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之居 第十五章 大消灭

“神湛宇宙终究失败了吗？”

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在这个宇宙之中看到的每个人都有逆天的才情，都有着比他丰厚无数倍的知识和头脑，可是他们终究还是失败了吗？为何他却能好好的看着这一切？

谭元礼似乎听见有人叫他，他转过头，看见一个虚影。

“是你？”

那虚影有些模糊，他仔细辨认，才看出那闪闪烁烁的神湛领袖的形状。

神湛领袖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他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碎片。

他看来在等着谭元礼。

“谭先生，我想和您谈谈。”

谭元礼道：“你要谈什么？”

领袖道：“神湛宇宙没有灭亡，他们没有走上我想的那条道路，他们走了自己的路。”

“他们找到了那个次生公式？”

领袖摇头，“根本就没有次生公式，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

“什么路？”

“炼界。”领袖说。

谭元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曾经阻止过他们，但是没有成功。不久之后，有人来吞噬我们，但是我们因此而活了下来。”领袖说，“而那个时候，我依然没能找到那条绳子。”

“所以我想，他们大概才是对的。”领袖模糊的表情很僵硬，看不出在想什么。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为何还要最后见我一面？”

领袖道：“如果谭先生有机会，我希望您能去看一看，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世界，他们找到了不必伤害别人也能保护自己的那条绳子。”

谭元礼道：“我会去找找看的。”

领袖露出僵硬的笑脸，“若是您能找到，在去找连玉的时候，请把消息一并带给我，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当然可以。”谭元礼说。

领袖消散故去，散的没有一丝痕迹，谭元礼原地肃然站立，凭吊了一会儿，才悄然离开。

“他们终究还是被这个世界同化了。”谭元礼自言自语。

一只小虫突然在他前面凭空出现，飞到他的肩头。

“你来了？”谭元礼道，“我猜着你也会来嘲笑我的天真。”

小虫道：“你绝望了？”

“本来与我无关，我何必绝望？”谭元礼道。

“呵呵。”小虫笑笑，“你还要不要继续观察下去？”

谭元礼不语。

“这次我带你看。”小虫道。

二人向主宇宙的一个方向走去，很快到了一个无边黑暗的地域。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星球。

那是一个真正的独立实体星球，其大小甚至远远超过了大多数宇宙。

“这个宇宙诞生于一个主宇宙巅峰文明的尸体当中，他们运气好，附近没有敌人，所以能够一步一步的成长，到如今，一只脚已经在第十维度当中。”

谭元礼想下去看，却被小虫拉住。

“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们。”小虫说。

谭元礼看去，他看到那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都在沉睡之中，所有地方都是随地躺倒的人类。

他好奇的问小虫：“这些人为什么全部都在沉睡？”

小虫说：“他们是在补全第九维度的思辨空缺。”

“思辨的科学观也是必须的吗？”

“我也不知道。”小虫道，“但是丰富了思辨的科学观念，他们应该能走的更远。”

谭元礼沉默下来，疾步向前走了两步。

他看见这颗星球上的人类醒来，然后立刻投入了生产劳动，每个人没有迷茫，仿佛商量好了一样，整个世界的一切运转都自然而然的复活过来。

“这便是第十维度。”小虫说。

谭元礼放眼望去，将整个星球放在眼中。

他看见这颗星球内部的宇宙空间被全部挖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主宇宙真空。

他们当然依旧无法利用真空的能量，但是他们在真空中实验、测试，在其中形成了数不清的小型宇宙，这整个星球内部，竟形成了一个迷你主宇宙。

“他们和神湛宇宙想到的利用主宇宙的办法并不相同。”谭元礼说。

小虫道：“一个充满真空的星球无疑会塌陷，但是他们在其中发展小型宇宙和小型文明，模仿了主宇宙的简单模型，形成了这个星球的大体形态。”

“我不理解。”谭元礼说。

“我也是。”小虫道，“主宇宙的秘密很多，我也只是一个探索者，还远远没有超脱。”

“超脱？”

“就像大梦空间一样。”小虫道。

“嗯。”谭元礼似懂非懂。

“他们有没有未来，我其实也不敢确定。”小虫说，“我所去过的未来并没有他们的蛛丝马迹，或许他们超脱了到了虚无界去，或许他们被主宇宙规则完全抹消了。”

谭元礼道：“我想去看看。”

“也好，我在这里等你。”小虫说。

谭元礼加快脚步，只见那颗星球飞速变化，在某个瞬间，星球突然消失了。

就像正在播放的电视突然停电，一切画面都变成了毫无杂质的黑。

谭元礼向后退了退，来到星球消失的前一瞬间。

他落在星球表面，有一个人仿佛知道他要来到，已经等在那里。

“你是庄不闻吗？”那个人问他。

“我不是庄不闻。”谭元礼道，“你是谁？”

