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术教官之风云乍起 第十二章 齐眉棍

下面的楼群有十多个房串联在一起。那人跑的奇怪，像无头苍蝇，一会儿从东屋串到西屋，一会儿从北屋跑到南屋。张舜天眼看就要追上，那人一闪，就给溜掉了。这人不但是形影飘忽，腿力还极好。他像根鱼鳅，滑溜的很。几个还在武馆里逗留的师兄，几次围堵住他，就让他冲了出去。很快张舜天就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昏迷的哑巴，他醒了。

他在武馆的几个房间串够了后，来到了练武堂。站在大堂的中央，神色迷离的扫过房间的每个物品，目光聚焦在赵匡胤的雕像前。这是一尊青铜铸的铜像，足有半人高，右手握着一把红枪。追他的那些师兄，也来到了练武堂，把哑巴围在了中央。他感觉气氛不对，小眼睛一转，目光横扫了一遍房间，突然发力向李师兄撞去。李师兄一让，偷偷一个扫堂腿。没想到这人好像早有防范，一个鹞子翻就躲过了。见他从空中刚落地，陈师兄伸手去抓他，他一转身就轻松躲过。这人眼珠一转，回头转向，两步就跨到兵器架边，从架子上抽出一根火头棍。

俗话说，棍打一大片。这一抽棍出来，让在场的六个师兄顿时紧张起来。原本认为这人只是有些疯癫，制服他就行，没想到他还操了家伙。刚才一试手，心知此人功夫不低，他操家伙，岂不白白吃亏？

师兄们楞了一下，只听身后一个声音喊：“全上兵器！”

稀里哗啦的六个师兄，全从架子上抽出了兵器。有的拿的枪，有的拿的三节棍，有的拿的双钩，有的拿的画戟，有的拿双锏，有的拿的双鞭。六人把他团团围住。

张舜天听声音知道发话的是大师兄。

张云枫目不转睛的盯着哑巴，面带一股凌厉之气，说：“敢在我们武馆操家伙，胆大包天，不要命了！”说完，跃身而起，一个转身旋子，衣角在空中刮起了一阵风。唰的一声，从墙壁上抽出一把七星宝剑。

哑巴看见这大师兄的身手不凡，也多瞥了两眼。他手一扬，屁股往后坐，双手紧紧的握住火头棍。小心翼翼的移动步伐，几个师兄也跟着动了起来。他双腿猛的前移，迎面的陈师兄拿枪，急退了一步。他的呼的一下，一转腰，拿棍把扫了一圈。几个师兄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一招，向师兄才收回双锏，左手的锏撞住棍头，竟然握不住，被扫去了一根。

张舜天的在一边看见，心头也是一惊，这人的功力深厚，刚才的转身扫棍带足腰力，力量迅猛。如果接棍的人不懂卸力，就会伤了手掌。

六位师兄更是对这人的功夫有几分忌惮。心头嘀咕，单打独斗，远非此人的对手。

张舜天听身边有人说：“都让开。”

只见师傅和三师兄已悄悄的来到自己身边。师傅发话，这些师兄解了圈子。哑巴紧张的拿着棍，留着把式，脚着虚步留在大堂中央。

师傅上前一步，拱手说：“英雄好汉，身手不凡！不知道这位英雄，怎么称呼？”

哑巴只是左右眼睛转，目光收回来，举着棍，像只警惕防卫的螳螂，一动不动盯着安兴邦，仍旧一言不发。

张舜天见他半晌不说话，就说：“师傅，师兄说他是个哑巴。”

安兴邦微微一笑，说：“我知道。那好，来者皆是客。舜儿，你拿齐眉棍去会会他。”

张舜天知道是师傅想试自己的功夫。慢慢走到兵器架边，抽出了齐眉棍，双指一转，那棍就转到背后，左手一接，棍顺势转了一圈回到了身前。

周边就有师兄嘀咕道，这花子漂亮。

张舜天双手握棍，做了一个拱手礼，说：“这位英雄有请！”

身一蹲，双腿虚步，棍头指向哑巴。

短棍对长棍。

哑巴看他前面亮了一招，知道此人功夫好，不好对付。双手把棍松了松，从新握紧。他向前急攻了一步，张舜天只是侧移了一步，把棍护住面门。步伐非常平稳，轻巧，毫不慌张。

哑巴虚晃一棍，一滑手，棍尾从天劈下来。此招非常隐蔽。张舜天也不退，猛的上前一刺，棍头擦着哑巴握棍的右手刺入腋下。哑巴顿时感觉到被棍摩擦的右手四个指头火辣辣的，一点力都没有。刚劈出的棍，立刻脱手，在空中打了一个转跌落在地上。

“好棍法，好棍法！”周围的师兄，啧啧称奇。

张云枫也喊：“师弟，好功夫，火候拿捏的太准了。”

张舜天立刻收棍，拱手对哑巴说：“失敬，失敬！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英雄海涵。”

哑巴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拱礼。

安兴邦微笑着，说：“英雄不必客气，刚才不过是闹着玩。你别介意，起来吧。”

张舜天走向前去，把他扶了起来，请他坐在木椅上。大家见张舜天干净利落挑了那人的棍，变的有说有笑起来，大堂内热闹非凡，像一时间飞进来满堂的麻雀。有的好事者，就开始回顾那一棍是怎么刺过去的。哑巴做下来后，见张舜天诚恳友善，拿出一块袁大头，指了指嘴巴，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安兴邦明白他的意思。叫家里的人去弄点吃的给这人。想必他这会儿是饿极了。

