伸进前胸怀中，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支金色丝盘，在手中颠了颠。

“这个可以吧？”马小六醉态，得意道。

张三儿三角眼瞬间捕捉马小六脖颈上的白胶布，不由得一愣。马小六醉眼环视，两指钓着吊链，手掌一抖，丝盘顿时抖落，在半空中转动起来，金光灿灿，丝盘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