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角到主角的 第41章

万老板嚎着扑过来抱着他，一会儿叫江先生一会儿叫水先生的，叫得江沁脑仁疼。邦邦两拳砸在二人头上，这才安静下来。他没多说，不辩解也不承认，只拿出稿子说：“我来投稿。”

万老板颤巍巍接过，也没多看什么，直接拿给手下的伙计让他们去找人印。刚转头准备和人唠唠嗑，人却不见了，同样消失的还有曹老头。

街上，曹老头对着江沁拉拉扯扯，一会儿拽袖子，一会儿搭肩膀，就粘着江沁一路走一路叙旧。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小事。

他说隔壁小孩儿都长大啦，最大的已经娶了媳妇儿，媳妇儿怀孕了，过段时间就要生了。

他说齐小约也长大了，喜欢叫他爷爷，这小子自他走后发奋图强，想要考取功名。问他考文还是考武，他想了许久许久，说要考武，要学他爹。于是他教齐小约功夫。

他说，大家都挺想你的。

他说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回来，但幸好你回来了。

江沁走着走着也不走了，转头看着曹老头，眼眶有些发红。

他是假的江淮恩，结识的情谊却是真真切切的，那些如何叫人割舍呢？

曹老头到底是个老人家，可见不得晚辈哭哭唧唧的模样，哄着道：“走走走，咱师徒好好唠唠，你说你当初那啥模样可太不应该了，那楚之善那身手需要你这小身板子救么？人家那么牛！”

江沁不应，却摇头：“我真的不是江淮恩。”

曹老头叹气：“江淮恩也好，江沁也罢，那不都是你么？”

江沁刚褪下的红色又泛起。

世人茫茫奔走，哪那么容易听到一句真心的“你”啊。他竟没想到，自己这一走两年，还有人惦念着自己。

曹老头和他一路唠一路走，回到了他们在佑川的小村庄。曹老头见他看这看那，笑道：“没怎么变吧，你看那米油铺子还在那没变呢。齐小约你现在见不着，他在乡绅建的公堂里读书呢。”

江沁走回那间屋子，摸了摸实木门，还是熟悉的触感，又看了看小院子，爷孙俩都没怎么在意，小院里已经长草了，一茬一茬的，这种小草生命力旺盛，已经到脚踝高了。他进灶房一看，冷冷清清连锅都落了层灰，江沁本来看见院子里的小草没打算说什么的，看到这样一派景象，他还是忍不住吐槽：“真够懒的。”

曹老头耸耸肩：“我们两个老幼，哪里会做饭。”他笑眯眯道，“既然你回来了，那吃食可就全权交给你了。”

江沁翻白眼：“我这重来一世，户籍可是落在了拙阳，不可能一直呆在佑川的。”

曹老头笑说：“这有什么，我们一起去拙阳过呗。”

虽说曹老头又时候倚老卖老会让人心感不平，但江沁却要因他这样的随遇而安而感动。毕竟，大多数人会选择永驻故土，唯有自由之心能带人流浪在世界各处。曹老头可真是“放荡不羁爱自由”，他的故土说是佑川却也只算半个，所有走过的地方林林总总加起来，就能拼凑出一个他的故里。

齐小约一回来看见江沁就觉得是他，但当初也是曹老头带回来的死讯，他不敢认，却听曹老头道明他的身份，他又抱住江淮恩的细腰哭，哭得一抹鼻涕一抹泪，全抹在江沁衣服上了。

江沁也没多计较，摸摸他的头，说：“长高了，更像男子汉了，以前你只到……这里来着。”他比划了一下。

齐小约哭得更凶了。

这两年里，他回去见过母亲一次，和母亲谈心许久，因为齐小约心性的成熟，这一次反倒和母亲心平气和说话，不像以前总爱顶嘴最后被赵娘子追着打。听闻他的志愿，本做好被打击的准备的齐小约却见赵娘子眼角沁出两滴泪，而后偏过头说：“既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就不拦着你了……”

但齐小约却听见她的低声呢喃：“命运，竟也是子继父业的……”