一阵狼吞虎咽，哑巴吃撑了才罢休。

再说天色不早，师娘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

武馆的人都散去，各做各的事。三师兄安少云请师傅回屋休息。说自己带其它弟子晚上练武。

安兴邦一人回到自己的书房。从抽屉里抽出一封信。

看了看信，卷起袖子，用毛笔蘸墨回信。

写道：

上周收到师兄的来信后，我也是非常震惊。思前顾后，竟不知如何提笔回信。

师兄所述喜峰口一战极为惨烈，非我等所能想象。虽然最后大捷震惊寰宇，全国为之兴奋，但背后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高昂的。特别是二十九军中的一些国术好手，充当敢死队夜袭敌营，杀身成仁，永远没有回来。读到此处，不禁潸然泪下。壮哉，我中华男儿！悲哉，我中华民族！

如今日苯人的枪炮优于我们。士兵还未到阵前，就被日苯人的飞机大炮轰炸，壮烈牺牲，叫人心痛不已。都是血肉之躯，哪能抵挡小日苯的飞机大炮。唯你们大刀队，近身夜战，可以与之一战。我们练武之人，能为国请命，死而后已，才是我们的骄傲。

古人精忠报国，你等舍命卫国，死而后已。令弟钦佩不已。二十九军的勇士们不愧于天地之间，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

我也时常给弟子讲保家卫国，弘扬国术。发誓为我们的同胞报仇雪恨。有朝一日，一定让他们血债血还！

弟，安兴邦，叩上。

师娘在一边看完安兴邦写信。就小声的说，你看这信几次了，终于回信了。

师傅回答说：“感觉也是胡乱写了一通。”

“那你想想再写。”她说，“不过，你今天怎么想起了回你师兄的这封信？”

“这次提笔回信，主要是舜儿的缘故。”

“舜儿？怎么是舜儿？”师娘吃惊的问。

“刚才舜儿用的是刺刀术！让我又回到了那个和白玉丰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年代。心情激动不已。”安兴邦说道。

“舜儿会刺刀术？”师娘吃惊的语气更重了。

“你也知道，白玉丰在黄草山当了七戒和尚。是从他那儿学来的。”安兴邦说。

“你们那个时候拼刺刀是因为弹药少。现在时代变了，过了那么多年了。现在的武器更厉害了。还拼刺刀吗？”师娘说。

“你是有所不知。现在我们的弹药仍然很少。二十一军的士兵人人背上背把大刀，就是因为弹药不足。有的一个排里面只有两三把刺刀，真是一个笑话。”

“这就让你有了想法，要提笔给你的师兄回信？”师娘还是有些不解。

安兴邦点点头，回答：“我反复琢磨了黄师兄的信。其中一段，他提到了日苯兵刺刀术技巧非常高超。虽然他们大刀队夜袭了敌营，但是个别士兵是被日苯兵的刺刀捅伤的。普通的国手可能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大刀队里的人可都是日夜操练的国术好手呀。看来东洋劈刺术不可小视。”

“可我们没有真正看见过东洋劈刺术。”师娘回答。

“我正在思考怎么去收集这方面的情报。上海那边留学日苯军校的人多，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我想派少云走一遭。我想知道东洋劈刺术到底如何。”安兴邦说。

“派少云去上海？”师娘加大声调问。

安兴邦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你心痛儿远行。可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不能太顾惜他了。”

师娘回应他：“可是他孩子还小---”

“不是有我们在嘛。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点牺牲算什么，值得。”

“哎，博宇离开我们身边也快一年了---。我们身边没有人了。”

“不用担心。去两三个月就回来。他去那儿，有王师弟照顾，你大可放心。”

“那也好。你拿了主意就行。”

“还有一事，给你说一下。上海来了个高手，声称要登门拜访我们三原门。”安兴邦说。

“踢馆？”师娘问。

“应该就是了。”

“是谁？”师娘就问。

“一个洋人，说起这人话长了。明天给你说。给我拉一曲‘二泉映月’如何？”师傅说。

师娘心事重重的答应，轻缓的走到书架边，拿起了二胡，深情的拉了一首“二泉映月”。

听到情深之处，安兴邦心情仍旧难以平复。二胡的声音有些凄凉。就说：“别拉了，我又不想听了。出去透透风。”

他走到二楼的阑珊处，听远处长安寺的钟声敲起。霞光如绣花的枕头铺满天空。一个青年人在余辉中，飞舞花枪，如游龙戏凤，好不精彩。

师娘放下二胡，走近他，说：“舜儿，悟性高，功夫进步不少。”

“我怕就怕，有朝一日他入了行伍，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安兴邦低声的说。

“这年头，谁不是呢？”师娘反问道。

“看他造化了。”

“你看他身边的哑巴，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师娘指了指站在张舜天身边的哑巴。

“我看了，是北派的拳法。大开大合，很好看。不过功力还是差了一点点。”安兴邦回答。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是什么人。”师娘说。

“明早，我问问他。你早点歇息吧，明天百岁堂要来一批药材，你还要帮我去理一理那边的账目。别休息不好。我去练一会儿梅花拳。”安兴邦转身对师娘说。说完，慢慢的走向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