“我是这个世界的设计师。”那人说，“我是从大梦空间来到这里的。”

谭元礼问：“你也是大梦空间诞生的人？”

“我不是。”那人说，“我本来是主宇宙的人，后来落入了虚无界，通过了大梦元廊，进入了大梦空间，然后从大梦空间的出口回到了主宇宙来。”

“你落入了虚无界？”谭元礼很是震惊。

虚无界中有许多人，但是在主宇宙却从没有见过、听过，甚至除了小虫，整个主宇宙几乎没人知道虚无界的存在。

“我那个时代，落入虚无界的人很多。”那人道，“这个主宇宙与我那时候似乎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里，总有些繁琐恼人的规矩，甚至还有维度这种上下高低。但是我的时代，没维度，也没有任何规矩。”

“那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谭元礼十分震惊。

“我也不知道。”那人说，“至少，我们不必依赖主宇宙。”

谭元礼表示无法理解。

“但是现在看来那与大梦空间和虚无界一样，或许只是我曾经的一场梦境吧。”那人摊开手，“毕竟，生于宇宙之中，怎么可能够超越宇宙？”

谭元礼不置可否，“那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那人想了想，说：“我们首先要继续存在下去才能有希望，是吧。”

“当然。”

“但这个主宇宙似乎在排斥我，或许我触怒了它，违反了哪条我不知道的规则。”

“既然你这么做了，应该有所准备吧。”谭元礼道。

“准备？”那人冷笑，“便是用主宇宙的力量去违反主宇宙的规则？”

“…”

“我们在等待毁灭的来临。”那人说，“但是我不后悔。”

主宇宙的真空突然凝聚，将谭元礼在这颗星球上弹了出去。

下一刻，这颗星球便消失了。

谭元礼将脚步放到尽可能的慢，他看见一个黑团仿佛凭空出现，瞬间覆盖了星球。

然后黑团包裹着星球消失在这主宇宙的真空当中。

谭元礼冷汗直冒，飞快转身，回到了小虫身边。

小虫看见他出现，问道：“你能看见这颗星球为何消灭吗？”

谭元礼道：“我看见一个黑团凭空出现，将星球摄走了。”

小虫点头，“那是虚空生物。”

“虚空生物是什么？”

“是主宇宙规则的常规执行者。”小虫说，“我们再往后走，你便会明白的。”

二人离开这颗已将科学发展到极限的星球。

小虫呼扇着翅膀，飞了很久。

谭元礼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眼睛不停地打量着两旁的风景。

两边有无尽真空，还有无数宇宙。

还有正在吞噬宇宙的体型或小、或大的人。

小虫突然停下，谭元礼心不在焉撞上了他。

小虫吐出一口浊气。

“你可千万小心。”小虫道，“被你撞一下可够痛的。”

“抱歉。”谭元礼挠挠头。

“你看这里怎么样？”

谭元礼向四周看去，只见四周是一片黑暗，各个宇宙之间的距离莫名的遥远。

“这是主宇宙荒野。”小虫道，“也是常说的第十一维度。”

谭元礼道：“这里与其他地方有何不同？”

小虫道：“这里没有文明的自主生灵，只有头脑简单的原始生物，还有宇宙中来到的探险家。”

“探险家？”谭元礼疑惑不已，“他们难道不需要保护自己的宇宙不被吞噬吗？”

小虫道：“这里有其他地方破灭的宇宙，外面的人可以到这里来潜修，但是这里的危机比外面更大，机遇也会更多。”

谭元礼仔细观察，果然看见从这片荒野的尽头正源源不断的有人向里面闯来。

“主宇宙荒野附近的宇宙，通常比较隐蔽，只与宇宙荒野相连，几乎与世隔绝。这种宇宙被称为秘境，一般来说，他们可以不受炼界的影响，但是他们也比较弱小。”小虫道，“你看，那些在进来的入口直接被杀死的人，便大多是从那些秘境来的。秘境来的人，有九成以上都死在了入口。”

“死亡率这么高他们为什么还要进来？”谭元礼道。

小虫笑道：“为什么你非要让神湛宇宙逃出我的乐园？”

“虽然秘境来到这主宇宙荒野的人存活率几乎为零，但因为基数大，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先例。”小虫继续道，“庄不闻就是秘境出身。”

谭元礼有些意外。

但是小虫似乎不想再和他继续详谈庄不闻的事情，转言道：“这里是探险家的天堂，充满着机遇和未知。”