那一瞬间，他想起：倘若他没有离开羽陵，一直做那个被母亲追着打的小孩，他是不是也不会有机会走上父亲的道路。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没选错，他的母亲自父亲去世起就没有享受过日子，他若是能替父亲守护这里，或许母亲心上的巨石重量会轻上许多。

江沁以新的身份重新回到这里，他还会每天催着曹老头放下酒杯子帮他做点家务活，还会每天督促齐小约的课业，有什么学术上的问题能帮的他也会指点一二。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邪神教这名字起得很有野心，能以神做名不是寻常人会做的，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那个气运承受神的尊贵。或许正因如此，邪神教看似暗度陈仓一年有余，发展规模迅速，实则内部人心不合矛盾重重，楚之善只是带人随便捣腾了一下，教主的下属便逃的逃散的散了，只留下教主孤身一人应战。

但不得不说，能在万众之中称“主”的是有一定的实力，楚之善本来战得好好的，突然体内毒性发作拖了一大截后退，让那教主趁虚而入拍了一掌有损根基，好在他带的人马足够，将那教主制服。

邪神教教主，人称琼花宝主，真名潘蕊智，除了实力较强其余一无是处，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娘炮，被绑了起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迎非听烦了就点了穴，去问他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下属。

基本信息都了解，但邪神教为什么针对楚之善这还只有潘蕊智知道。潘蕊智却冷哼一声，说他看不惯他，想要给点颜色瞧瞧。他说：“那些不知内情的当你是英雄，可是江湖里的哪个不知道你是个凶残的人，我就是杀了你也是替天行道。”

楚之善冷笑一声：“如此，你倒是个正义的。”

潘蕊智得意道：“那是！”

迎非皱眉，什么自诩正义的虫子，要知道堂主这几年行了许多善事，就算是从前的“凶残”那也只是人传人，大多是私人恩怨一刀了断的事，堂主也不是爱挑事的人，这些事要么是别人自我代入要么是路人挑唆，仇怨也就结下了。说到底，哪有什么“凶残”的，就是谁看不惯谁罢了。

楚之善这次没留情，不过给了个痛快，他让迎非直接抹了脖子就好。潘蕊智一听开始大骂楚之善不仁不义，二人都不善言辞，即便知道潘蕊智说的都是一通狗屁，但楚之善不爱多言，迎非也只是干巴巴回复：“堂主不是这样的人。”而后没了后话。怎么说都不是，最后迎非想，果然还是要抹脖子，于是直接把人送走了。

楚之善看着潘蕊智感受死亡那一刻的震惊面孔，似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正义”居然还会被“邪恶”战胜心里还挺不可思议的。他想，若是那人在，若是他还护着他，估计会把这家伙骂得说不出话来吧。

确实，江沁必然会反问：“你在动手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仁义怎么写？就那京州周边的小城免费分发的粥铺想必你捡来的那些死士也受过这些好吧？如今一看，又是谁不仁谁不义？”

念此，楚之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迎非看得一头雾水，不过刚酣战一场，有些疲累，他也没有多问，道：“堂主，我们走吧。回去给您抓药，好好休息养养伤。”

楚之善道：“不急，喝了药我们上路，去拙阳养伤。”

拙阳和京州中间隔着城池与河流，虽然不远但也不近，堂主怎么就想到那个小地方去了呢？莫非前几天视察发现什么动静了？迎非不明白，不过也不妨碍他顺从。以他跟随多年的经验知道，堂主的选择大多是没什么错处的。

花了三天来到拙阳，楚之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华山茗问江沁道情况，却被告知对方早已前往佑川，心里失落几分，不过他记得江沁这个名字已经在拙阳户籍上，想必不久后就会回来的。于是他在拙阳安静养伤。

佑川那边，恰好齐小约的结课时间也到了，先生上完最后一堂课，齐小约便与先生道别，说自己要搬家前往别的地方学习，先生问去哪，齐小约说要去拙阳。先生惜才，觉得拙阳那边的学堂还没有佑川的好，想劝劝他的长辈留下。