“我不明白。”谭元礼道，“为什么这里不会自主产生文明？”

小虫道：“这里不适宜文明的诞生与发展。”

“什么意思？”谭元礼不解。

“正如主宇宙荒野这个名字一般，这里的环境不适宜文明的产生。”

“这里也同样是无尽真空，宇宙也一样由奇点诞生，哪里不同？”

小虫道：“主宇宙永恒如一，而这里，分白日与夜晚。”

“什么意思？”

“我们所看见的主宇宙荒野只是这里的白天，到了晚上，这里会发生变化。”

谭元礼疑惑道：“又没有太阳，没有恒星，哪里来的白天与夜晚？”

小虫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接着看。”

谭元礼心中一惊，他突然看见在这片荒野真空之中，凭空生出无数黑暗的雾气。

“虚空生物！”谭元礼失色。

小虫身上发出光芒，那些黑雾都绕开了他俩。

谭元礼看见，这些虚空生物在真空黑暗中不断游荡，遇见宇宙星球，便将其吞噬消失，在人的身上穿过，人类便悄无声息的变成了尸体。

谭元礼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雾气散去，虚空生物也消失了。

整个荒野之中，只留下数不尽的尸体，还有少数残破的宇宙。

“这是在为虚空补充能量。”小虫道，“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虚空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小虫道：“虚空就在这荒野之中，我们走着走着便能看见了。”

谭元礼点点头。

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突然闪烁出一道强横无比的光芒。

小虫有些兴奋，“我们运气真的很好！”

“怎么了？”

“还记得小膨胀吗？你曾经问过我，什么是大膨胀。”小虫变作人形，两眼冒光地说。

“大膨胀？”谭元礼想起来了。

“宁死不屈，这便是人！”小虫指向那道强烈到让人眼花缭乱的无限光明。

谭元礼看见，有一团虚空生物没有散去，此时附着在一具尸体身上。

那具尸体正在发出剧烈的强光。

谭元礼细细观察，说是膨胀，只是那尸体内的宇宙正在脱出尸体，逃离出来。

“这些是他炼界吞噬的宇宙。”小虫道，“虽然这些宇宙已经死亡，但最后终究逃了出来，没有陷入虚空。”

“什么意思？”谭元礼摸不着头脑。

那尸体中脱出的宇宙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形成一片宇宙海洋。

这片海洋发出强烈的光芒，并且不断扩大膨胀，转眼便将二人覆盖。

谭元礼看着身边掠过的形形色色的宇宙，心中震动。

宇宙还在无限扩张，就像他曾在乐园中看到的大宇宙的末日一样。

过了一会儿，这些宇宙扩张到了极限，变得虚幻，光芒颜色也变得渐淡，直到完全消失。

谭元礼看见，这些宇宙的每个量子的距离都变得无限大，他们已经没有了宇宙的样子，变成了散落主宇宙各处的微粒。

“虚空并不是个能让人开心的地方。”小虫道，“你去过那里，应该也能看出来。”

谭元礼道：“是庄不闻引导我过去的，我对虚空没有多少了解。”

小虫想了想，“你很讨厌奇点原界的乐园吗？”

“现在说不好，但是我不喜欢乐园是确定的。”

“那便容易解释了。”小虫道，“虚空，便是把真个主宇宙变成一个巨大乐园的地方。”

谭元礼不解。

小虫道：“主宇宙整体毕竟是文明世界，为何会有炼界这种原始的掠夺功法？科技宇宙无数才华横溢的人才为何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因为规则？”

“没错。”小虫道，“这个规则剥夺我们无限向上的可能，压制了我们追求自由的心，抹杀了我们追求梦想的脚步。”

小虫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谭元礼感到他话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情感。

“对了，我刚才在你的兜里看到了一片竹叶。”

谭元礼一愣。

“那片竹叶，并不属于这个主宇宙。”

“那它属于哪里？”谭元礼不解，“既然这竹叶不属于这里，庄不闻又为何把我送来？”

小虫道：“这你自己去问，我怎么可能知道。”

谭元礼摸了摸头。

“你看。”小虫指着那具尸上面附着的虚空生物，“它们正在消失。”

谭元礼看过去，那虚空生物的黑雾果然慢慢散开，颜色变化，最终像刚才的宇宙一般，消失于无形。

“这就是大膨胀。”小虫道，“将主宇宙的一切还给主宇宙，而不是还给虚空。”

“对了，大膨胀是我给它起的科学名称，这种现象在主宇宙荒野虽然少见，但并不是个例。”小虫说，“主宇宙大多数探险家们，将这种令人振奋的现象称为——大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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