不过，在见到曹老头后他一眼就知道这个可能性渺茫，曹老头就是个老顽童，一把年纪还在家门口吃花生喝小酒逗小孩，哈哈大笑着，没有悲伤，日日纵情，想来这举家搬迁也不是什么无奈之举，应是他们坚定的选择吧。于是先生没有打扰，独自离去，再不谈留下之事。

齐小约先前也是走过远路的，他对这一段路没有什么抱怨，只默默跟着他们，两人到底心疼他只是个孩子，于是又租了辆马车，不过一日便回去了。

初到新地，老人小孩都闲不住，纷纷闹着要上街逛逛。齐小约逛了一天第二天就老老实实在家里读书了。倒是曹老头怎么都玩不够，吵着第二天还要上街，江沁拗不过他，只好陪着他出了门。

哪巧，刚上街就见远处一白衣男人走来，曹老头还沉浸在街边小摊的新奇玩意儿中，江沁却是一眼就瞄到那个人影，真是越看越眼，越看越像楚之善。

真是楚之善？！

江沁就隔着那十多个游人，与楚之善对望。见到他的目光，对方浅浅微笑，这一笑云开月明，周围也好似晴朗了许多。江沁颇有些不知所措，便转过头不去看他了。

曹老头还摆弄着孩子爱玩儿的玩意儿，抬头要问江沁他买哪个好，谁知一眼见到楚之善，心里有点糟心，而后觉得奇怪，楚之善不在京州江氏堂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楚之善看见曹老头，抬了抬眉毛，款款走到二人面前：“正好，我还有一笔账没和前辈算清呢。关于您之前夜班带走江氏堂小少爷这件事……”

无论小少爷自愿与否，人也确实是他带走的，毕竟“孩子不懂事就算了，他一个半身入棺的怎么也不懂事呢？”

曹老头急忙躲到江沁身后：“乖徒，快救救为师！”

江沁没管曹老头。从听华山茗说楚之善托他照顾自己时他就知道楚之善已然认出了他，眼下便也不多问，只好奇：“你怎么在这？”

楚之善眨了下眼睛：“前阵子被人追杀，受了点伤，来拙阳这里养养。不过，现下已无大碍。”

江沁干巴巴地点头：“那便好。”

楚之善今日当真是随便走走，还觉得江沁没个三两月不会回来，今天遇见人表面没什么表示心里可是高兴坏了，却还要故作矜持，道：“既是有缘遇上，便请你喝茶吧。”

江沁本想推脱，曹老头这个不要脸的倒是凑上来：“好啊好啊，有没有酒啊，茶留给小孩子，我也喝酒。”

有曹老头在二人之间的气氛也不会太尴尬。喝了两口，楚之善问江沁什么时候跟他回去。

江沁觉得莫名其妙：“我又不是江淮恩了，跟你回去做什么？”

楚之善还未开口，曹老头却啧啧两声：“看看，孩子都叛逆了，假死也就算了，还死不承认。”

二人同时开口。

“我真的不是！”

“他的确不是。”

江沁抬眼望向楚之善，对他这般听劝倒是很满意。

楚之善感受到江沁的眼神，故作淡定，说着他的理由：“不管怎么说，以前呆过的地方去看看也是好的。况且……”他的语言中带了几分落寞，眸子也垂下来，“姐夫走了，你回去看看他的牌位吧，好歹叫过一声‘爹’，算是替江淮恩尽的孝吧。”

江沁惊讶：“江……他怎么会出事？可是江氏堂发生了什么变故。”

楚之善摇头：“当年蓝超胞妹蓝吹雪受其父之意为铲除江氏堂给江失木下了毒药，虽然及时服药医治，但此毒霸道，只能堪堪为江失木争取几年活命时间，并不能根除，而今他的离开，也是命数已至。”

江沁确实被说动了，至少江失木给了他绝对的父爱，即便他是个冒牌货，但借江淮恩的身份所承的情总是要还的。

（捉个上章的小bug：佑川和拙阳都在川水以南，不需要渡河，所以上章江沁去码头可以理解成渡其他河流，或自行改为乘坐马车前往佑川。）